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纓聞聲望過去,但見幾個道姑正站在不遠(yuǎn)處。
為首的年約三十,著一身閃閃發(fā)亮做工考究的青綢道袍,身邊跟著的幾個膀大腰圓的道姑們,在馬房前頭一字排開,個個都是滿臉橫肉氣勢洶洶的,顯出了這干人并不友好的態(tài)度。
而那為首的中年道姑的長相頗為奇異。
雖然明顯已過了最好的年華,這位卻還是皮膚白細(xì),眉眼如畫,嘴唇很薄,眼睛很大,瞧著人的時候眼白多過眼青,卻是水汪汪的十分靈活。
再看身形,卻是肩若削成,腰如水蛇,胸前高聳,身段玲瓏如致。
雖然并沒有涂粉施朱,那面相也是春色隱隱,嬌艷得很,大約面如桃花,說的就是這位了。
離得有十幾步遠(yuǎn),姜纓已經(jīng)能聞到自對面飄過來的隱隱約約的香氣了。
這種香,姜纓卻是識得,本是由十幾種香料混雜而成,其中的檀香和麝香等,都是價值不菲的香料,一般尋常的富戶,可用不起它。
而這位太清真人,在這種不是什么重大的場合便隨意用在身上,難道紅蓮觀的香火,居然這般鼎盛了么?
如果不是她身上著的是一身道袍,又梳著道姑的發(fā)髻,只怕姜纓就會以為這位其實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得寵姨娘之類的了。
姜纓瞧著這人的作派,再加上小道姑她們的陳述,只這般一見就心生厭惡。
這模樣的女人當(dāng)?shù)烙^的觀主,真的沒問題么?
有這樣妖里妖氣的觀主,還有哪家的夫人小姐敢來上香許愿?
聽得這太清真人的聲氣,隱隱還有些興師問罪的架勢,姜纓心里微微冷笑。
這妖道,本王還沒追究她苛待白云堂眾人的罪過哩,她倒是來先聲奪人了!
因不緊不慢地沖著太清真人行個起手禮。道,“這位可就是此間觀主么?在下姜某人,因身受碧靈真人所托,暫任白云堂觀主之職,此前我觀中人,多蒙觀主照料了…”
話語說的雖然客氣,但眼底里帶著冷笑。
妖道你把這些人“照顧”得可真好啊,感謝你全家!
要知道天氣越來越寒冷,如果姜纓再來的晚些,只怕那些身體稍弱一些的就會凍死凍病了。
明明這紅蓮觀屋舍成排。并非沒有好點的地方住啊。
那妙言方才還告訴姜纓,這位太清真人,暗示明示。便是想讓這些人花錢買住處呢。
只是當(dāng)初眾人在白云堂的個人財物,都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們給沒收了去。
臨行時姜纓給的路費雖然夠幾個人舒舒服服的用上半年,但畢竟她們的人數(shù)有些太多了,一卻都要量入為出,因此妙言還是堅守住。無視這些惡劣的住所,總算把最后剩下的一點救命錢給留下了。
那太清真人先前看著姜纓的衣著簡單,不過是身半舊的淡綠色綿綢制的夾綿褙子。
身上頭上也沒什么華麗的飾物,想著左不過是哪個窮地主家的女眷罷了。
然而聽姜纓這么一番話,太清真人水汪汪的眼睛滴溜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忽然笑面如花。態(tài)度一下子變得熱情洋溢起來。
“哦,原來是姜小姐。歡迎之至,還請到廳上敘話。”
那妖艷笑容下。藏著濃濃的算計。
姜纓瞧得清楚,搖了搖頭,道,“多謝觀主相邀,不過這回我乃是接她們離開的。就不多打擾觀主了。”
太清真人笑道,“姜小姐這是見外了。這些師姐師妹們來我紅蓮觀也有不少時日,這冷不丁的要走,倒教我們?nèi)绾紊岬茫康共蝗缃〗阋擦粼谖壹t蓮觀小住如何?”
說著話,她身后的幾個壯健的道姑便各自占據(jù)了有利的地形,將姜纓眾人去路堵了個干凈。
這般的舉動,竟然是打算連姜纓都要扣留下來了!
這讓在一邊不吭聲的魏娘子也是心生怒意。
這幾天,因姜纓有孩子這件事,魏娘子苦勸未果,不由得有些憋氣,這一路上雖然也履行職責(zé),但卻是面色冷淡,并不怎么跟姜纓說話。
本來想著自己這回并不出頭,且由著小姐為難一回去。
可沒想到的是,眼下的這妖嬈道人,著實是太讓人生氣了。
魏娘子便走上前一步,正待動手教訓(xùn)一下這小小的道觀觀主,卻聽姜纓朗聲笑道,“觀主這般熱心,姜某敢不從命,正想在觀主這里討一杯茶水喝哩!”
