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
女子出嫁,在人生最幸福的這一天可以裝扮的如斯美麗,一身艷紅喜慶如同心中滿溢的幸福。鳳冠霞帔編造著這一生最美麗的夢幻,飛舞的張揚一生卻也僅此一次而已。少女情懷總是詩,懷春少女都夢想著坐上大紅花轎等著心中的他來接。踏上大紅花轎,從此為**為人母,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
在我的這個美好的時刻,我卻瞪圓了雙眼,一臉的怒氣齜牙咧嘴的。反正紅蓋頭擋住了大家的視線,我可以盡情的放肆。我的爹呀我的娘呀,為什么新娘子一定要戴鳳冠,還點綴了這么多的珠寶,漂亮是漂亮,可是很重耶。我的脖子快被壓斷了,如果取進一個歪脖子新娘,不知道喬家人會不會有意見?這該死的鳳冠,看起來是那么的美麗迷人,那么多珍珠玉墜點綴其中,卻不知這些重物會壓壞新娘子嬌弱可憐的脖子。要是我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鳳冠壓死的新娘,那白家喬家就可以流傳千古了。
喜娘攙扶著我走進禮堂,一身華服看起來高雅大方,卻又有誰想得到溫婉端莊的白家大小姐,腦子里會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倚紅。”我低聲叫著,聲音小小的,壓抑的。
禮堂里很多人,交頭闊論的也有,悄聲細語的也有,沒想到我這蚊子般的低聲細語卻被喜娘聽見了。喜娘手上動作不變,攙扶著我慢慢往前走,卻一邊說:“新娘子不能說話的。倚紅在新房里等候著,拜了堂之后您就可以見到她了,少奶奶莫急?!?
新娘子不能說話?翻了一個白眼,新娘子也不能吃東西,那新娘子長著嘴巴干什么?新娘子有許多許多不能做的,簡直就是享受著非人的待遇。
從五更天起床就開始梳妝打扮,喜娘說拜了堂之后才能吃東西,肚子早就在抗議了;要拜堂之后才能說話;要拜堂之后才能見到自己的貼身丫鬟;要拜堂之后才能取下這該死的鳳冠……
拜堂拜堂,早點拜堂吧,早死早超生。
我不高興的嘟著小嘴,一心只盼著快點拜完堂。嘴巴上還被涂上厚厚的胭脂,難受死了。我知道,周圍肯定有很多人在竊竊私語,都羨慕著我能嫁入喬家??墒?,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只想快點完成自己的任務:拜堂。
我是從洛陽遠嫁到開封來的,而且是指腹為婚,洛陽開封相隔甚遠,對夫家的情況對自己夫婿的情況都不是很了解。心兒在怦怦跳,等一下,就可以看到慕名十六年的喬家大少了。
終于,看到了夫君的——靴子,從紅蓋頭底下望去,只看見紅色的靴子和大紅衣裳的下擺。相公走路的時候,搖搖晃晃,靴子有點晃蕩的感覺。
想是,那是一雙極為不合腳的新靴吧?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白家的夫人,也就是我的娘親大人娘說過這樣的話:“這男人哪,就跟鞋子一樣,女人這一生要有一雙合腳的鞋子這人生的路才能走得安穩吶?!?
娘親是一個很獨特的女人,說話做事都很獨特,而且見識淵博,她從來不會亂說話的。大婚之日,夫君的靴子不合腳,走路的樣子看起來那么的輕浮。心里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了,會不會,他也是我的那雙不合腳的鞋子?
“一拜天地。”如同天籟般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二拜高堂?!毕駛€木偶似的被喜娘拉著轉來轉去。
“夫妻對拜?!薄八腿攵捶俊?
