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如同趙苗所說的,她被父母虐待得對著我們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上了車之後安靜地窩在趙苗的懷裡面,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趙苗的手機(jī)響起來的時候,我看到她眼底的光,只是怯怯的,視線一直看著趙苗的手機(jī),身體卻沒有任何的一個動作。
趙苗皺了一下眉頭,擡頭看向我:“陌生來電。”
說著她就把電話掛了,我點了點頭,從包包裡面拿了一條巧克力出來遞給妞妞:“巧克力,吃嗎?”
冬天的時候總是容易餓,我晚上帶著吃的。
現(xiàn)在天寒地凍的,那巧克力條硬得就跟鐵棒一樣。
妞妞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就是不敢接。
我又問了一次,是趙苗伸手拿過巧克力放到她的手上的。
陌生來電又來了,趙苗這一次把電話給接了。
只是剛說話,她的臉色就不太好了,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眉頭緊緊皺著,沒等我開口問怎麼了,她就把手機(jī)放到我的手上了:“韓默。”
我手機(jī)自從在火車上沒有電了之後,我就沒有再充了。
說我逃避也好,說要我懦弱也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那些等著我的一切。
趙苗說我勇敢,其實我沒有那麼勇敢,我也會害怕,因爲(wèi)害怕,甚至想要永遠(yuǎn)一直這樣下去。
這幾天的奔波讓我沒什麼時間去想這些事情,我根本就沒什麼精力去想這些事情。看到趙苗家這樣的情況之後,我才覺得自己的事情真的算不了什麼。
連生活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那些情情愛愛,又算什麼呢。
可是現(xiàn)在,韓默的電話直接就打到了趙苗的手機(jī)上面,這是我措手不及的。
我看著趙苗遞過來的手機(jī),愣了半響才伸手去接:“喂?”
不知道爲(wèi)什麼,就說這麼一個字,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哽咽,側(cè)著頭看向窗外,努力將自己的狼狽收起來。
“你去哪裡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戾氣,我也能聽到裡面隱藏著的那些壓抑著的怒火。
“陪趙苗回家。”
我說的是實話,韓默突然就沉默下來了。
他沉默,我根本就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也不知道這樣的自欺欺人能夠持續(xù)多久,可是我想,我不開口戳破的話,總是能夠堅持那麼一段時間的,儘管這段時間我過得也並不算好。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韓默的聲音:“什麼時候回來?”
“看情況吧。”
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回去。
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突然之間就像退縮了,不想去面對,不想見到他,好想就讓所有的事情就這樣畫一個句號好了。
也算是,有始有終。
他沒再說話,直接就把我的電話掛了。
我把手機(jī)還給趙苗,她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可是有什麼好說的呢,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誰能夠真的能夠做到呢。
我對著趙苗笑了一下:“沒事,我早就猜到了。”
從李茜那樣淡定地找我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徐冉和韓默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就像李茜所說的,韓默不會娶我。
我知道,他不會娶我,他怎麼會娶我呢。
比起徐冉,我什麼都沒有,還是一個小三的女兒。哪裡像徐冉,錦上添花的家世,瞎了眼的人也知道娶徐冉。
我不想嚇到妞妞,可是小孩子的心思其實是很清明的,我就接了這麼一個電話,她彷彿就已經(jīng)知道我的情緒不對了。
好不容易用一條巧克力哄得她敢開口叫我,如今卻是靜靜地縮在趙苗的懷裡面一句話都不說了。
鎮(zhèn)上的天氣太冷了,而且我們兩個女生帶著一個小女孩總歸是不安全的,所以趙苗直接就訂了半夜的火車,我們在火車站坐了三個多小時,又踏上了回去a市的路程。
這一段路讓我疲憊不已,回到a市的時候我已經(jīng)沒什麼精力再去思考什麼了。
甚至在那專車上的廣播聽到徐冉和韓默的消息的時候,我也只是愣了一下,閉著眼睛,就這麼睡過去了。
趙苗好像叫了我一聲,但是我卻聽不到她接下來說了什麼了。
實在是太累了,比起趙苗,我始終是矜貴了那麼一點兒。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我看著窗外的燈紅酒綠,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回到了這麼一個牢籠。
