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家在巴鎮的郊區,農田本來就不多,而且用途廣泛,租金自然就比偏遠山村高很多。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每年每畝兩千元,結果卻被壓到五百塊,工廠負責人的氣焰著實囂張。
沈墨帶著我走了不久,就指著一棟廠房說:“那就是租我家農田的廠房。剛修建好,我們腳下這條路,也是他們出資修的。”
工廠離沈墨家不遠,大概十來分鐘路程的樣子。遠遠望去,工廠的規模還不小,不像是只有三畝的占地面積。我雙手插兜,扭頭看了眼沈墨,問:“看工廠的規模,應該還租用了其他農戶的土地,那別人家的租金是兩千還是五百。”
“工廠占地面積五畝多,我家算是占大頭,剩下的兩畝多是四家村民的,這四家最多的也才八分多。就按合同上的租金來算,八分多地也才一千六,其他三家就更少了。剛開始,我爸連同那四家去工廠找過負責人,但對方的態度很強硬,不僅不按合同辦事,還出言恐嚇他們。
其他四家的錢都不多,而且也害怕被工廠背后的黑勢力報復,碰壁幾次就沒去了,現在就剩下我們一家了。陳陽,這件事兒你盡力就好,不成也沒有關系。”
我點點頭。走了不遠,我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情,便問沈墨,知不知道場子的投資方里面,有沒有一個叫徐恒的男人。沈墨想了想,最后搖頭說:“這個我不太清楚,反正我去過這么多次,還沒見到真正能做主的人呢。你問的這個徐恒是什么人呀?”
“我就隨便問問。”
我和沈墨剛走到廠門口,就被門衛室里倆保安攔了下來,倆人好像認識沈墨,身材略瘦的保安揚了揚眉,冷笑道:“我說你這娘們兒到底咋想的,上次劉主任不是給你說的很清楚嘛,愛找誰找誰,愛上哪告狀上哪,但惟獨就是別再來我們公司鬧-事了,不然沒你的好果子吃。這些話,難道你已經忘了?”
沈墨臉色一冷,據理力爭道:“你們要搞清楚,我來找你們公司的負責人是想討個公道,而不是鬧-事,真正想鬧-事的,應該是你們公司才對。讓開,讓我們進去。”
瘦小的保安伸開臂膀,擋在沈墨胸前,揚起下巴說:“這里是公司,公司有公司的規章制度,要是隨便讓閑雜人等出入的話,我們就該卷鋪蓋走人了。我記得你叫沈墨對吧。沈墨,哥哥勸你一句,別再來我們公司了,我們公司的背景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把領導惹毛了,別說要租金,恐怕你們自己還得搭上醫藥費呢。”
“把你的手拿開!”
“嘿,我的手又沒摸到你,你憑什么讓我拿開?”瘦小保安說話的時候,手掌心對著沈墨的胸部,抓了幾把空氣。
“無恥!”沈墨緊咬著牙,臉蛋羞紅無比,簡直都快滴出血珠子了。
看到沈墨羞愧難當,同時又對瘦小保安無可奈何,我便上前幾步,忽然抓住保安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擰,他便嗷嗷慘叫,連五官都扭曲起來,不停地求饒。
我撒開手:“我們不進去也行,那你就讓工廠的負責人出來。快點兒,我們很忙的。”
“你在這盯著,我去找劉主任。”瘦小的保安招呼一聲,急忙轉身跑進廠里。時間不久,保安就帶著幾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氣沖沖地走了出來。瘦小的保安指著我,對最前面戴著近視鏡的男人說:“劉主任,就是那小子動手打我的。”
“陳陽什么時候打你了,我怎么沒看到?”沈墨說。
“哼。你們是一伙的,你當然沒看見了。”瘦小保安指著同伴,“你問問他看沒看見。”
沈墨似乎還想說什么,我搶先說:“沈墨姐,別跟他浪費口舌,沒用的。”沈墨冷哼地瞪了瘦小保安一眼。
這時,戴著厚厚鏡片眼鏡的劉主任,指著瘦小保安說:“你憑什么打我們公司的員工,誰給你的權利,信不信我馬上報警,把你們全部抓起來!”
我擺擺手,“你用不著拿警察嚇唬我,我不吃那套。我問你,你就是這里的負責人是吧?”
“有何貴干。”劉主任掃了眼沈墨,明知故問。
“好說,把欠沈墨姐家的租金全部補齊,我們馬上就走。”
“哈哈。”聞言,劉主任瞬間冷笑起來,滿是橫肉的臉也擰巴起來,瞇著眼,狹長的雙眼變得更加陰冷,“我們公司租用農戶土地的事情,早在兩周前就已經處理好了,你們現在又來找我們說這件事,是不是存心想給我們公司找事。沈墨,上次我對你說得夠清楚了,你對租金不滿意的話,愛上哪告上哪告,就是別再來我們公司鬧-事,你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嘛!”
