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靈真人身為開國長公主,輩份在皇室里是最長的。
無論是二皇子,還是高寒,當然還是姜纓,都是她的侄孫輩。
因此盡管碧靈真人給逃走的皇帝和皇子提供了庇護所,讓二皇子和高寒這兩人的圖謀起了極大的變數,這兩人對碧靈真人恨得要死。
但碧靈真人仙逝之后,這二人卻不得不把白云堂的道姑們都放了出來,在官軍的眼皮子底下,為碧靈真人作道場,誦經送別,遺骨埋入骨塔之中。
聲名赫赫的碧靈真人,仙去時卻是無聲無息,幾乎只有自己的數十名弟子跪地念經相送。
隨葬的也只有
自始自終,二皇子也沒有拿到他想拿來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勸進書。
不過,二皇子還是在幾個臣下的苦苦勸進之下,準備登基當皇帝了。
因此對于白云堂的老道姑沒了這種小事,二皇子是不會在意的,當然他的心腹將軍還在這里看守著,免得高寒一個人獨吞了白云堂這塊大肥肉。
眼瞧著碧靈真人遺體入塔為安,眾弟子皆跪拜于地,淚流滿面。
姜纓也跪在其中,雖然不至于像小道姑一般哭得快要暈死去,但也是淚水盈眶。
碧靈真人這一生,細想起來著實令人唏噓感慨。
本是天之嬌女金枝玉葉,嫁了如意檀郎,本以為這一輩子,富貴榮華,夫妻和美,就此圓滿幸福,卻沒想到遇到的卻是個偽君子。
那厲駙馬草根出身,娶了公主之后,自是一步登天,多少達官顯貴見了他。都是笑臉相對,客氣巴結,這讓他那顆久居貧賤的心感到很是快慰。
然而這種滿足感沒多久,厲駙馬同其他王孫公子來往應酬里發現,旁人都是依紅偎翠,溫香軟玉在懷,酒前摟纖腰,酒醒臥香雪的。
提起后院,什么通房侍妾姨娘正側室的十二金釵,滿園佳麗各有風情。把個男子伺候得如入溫柔之鄉。
而厲駙馬,則只有一個身份高貴的公主妻子,雖然也是端莊美麗溫柔似水。但一想到她那不得了的身份,厲駙馬就先忍不住軟了三分,哪里敢讓公主對他如奴婢一般曲意奉迎?反過來還差不多。
公主身邊的宮娥們倒是燕瘦環肥,各有風情,但那些只能看不能動。有時甚至他連看也不敢多看,生怕露了心跡,被打回原形。
厲駙馬如是這般有賊心無賊膽的忍了幾年,終于受一個狐朋狗友的啟發,想到了偷偷置下外室的好點子。
果然兩個外室一個豐滿妖艷,一個柔弱似柳。對著他那叫一個柔情似水,小意百般伺候,每回過去。他都覺得自己就是那人間帝王,在外室的嬌聲軟語中雄風振作,覺得自己是男人中的男人,丈夫里的偉漢。
到后來厲駙馬私生兒女都生了,還當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心內洋洋自得,殊不知以長公主的身份。萬眾矚目,就算是長公主自己不起疑心,也自有無數耳目為討好長公主,甘愿做那耳報神去通風報信。
于是厲駙馬就落馬了。
如果落馬重傷的厲駙馬能腦子清楚一點,從此歇了心思,好生老實地做他的駙馬爺,也許還能活得長些,他的外室和私生子還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這位駙馬不知是否這些年來在外室那里縱欲過度,以至腦子里充滿了肥油和旁的什么,又或是摔馬的時候順便把腦子也摔了,居然向公主坦言自己的外室和兒女,還求著公主認下這些人,把他們接進公主府來。
于是厲駙馬又傷重不治了。
再兩年,長公主變成了碧靈真人,開創了白云堂。
白云堂成為皇家道觀,廣收女道士。
也許是因長公主自身經歷,白云堂在收女道士方面的條件并不嚴苛,有些年紀過大無兒無女的,有些家中貧窮養活不起的,還有那些因種種原因在家中過不下去的,不論過往往經歷如何,只要未做過做奸犯科之事,白云堂都會給這些弱女子一個棲身之所。
這數十年間,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因為碧靈真人得以活命,在白云堂里的日子雖然有些寂寞冷清,但卻是衣食不缺,也無人再敢對她們呼喝打罵,就是遇到一般的平民百姓,還會尊敬地稱她們一聲道長。
因此白云堂的許多女弟子,是把碧靈真人當成尊長一般敬*的。
如今碧靈真人在這種關頭仙逝,不少人都哭得十分慘痛,既是傷痛于師祖逝去,也未嘗沒有對自身未來命運的恐懼。
有人偷偷望著姜纓這個年輕女子,對這位小姐能否帶著眾人走過難關心存疑慮。
雖然靈塔已經被封上,眾弟子仍然跪在地上不肯離去。
姜纓回頭望著這群女道士們,其實她自己心里也是底氣不足的。
魏娘子身為護衛,從頭到尾都參與在內,見此間事畢,就要勸姜纓回院里休息。
卻聽不遠處腳步聲響,高寒一身玄色黑袍,手執泥金拆扇,迤邐而來。
眉眼驕矜,唇角側挑,指著眾道姑高聲叫道,“把她們都押起來!本公子要細細地審一審。”
周邊的衛兵,本就是在監視著眾人,得了高寒這一聲令下,都應聲上前,就來抓跪在地上的道姑們。
那些年長的道姑見多識廣,定力十足的也就罷了,好些年紀小的道姑們見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撲過來,登時嚇得尖叫起來,本來許多人就眼淚汪汪的,這下更是哭聲連天。
姜纓大怒,走上前喊道,“且慢!高寒,你這是做什么?”