趙苗抱著已經(jīng)睡著的妞妞,我拉著兩個行李箱,一步步地走上樓。
將近三天的時間沒有開過手機(jī),一充電,剛開機(jī),就發(fā)現(xiàn)不斷有來電提醒。
我看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韓默竟然打了二十多通電話給我,而更有兩個陌生號碼,打過幾次電話給我。
打開電腦是老師發(fā)給我們的複習(xí)大綱,班羣裡面炸開了鍋,全都是關(guān)於韓默和徐冉的事情。
他們一字一句的,但是全部人的意思都是祝福。
我知道,該祝福的,畢竟兩個人青梅竹馬了十幾年,而不像我,只是一箇中途闖入的人而已。
我只是在等,等韓默親口讓我離開。
大概女人總是這樣的,不到這樣的時刻好像總歸是不甘心的。
曾經(jīng)我殺伐果斷,卻未曾想過,自己有這麼悠遊寡斷的時候。
“瑤瑤。”
把妞妞安頓好的趙苗從房間裡面走出來,看著我,臉色不太好眼眸裡面的掛心卻是十分的明顯的。
我笑了一下,搖著頭:“我沒事,就是有點兒累。”
其實裝不下去的,在趙苗面前,既然裝不下去,我就沒有必要避而不談了。
她看了我好幾秒,最後才點了點頭:“去休息吧,我做個晚飯,到時候起來能吃了。”
趙苗也累,這一路上雖然妞妞不吵不鬧的,但是她人在火車上面被趙苗抱著,這十多個小時的,趙苗自然是累的。
我剛想開口說我來吧,她一邊擡手摁著太陽穴一邊將我推向房間:“行了,這一次謝謝你了。”
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就是逃避地跟著她回了一趟家裡面而已。
而且後續(xù)還有上戶口的事情,這纔是困難的。
妞妞是超生的,她們家給不起罰款,不要說妞妞了,家裡面的還有兩個孩子都還沒有上戶口。
趙苗上大學(xué)的時候把自己的戶口轉(zhuǎn)出來了,但是她現(xiàn)在還是個大學(xué)生,沒有配偶,要給妞妞上戶口,有點兒困難。
但是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錢能夠辦成很多的事情。
我拗不過趙苗,只好去睡了。
只是沒等我完全睡著,充著電的手機(jī)響了起來。
我不想接的,但是我忘了調(diào)靜音,不想吵醒妞妞,只能硬著頭皮起牀去接電話。
是一個陌生號碼,一個在我沒開機(jī)的時候給我打過幾次電話的陌生好摸。
我不知道是誰,但是估摸著是認(rèn)識我的人。
“喂,你好。”
“是我,蔣飛逸。”
我想過可能是李茜,或者是徐冉,我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蔣飛逸。
“蔣先生——”
“沒什麼,就是想請你吃頓飯,前天小峰過來了。”
我抿了抿脣:“不好意思,前幾天陪朋友回了一趟家。”
我隱隱地覺得,蔣飛逸的不是打了幾通電話給我的真是原因。如果林照峰真的過來a市了,他自己在微信上都會聯(lián)繫我了,可是並沒有。
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是需要一點兒善解人意的謊言,我善解人意的僞裝。
他沒有拆穿我的難堪,我也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沒關(guān)係,下次有機(jī)會的。”
我和蔣飛逸其實沒什麼交集,也不知道聊什麼,他大概是覺察到我的狀態(tài),徑自開了口:“還有事,先掛了,下次小峰迴來一起吃個飯。”
他聲音淡淡,涼薄卻又熨帖,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好。”
就這麼把電話掛了,手機(jī)屏幕一點點地暗淡下去了。
好幾次想要問蔣飛逸爲(wèi)什麼,卻發(fā)現(xiàn)無從問起。
已經(jīng)睡不著了,拿著手機(jī),還是沒有忍住,去搜索了徐冉和韓默那一天的事情。
網(wǎng)絡(luò)上的照片真的是好看得很啊,韓默一身白色的西裝,臉上的線條明顯,輪廓分明,劍眉高鼻,立體得讓人眼熱。
一堆堆的報道,全都是好的,我看著那些網(wǎng)友的祝福,就連自己都差點兒忍不住去點個贊給句祝福了。
趙苗進(jìn)來的時候我猝不及防,手機(jī)掉在了牀上,擡起頭視線模糊地看著她。
她拿著鍋鏟,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我看到她嚥了一口氣,纔開口:“吃飯了。”
我點了點頭,出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妞妞已經(jīng)醒了,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餐桌前,看著桌面上的三道菜,眼睛都是發(fā)光的。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簡單,她們沒有愛恨,只有對錯,對任何事物的渴望也那麼的明顯而不加掩飾。
不像我們,明明難受得要命了,卻還要僞裝得自己很好的樣子。
“瑤瑤。”
趙苗把裝好了飯的碗移到我跟前,我抽了口氣,笑了一下:“吃飯。”
她終究沒有把話說出口:“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