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天將陸紫容抱著她到他在市區的公寓的時候,陸紫容的樣子很糟糕,整個身子冰涼的發抖,頭髮、身上都是水,頸部甚至有血絲,雖然不深,在白色的襯衫的對比下,竟是觸目驚心的可怕,腳上早已經是傷痕累累,玻璃碎片扎到腳心,血跡斑斑的,這一切都讓程浩天紅了眼,面對兇殘的對手,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冷靜以對,惟有這一刻他竟然有了殺人的心。他所有的從容鎮靜都像手中那隻酒杯一樣,碎片四濺,手上的鮮血便一滴滴的滴落在桌面,他卻沒有感到一絲疼痛,想起剛纔陸紫容即使在睡夢中也緊緊抓著他的手,冷汗一直冒,嘴裡一直求救著,那深鎖的眉頭,他就覺得自己整個人火燒起來般,那樣的怒不可遏與痛恨自己沒有及時趕到她的身邊。
陳睿風從房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半夜裡被程浩天的電話鈴醒,他的脾氣是臭的,程浩天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若不是事情緊急,他想程浩天也不會打電話給他。程浩天可以說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個孩子從小就冷靜的不象話,成熟的讓他心疼。那年,他從樹上摔下來,折斷了手臂,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醫生,自然是知道那樣的疼痛就換做是一個成年人都是無法忍受的,他那麼小的才15歲的孩子,卻硬是撐著,連眼淚都沒流一滴,即便臉上無一絲血色,嘴脣是發青,他仍然咬著牙,冷汗直流,那是他第一次在程家見到這個孩子,也便是那一次開始,他便開始暗暗關心起他來,他知道這個孩子長大後定是不一般的人物,現在看來,他的想法是對的,只是。。。那樣的孩子,卻總是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即便對他,也從未真正的放下心房。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程浩天露出緊張的情緒,他進來的時候,地上都是水,門也沒關,沙發上那個女孩子緊緊抓著程浩天,臉埋在程浩天懷裡,陳睿風依稀只能看見一個側臉,禁閉著的雙眼,還有略微有點發白的雙脣。兩人均狼狽的樣子,程浩天的頭髮早已經溼透了,水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襯衫的扣子被他懷裡的女孩緊緊的拽著,清晰可見女孩子纖細的手腕。這大概是他這十幾年來第一次看到程浩天這樣糟糕的樣子,以前即使他不要命的熬了幾個通宵後,他仍然會讓自己西裝革履的出現,他那樣一個做事要求嚴謹的人,又豈會讓自己這樣不修邊幅。然而程浩天只是輕輕的拍著陸紫容,嘴裡喃喃的說著:“紫容,別怕。。。。。”重複的呢喃著,那滿是酸楚與不捨,在這個寂靜的黑夜裡,顯得越發無可遁行,留下幾縷餘音,讓陳睿風一度懷疑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程浩天。給那個女孩子拔出腳上的碎玻璃的時候,程浩天也只是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口裡,那樣深可見骨的齒印卻讓他連眉毛也沒皺一下,只是不斷的安撫著牀上的女孩子,直到她緩緩的鬆開秀氣的眉頭。
“陳叔,她怎麼樣。。。”
“放心吧,只是要注意這兩天腳不可以碰水。她身上的衣服恐怕也要換下,要不然引發炎癥就不好了,還有你手上的傷。。。”
“沒事。。。”
送陳睿風出去的時候,他還是輕輕的吐了一句:“謝謝。”雖然輕不可聞,但是陳睿風還是聽到了,他竟覺得自己的眼睛微微溼潤了起來,這是第一次聽到程浩天衷心的對他表示感謝,他聽的出來,這個孩子是夠苦的了,他只希望這個女孩子可以帶給他幸福。
程浩天坐在牀邊,輕輕拉起了陸紫容的手,即使睡夢中,陸紫容也睡的極其不安,小貝齒緊緊的咬著,不斷的冒著冷汗,程浩天輕輕的順了順她被冷汗浸溼的額前幾綹發穗兒,卻惹的陸紫容驚叫了起來:“不要。。。”
那樣孱弱的身子,究竟是怎樣的痛,讓她即使在睡夢中也那麼驚慌與無措,黑如墨玉的眼此刻更是暴戾了幾分,有些事情他要弄清楚的。於是,悄悄的掖了掖被子,走到陽臺,打了個電話。
陸紫容睜開眼的時候,先是有片刻的迷茫,頭很痛,喉嚨似火燒,全身上下都象散了架一樣的酸酸的,尤其是腳處傳來的疼,更是讓她微微皺了皺小巧的鼻子。正想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著,一擡頭,便看到程浩天趴睡在牀沿,這是陸紫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著程浩天。眼光灑在他的身上,彷彿在給他鍍了一層金邊,拉長了他背後投下的淡淡的影子。
濃濃的眉頭,寬闊的額際,挺直的鼻樑,胡茬尖尖刺刺,額前散落的幾縷碎髮,讓他的臉比起平時多了幾分孩子氣和溫潤的氣息,他睫毛不是很長,但卻是濃密的,微微顫動,她知道那下面是雙炯炯有神,即使是冷冷的,也深深蠱惑人心的眼睛,眼睛下有著深深的黑眼圈,可見他昨夜並沒有睡好,不知道是不是在這裡陪了一夜。他好象有感應似的,竟然睜了眼,黑如點漆,暗如墨綠,卻是她所不熟悉的溫和,只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她,良久,才輕輕的吐了句:
“感覺好點了麼。。。”這樣的輕聲細語,在清晨的陽光中,略帶點嘶啞與慵懶,竟讓她有了些恍惚,似是情人間的呢喃,低低的敲進了心湖,激起了層層漣漪,又如同輕風吹過芙蓉,露出點點細細的花蕊,益發的溫馨起來,讓她不自覺的彎起了嘴角,連同眼睛也彎彎的似月牙一般,落落清明與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