我義憤填膺道:“你們公司和農戶簽的有合同,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每畝每年兩千元,現在廠子建起來了,就把租金壓到伍佰元,你們這是土匪的做法!你們不要以為在陽城有點背景,就能胡作非為,如果事情鬧大的話,你們少不了苦頭吃。我不是嚇唬你們,不信的話可以試試。”
這時,劉主任身后一個中年女人說:“年紀不大,口氣倒是挺狂妄的。小子,我警告你,不要仗著自己有把力氣,就能來我們公司撒野,這年頭沖動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勸你們,趁事情還沒到特別嚴重的地步,趕緊離開這里,不然等會你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聽到這話,沈墨頓時慌了,走到我身邊低聲說:“陳陽,要不算了吧,我在想想其他辦法。”
我帶著淡笑:“沒事兒,用不著擔心。”說完戲謔地看著對面的中年女人,說道:“聽你的口氣,是不僅不想給剩下的租金,而且還想用武力解決這件事情?呵呵。我這個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打架。既然你們想把事情鬧大,那我奉陪到底便是。”
劉主任冷哼道:“小王八蛋,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公司,在這里鬧-事簡直就是自討苦吃。小趙,把保安室的人全部叫過來,今天就給那小子點顏色瞧瞧。”
我幾個箭步沖過去,閃電般出手,一巴掌落在劉主任的臉上。劉主任頓時一趔趄,臉上的眼鏡直接飛出三米外開,落在水泥地面上摔得腿是腿,鏡片是鏡片。
這一幕,把沈墨都嚇得夠嗆,忙不迭跑過來抓住我的手,滿是擔憂道:“算了,陳陽,我們不要錢了,快跟我回家。”
“草你媽的,居然敢打老子,草,老子讓你今天有來無回!”劉主任蹦起來罵道,“趕緊去叫人!”瘦小的保安震驚過后,急忙跑向辦公樓。
中年女人上前問道:“劉主任,你不要緊吧。”
“沒事,把眼鏡撿起來給我。”
“眼鏡已經摔壞了,”中年女人回頭看著一個青年,“劉主任的辦公桌的抽屜里有副眼鏡,你馬上去取。”青年聞言便走。
劉主任說:“看好他們,別讓他們走了,麻痹的,這事兒算是鬧大了,今天不把他打得跪地求饒,老子就不姓劉。”
沈墨拽了拽胳膊,“陳陽,我們趕緊走吧。”
我拍了拍她的手,搖頭示意沒事。這時候,我忽然發現附近的村民,已經看到工廠門口發生的事情,很快幾十名村民便跑了過來。
“喲,那不是老沈的大女兒沈墨嘛,怎么是他們呀,莫非又是為租金的事情來的。”
“唉,這事兒換誰誰都氣不過,明明是兩千塊,最后卻變成了五百,一年就少收入幾大千呀。他們簽的是十年合同,十年幾大萬都沒了。當初租用老沈家的田的時候,大家都還挺羨慕的,沒想到這完全就是個坑,還好這事兒跟我們家沒關系。”
“沈墨旁邊那個小伙子是誰,不是咱們村的吧,之前都沒見過。”
“是很面生,沒準就是沈墨處的對象。就是年紀有點小,沈墨要大他不少吧。”
“……………………”
聽到那些村民談論她和我的關系,沈墨下意識松開我的手腕,表情也變得怪異起來。
“劉主任,兄弟們都出來了!”瘦小保安氣喘吁吁地說。
劉主任猛然一揮手:“把他們給我圍起來!”瘦小保安連同帶出來的七八名青年,立即將我和沈墨團團圍住。
沈墨慌了:“我們走還不行嘛!”然后再次抓住我的手,語氣堅定道:“陳陽,我們走。他們完全就是一群不法分子,講理是講不通的。”
“怕什么,難道你忘了我的身份的嗎?”我想了想,試探性問道:“劉主任,我實話告訴你吧,我老大是白世堂白爺手下一個小頭目,跟我玩硬的,你玩得起嗎?”
劉主任等人先是一愣,很快直接放聲大笑,笑得前合后仰,氣焰真的囂張至極。最后,中年女人說道:“我當你有多大背景呢,原來就是一個小混混而已,呵呵,簡直可笑至極,你知道我們公司的第二大股東是誰嗎,就是徐恒徐少,徐少的老爸就是白世堂身邊的得力助手。你還跟我們比黑-道背景,呵呵,你說你可笑不可笑。”
我果然沒猜錯,昨晚潘巧巧的表哥說的那家工廠,其實就是這里。得知這一點,這件事情就好辦多了,我佯裝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說道:“哼。我才不管什么徐少還是黑少,反正我老大說了,只要是陽城的事情,就沒他擺不平的,你們等著,我馬上給我老大打電話。”
“嗬,我說你小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那好吧,我們暫且讓你打電話,看看你這條小泥鰍,又能翻出多大浪花。”中年女人看著劉主任,諂笑道:“劉主任,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劉主任沉默不語,只是用殺人般的目光瞪著我。
“那好,你們可別后悔。”我笑了笑,轉身走出瘦小保安等人的包圍圈,掏出手機撥通了龔豹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