見我蹙眉她又自覺詮釋了我的疑惑:“你是不是想問我當時有沒哭?肯定得哭啊,我被搶來時才十六歲,哭得昏天黑地的,可哭沒有用,男人們將女人壓在身下時哭得越兇越帶勁,吃得苦頭也越多,后來我就學乖了。老首領看上我也正是因為我乖巧聽話,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便把我給留在了身邊。”
她頓了頓竟又來勸我:“所以你現在就該乘著首領喜歡你時伺候好了,將來才不會有人敢隨便睡你?!彼七€想說什么,可看了看我又把話給縮了回去。
沒有去追問,反正明日我也要走了,如果是金玉良言就讓她留著對下一個人說吧。
我并非無目的性的出來晃蕩,循著記憶找到了牢房的方向,可當我要走過去時卻被瑪雅拉住。她搖著頭說:“別過去了,那邊都是抓來的俘虜?!?
即使她的語氣沒有一絲親蔑,我卻突然間怒了:“我是他們的其中之一,而你當年,也是俘虜?!彼苯鱼等辉谀?,嘴巴微張著不知要說什么。
我掙開了她的手大步朝牢房走,第一眼就看見蜷曲在角落里的阿牛,又看見與他同一牢房的虎子,微感意外。以為陸鋒說逃掉的那個必然是虎子,畢竟這些人中屬虎子最勇猛。他們的神情似乎都很頹廢,我站在這處誰都沒有抬頭來看一眼。
沒有特地走近過去,站了片刻后就轉身離開了。瑪雅這時已經回神過來,繼續跟著我,就在快要到石屋時她突然來抓我的袖子,“姑……姑娘,我剛才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過去那邊會不太好。你能不能不要在首領跟前說這件事?”
“你怕他?”我對她眼中的畏怯感到有些驚異。
她也很直接地承認:“怕。不止是從他當首領起,從他被原來的首領帶進寨里時就怕,他身上沒有我們這里男人的氣質,卻在看人時目光冷到讓人發抖?!?
我默看她片刻,點頭承應:“我不會告訴他?!?
瑪雅立即松了口氣地面露笑意,又拉著我貼近些壓低聲說:“其實我剛才想和你說,如果你不太會伺候男人的話我可以教你,無論是用手還是……嘴巴,他們會很舒服?!?
我的臉刷的一下紅到耳根,匆匆丟下一句:“不用了?!本统堕_她的手暴走,一直等推開石屋的門走進后才稍稍冷靜些,心頭為瑪雅感到悲哀,為了生存,她將自己活成了卑廉。
這個地方太可怕,連人性都會逐漸被腐蝕,我明天必須離開。
但沒等到明天,當天晚上就出事了。屋外傳來驚動時陸鋒并不在,我側耳細聽了一會覺著外頭的動靜不太對,不像是聚會時的響鬧聲。
走到門邊從門縫里往外看,卻驚愕地看到門外一片火光,還人影攢動,這是起火了嗎?
想這山中大多是搭建的草棚,若火起定易燃,雖然這處是石屋,可四周都是草堆很容易燒過來。陸鋒沒回來,我不能等著火勢蔓延到此處,正要拉開門出去卻聽身后突然傳來細如蚊蠅的喚聲:“大姑娘?!?
我回過頭,目光落在火爐那,在它的底部多了一塊石板,沉沉壓住了原來的坑口。
費力地搬開石板,果然看到陳二狗在下面,他居然還沒有走。
“大姑娘,外面出大事了,你真的不考慮跟我走嗎?”
“出什么事了?”
陳二狗特意壓低了聲:“你是不是看到外頭著火了?我跟你說啊,山里來賊了,這火是那賊放的,還一個個都是高手,就看見黑影一閃而過。”
雖然他說得繪聲繪色的,可我卻沒來由覺得好笑,他自個是盜墓賊,寨中那些是山賊,現在又來了一路賊,當真賊全聚一窩了。
陳二狗見我不語有些著急地道:“大姑娘你走不走倒是說句話啊,我這可是冒著很大的風險來找你的。”我回頭看了眼門,一咬牙點頭:“我跟你走。”
昨天是因為陸鋒為我殺了大頭目,又冒險出去察看狀況,生死未知,無論是出于良心還是道義都不能走;但此刻,陸鋒已經因為昨天的事成為了這個山寨的首領,足有自保能力。
決定就沒再遲疑,隨著陳二狗鉆入地下。老實說底下的坑洞挖得很粗糙,只能趴在地上一點點向前爬,鼻間都是濕潤的泥土氣息。
以為陳二狗既然來說帶我出去,那肯定坑洞是挖通到外面了,可哪想他竟把通道挖進了墓室。看著那石槨頓時就來氣了,語氣不好地問:“怎么到這來了?”