那些士兵們雖然不認得姜纓,但姜纓這份強盛的氣勢,再加上身邊五六個身手一流的侍衛,也知道這女子的身份不簡單,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
高寒邪邪看向姜纓,陰惻惻地笑道,“小纓妹妹何必如此激動,本公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來了這異世,也有過不少男子稱呼過姜纓為小纓。
但從未有像高寒這般,這兩個字從他的嘴里念出來,格外地粘膩惡心。
姜纓冷冷道,“這些人不過是弱女子,朝中紛爭,自與她們無關。寒公子身為王府長公子,所圖甚大,不會還要專門為難這些出家的老幼婦孺吧?”
高寒的目光掃過場中狼狽不堪的眾道姑們,冷笑道,“有句俗話說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原先碧靈真人壞我等大事,因她身份尊貴不能拿她如何,但她手下這些人么,哼哼…”
姜纓道,“就算真人得罪了你,但如今她老人家已是仙逝,你堂堂一個王府公子,難道還要滅了白云堂全部的人不成?”
“本公子要這些人的命有何用?不過是想著既然碧靈真人能用密道送了緊要的人走,想來這白云堂背后定然還有不為人知的機關密道,要著落在這些人身上罷了。倒是小纓妹妹你,卻為何這般維護這幾個道姑?先前你硬是要把杜侯爺搶去,本公子也就容讓了,如今你又來橫加阻攔,莫不是故意要與本公子為難?還是說,小纓妹妹其實心里另有打算?”
高寒面上雖是帶著笑,看著姜纓的目光卻好似毒蛇盯緊了獵物一般,淬滿了毒汁。
雖然眼下不能動這賤人,但能給她在寧遠王心中多抹些黑,也是好的,只要沒了寧遠王的看重,要弄死這小賤人,那還不是抬手之間的事?
姜纓微微冷笑。
“寒公子,碧靈真人臨終時,將白云堂留給了我,那些密道還有白云堂這些年的積累,我都知曉,我把這些都向寒公子交待,可能換得不為難她們?”
就知道高寒之所以還咬著白云堂不放,也是心懷叵測,貪圖白云堂這快大肥肉罷了。
高寒眉毛一聳,似對碧靈真人居然會把白云堂傳給姜纓感到意外。
目光惡意地上下打量著姜纓,略作思忖,才酸溜溜地說道,“哈,小纓妹妹倒是好機緣,居然能得到那老道姑的信任…”
抬手一揮,示意那些軍士退下。
“小纓妹妹既然如此爽快,本公子便放這些人一馬。撿日不如撞日,小纓妹妹這便跟本公子去,把白云堂的密道珍藏都過一遍吧?”
這些道姑什么的,高寒本也懶得理會。
不過白云堂是皇家道觀,這么多年積累,定然有筆巨額的財富,他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這些弄到自己手上。
不然高寒雖名為王府庶長子,但這些年來,手上的資源著實有限,若不是與二皇子聯手,他在京中代表著寧遠王府,他還沒這個機會能號令這許多王府暗線呢!
先前兵困白云堂,他不是沒有讓人搜尋過,只是白云堂明面的庫房里,也都不過是些糧食和一些不大值錢的物件,現存的銀兩不過千余數,著實跟白云堂這皇家道觀不大相稱。
何況他那好皇叔等人能逃脫,也是靠著白云堂的密道,想來白云堂真正的財富,當也藏在哪一處的密道之中。
高寒想要弄到這筆財富,原先還想威脅碧靈真人松口,結果沒想到碧靈真人卻是個強硬的,竟是死也不肯說。
哼,這小賤人倒是好運氣,居然能得到碧靈真人親口傳位,可惜沒了財富的白云堂,也不過就是些沒用的道姑們罷了,不但沒什么助力,反而是些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