姜纓說著話,瞧了魏娘子一眼,魏娘子明白她的意思,這才有些不甘地停下了身手。
那太清真人面上笑容擴大,沒想到這小姑娘倒是個識時務(wù)的。
原本在這幫窮鬼身上沒有撈到多少油水,正沒理會處呢,便有了這個小姑娘撞了上來。嗯,這一批人里頭,倒是有三四個年輕的丫頭…還有那精壯的漢子…
太清真人的水潤目光,放肆地在菱葉菱枝身上稱量了一番,復(fù)又轉(zhuǎn)到了衛(wèi)家四兄弟那結(jié)實健壯的身板上,只管流連不去。
饒是衛(wèi)家四兄弟也算是見過世面,受過訓(xùn)練的暗衛(wèi),被一個風(fēng)騷女子這般望著,也不禁面上頗不自在,衛(wèi)東衛(wèi)西年紀(jì)大老成的也就罷了,衛(wèi)南衛(wèi)北卻是又窘又氣,若不是姜纓這個當(dāng)主子的在跟前,他們早上去教訓(xùn)這浪蕩的假道姑了。
姜纓把這些互動都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當(dāng)真跟著太清真人來到待客的院子,分主賓坐定。
有紅蓮觀中的小道姑給姜纓上了茶,太清真人手一抬,“姜小姐請用。”
只不過是一個隨意間的動作,卻是衣袖輕滑,露出了一截雪白粉膩的腕子,透出風(fēng)情無限,可惜此時坐在賓位上的是姜纓這個女子,若是男子,只怕就被羅袖酥手暗香的美景給勾到了。
姜纓端起了茶杯,不過做勢在唇邊略沾,其實半點都沒有喝。
她自己粗通醫(yī)理,身為一個頭一回做娘的孕婦,那更是小心謹(jǐn)慎之極,來歷不明的東西,根本不會入口的。
太清真人自然把她的舉動瞧在眼內(nèi),眼光閃爍,卻并未挑明,只是當(dāng)作聊天一般,不動聲色地套著姜纓的話,不外乎是想知道姜纓既然是碧靈真人親口定下的傳人,不知道姜纓是什么樣的身份,這一群人又是何種的情況。
等知道姜纓只不過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孤女,而跟著她的都是尋常的護院之后,太清真人舒了口氣,笑道,“姜小姐遠(yuǎn)路而來,不如暫且先在本觀中住下如何?不知你們的行李現(xiàn)在哪兒,正好讓人去幫忙搬過來。”
她說這話,也是因著姜纓她們是坐著雇傭來的馬車來的,而馬車內(nèi)除了人之外,什么也沒有,早有太清真人的心腹探得了此事,故而太清真人才有此一問。
姜纓心中冷笑,面上顯出幾分赧然。
“呃,這個,不瞞觀主說,京中大亂,我們出來的倉促,什么東西都來不及準(zhǔn)備,原是想著,碧靈師祖她早年在寶觀前任觀主太和真人那里,存著不少體已,正可以用來救急,沒想到,卻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太和真人她老人家居然已經(jīng)仙逝,那想來這份…”
邊說邊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太清真人。
太清真人又是驚喜又是失望,忙接了下去,“啊,竟有此事?貧道居然從未曾聽師姐提起過!”
說著話,那眼珠子卻是亂轉(zhuǎn),不知心里在轉(zhuǎn)著什么鬼主意。
姜纓嘆了口氣,面上是明顯的失望,“這么說來,觀主也是不知的了,這下可怎么辦?我們好容易尋到這里,盤纏都快用盡了。”
太清真人撇唇一笑,“我?guī)熃阍谏鷷r,一向與人為善,就是見著個上門討飯的叫花子,也是要周濟一二的,姜小姐好歹也算是師姐故交,不如就先在本觀住下吧。”
姜纓驚喜地叫道,“啊,這樣就太好了。不過,我看似乎貴觀中,似乎沒有什么空余的房子了呢,連馬棚和柴房都擠滿了我白云堂的道友啊。”
說著,又面現(xiàn)為難。
太清真人眼光連閃,這才笑道,“姜小姐莫擔(dān)心,先前是有些屋子久不住人,還未打掃整理出來,這才委屈了白云堂的眾位道友們,正好姜小姐這回過來,有幾間空房也倒騰出來了,應(yīng)該是可以住得下這些人。”
姜纓表現(xiàn)得十分感激,“如此就多謝觀主了。”
太清真人略說了幾句客套,便讓人把姜纓一行人帶到了紅蓮觀靠北邊的一個小院子,小院子雖然有些破舊,但房舍倒還齊整,有五六間屋子。
姜纓只做滿意狀,同著白云堂的妙言和玄靜等人將眾人安排了下去。
她自己卻是和王丑姑魏娘子等與自己同來的幾個共一個屋子,姜纓在里間,王丑姑與魏娘子在外間。
因先前白云堂有好幾個體弱的道姑都生著病,姜纓張羅著給這些人看病吃藥安頓好之后,眼瞧著天色將晚,太清真人派人給她們這個小院送來了幾大桶熱氣騰騰的清粥和雜糧饅頭。
小道姑瞧著念了聲無量壽佛,伸伸舌頭道,“哎呀,這可了不得,太陽今兒莫不是從西邊出來的,何時太清那老女人也這般大方了。”
此前,白云堂的人辛辛苦苦一整天,得到的吃食不過是每人兩個小黑窩頭而已。
PS: 好奇怪,自定義標(biāo)簽居然成了特工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