而陳二狗卻厚著臉皮說:“沒辦法,地下山石太多,只能挖通進這里。大姑娘你別怕,就是路過而已,另一邊我也挖通了,是能出去的?!?
他確實沒說謊,在墓室的另一邊已經開了一個口,可是這個墓室很小,我們得貼著棺槨而過,當要鉆出另一邊的洞口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陳二狗,你偷了什么?”突然的一句查問,使得前面在爬的身影一滯,但很快就聽見回話:“大姑娘你想多了,咱只是剛巧路過?!?
哪里有這么巧的事?這個小賊遲遲不走卻把坑挖到了這里,肯定是為了偷里頭的東西。而且剛才一瞬間腦中閃過的念頭是這個墓穴不會是瑪雅口中的老首領的吧,很明顯墓穴有些年頭了,里頭一股子的陳腐味。
沒特地去拆穿陳二狗那蹩腳的謊話,眼下只想盡快爬出這個坑洞。當感覺到身下有異物擱著時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摸到一串圓圓的滾珠,洞內一片漆黑也看不清,心想極可能是那陳二狗掉落的。我隨手將之塞入衣袖,又爬了大約半個時辰終于聽見陳二狗在前喊:“大姑娘,我們可算是逃出來了?!?
等我鉆出坑洞回頭而看,對陳二狗不得不佩服,他竟把出口挖在一塊石頭中間,等于我們是從巖石縫里鉆出來的。今晚沒有月亮,四周一團漆黑,樹影被風吹得抖顫讓人感覺寒顫顫的。我問陳二狗確定已經出了那山寨了嗎,他的回答很肯定,說是已經出來溜過一圈了。
跟著他果然沒走多久就出了那片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同時遠處的火光并沒有滅,那距離確實離得很遠了。到這時我才松了口氣,也總算陳二狗這個半吊子的盜墓賊靠譜了一回。
轉身而走時步伐略顯沉重,除了對陸鋒不告而別之外,在同意跟著陳二狗逃跑時我沒有想過阿牛幾人,他們的命運會如何我無法去預料。盡管這次遭劫的始作俑者是他們,還是不希望這場人為的火災或者殺戮會延及到他們。
唯一能安慰的一點,陸鋒應該不會像原來的頭目那般愚昧無知到胡亂殺人泄憤。而等火勢撲滅后他回到石屋,看見被我推開的石板就應該明白我已經走了。
這可能是最好的方式了吧。
兀自想著心事突聞陳二狗在后喊:“等等大姑娘,我好像東西掉了。”
停步回頭見他正貓著腰在找著什么,多嘴問了句:“什么東西掉了?”他抬起頭來好像是愣了下,立即道:“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丟了就丟了吧?!比缓蟮茸叱霾贿h他又提出:“大姑娘,前頭一直往前走就到你們村子了,這么晚我跟你回去也不好,趕明兒一早我再來找你,你看行不?”
他在轉什么念頭我心知肚明,也不點破,只低應了聲就轉身而走。
聽他說前方直走就到銀杏村了,我的步子便有些急切,歸心似箭的心情還是第一次體會到,明知家中阿平不在,可那是家,是自己可以回去的地方。
等打開鎖推門走進家時鼻子卻忍不住酸了,我只是一個女人,經歷了這些難免有脆弱的時候。如果屋子里能有人給我留盞燈,如果阿平在該有多好,這時我可以撲在他懷中哭著傾訴這幾天的膽顫驚心。但此刻,一片漆黑,如我心中的沉灰般。
摸著黑往里走,這時我只想趕緊躺到床上睡一覺,這幾晚幾乎沒有一晚能睡得舒服的,每次闔上眼就是打個盹便醒了。先去灶房摸了火折子和蠟燭,點亮了火后先打水洗了把冷水臉再將滿手的泥給洗掉,低頭看了看身上臟兮兮的衣袍,還是穿得陸鋒的,回房先換了去。
當我在房內剛除下衣袍時,突聽外邊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嚇得我立即拉了衣裳兜住自己。門砰然而開的同時一道黑影沖了進來,我驚喝出聲:“是誰?”
卻見那道身形嘎然而止,將門口又滿滿堵上了連一點縫隙都沒有,心里哀嘆自己這是背到什么地步了,好不容易逃回了家,竟然還遇入室搶劫?
但念只閃過立即就否定了,這背光的身影……我怎么看著那么熟悉呢?是我產生幻覺了嗎?還沒反應過來,就覺眼前一黑鼻子撞在了一堵肉墻上,鼻間聞著的氣息使我發懵:“阿平?”這怎么可能?
耳邊一聲沉沉的嘆息伴隨著單字:“蘭?!?
我整個人僵住了,這聲音熟悉得都快生老繭了,會這么叫的人也只有他一個,鼻子前滿滿都是獨有醉人的氣息,難道是我做夢了嗎?他怎么會在家里?
懷抱緊得讓我感到窒息,也同時在告訴我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