拖了好長的尾音,像是,在暗示著什么。然后,就被送入洞房了。滿堂賓客的轟笑聲和一室的熱鬧都留在外頭,我被人攙扶著到了新房。
剛被扶到床邊坐下,馬上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姐。”
我心里踏實了一點,馬上偷偷的咧嘴笑,那是我的貼身丫鬟倚紅。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個熟人總是要好一點的。
這時候,有個丫鬟過來喊喜娘,說是夫人有請。
“少奶奶,夫人找我有事情,您在這里等大少爺吧。”說完,喜娘就準備出去了。
“別,”倚紅拉著喜娘的袖子,“我都不懂,還要請您在這里關照一下我們小姐。”
喜娘賠了一個笑臉,“倚紅姑娘,喬少爺在外面陪客人吃飯,還有一會兒才會過來。你就先陪著你們姑娘吧,有什么事喊一聲,外頭有人?!?
只聽到她們如此的對話,眼前一片漆黑,悶悶的,剛想掀開蓋頭。突然,聽到一聲尖叫。
“小姐,你干什么?新娘子不能自己揭開紅蓋頭的?!?
倚紅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哎,我知道,有這個知書達理嚴守規矩的倚紅在,我還是不能自由。
來之前,爹爹娘親就對倚紅千叮萬囑,要好好看著小姐。喬家是大戶人家,而且幾代都是京城的首富,肯定有很多規矩排場。自個兒閨女有多少分量他們當然明白,于是,就指望著倚紅了。好像,他們都拿我當孩子,一個頑皮的男孩子,就喜歡惹事生非。
來的路上倚紅一直都提心吊膽的,怕喬家不中意這樣的媳婦,怕姑爺不喜歡這樣的小姐。
要知道,我的夫婿喬霖是京城第一首府喬家的長公子,人人都說我是天大的福氣才能嫁得如此佳婿。來之前媒婆把喬家大少夸得天上少有地下僅無的,要是拜堂成親之前出了差錯后果就不堪設想了。倚紅最怕的就是,我被退婚。
感覺有人倚著我坐下來了,是倚紅的聲音:“小姐,這紅蓋頭必須要姑爺來幫你揭開,你自己可不能掀開喲。”
“可是,倚紅,這鳳冠好重,壓得人家脖子好酸喲?!?
動聽的嗓音,撒嬌起來是如此的醉人心神,我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不明白娘親怎么生的我,說話天生就嗲聲嗲氣的。
可是,這只是外表,熟悉我的人都送給我一個外號:假小子。
“乖,再坐一會兒,姑爺在給客人們敬酒,一會兒就過來了。”
“可是,人家肚子餓了?!笔钦娴模灭I喲,感覺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手上被塞進一塊糕點,“喏,你悄悄的吃一點東西吧,不過小心一點,不要把嘴上的胭脂吃掉了?!?
“真是的,那個喜娘把我的臉畫的跟猴子屁股似的,還說新娘子就應該這樣。難不成,新娘子都要把自己的臉搞成猴子屁股呀?”
“好小姐,您不是說餓了嗎?專心的吃吧,別說話了。一個姑娘家,把屁股這樣的字眼掛在嘴邊,這成何體統?”
“姑娘家就不能說屁股嗎?倚紅,難道你沒有屁股?”
倚紅嘆了口氣,干脆不說話了,把糕點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慢慢的往我手里塞。突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倚紅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姐,好像是姑爺來了,快把綠豆糕收好?!?
連嘴巴上的沫子都來不及擦,我趕緊正襟危坐,哎,我是名門淑女,必須要保持形象呀。
“啊——”
“倚紅,你又怎么了?”倚紅是一個知禮節的姑娘,來之前爹娘也曾叮囑到了喬家要守禮法,這會兒卻接二連三的大叫,還一聲比一聲凄厲。
出了什么事?
正想著呢,新娘子的紅蓋頭終于被揭開了,可以挽救我被壓斷脖子的厄運了。
正開心著呢,剛準備自己取下鳳冠,卻被嚇住了,一下子驚跳起來:“你在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