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貴知道衛奪城還不是太子,洛國商人那筆珠寶,賺衛太子冊封銀子的那個,還在丹城呢。但這不妨礙他倒頭就拜,恭恭敬敬地道:“見過殿下。”
神色間由衷的謙遜,見到梁未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衛奪城是個聰明人,一看就知道王富貴的心思。他渾身舒泰模樣,口吻中也帶出來大模大樣:“這么說,王將軍是本王可以招納的人嘍?”
王富貴陪笑:“回殿下,我一家老小身在大梁,我不能拋棄。”王富貴的父母留在老家,他就把妻子兒子留下來陪伴。這也方便他在北市養好幾房小妾,又在青樓里相與好幾個小娘。如今真的考慮到退路,接出來一家老小就成難題。
衛奪城語聲飄飄:“這有何難,本王派人接他們出來也就是了。”
王富貴眉頭皺起,擠出一個苦笑:“早在五年以前,我曾有過接來一家老小的機會,當時我的頂頭上司張凡將軍還沒有告老,在京里兵部是說得上話的一位,我當時一犯糊涂,就把這事沒放心上。”
他深深的有了一聲嘆息,已看出堯王殿下對他的疑心重重的時候,接來一家老小不等于不打自招。
衛奪城還是不放心上的模樣:“本王派出去的人,會做事隱密。”
王富貴哆嗦一下,怒容再次出來,咬牙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不勞殿下費心了!”
倘若真到讓堯王逼的叛國而去,王富貴可不敢相信衛奪城會還他活生生的一家老小。
說完話以后,為了表示自己捍衛一家老小的決心,王富貴死死的盯著衛奪城,眼神里透露出的殺氣仿佛誓言。
還在揉手腕的衛泰和其余的持刀人又露出譏誚神色,都看得王富貴自身恐怕難保,這會兒不上趕著巴結殿下,反而還敢威脅,豈不是可笑?
衛奪城則打個哈哈,輕松的道:“王將軍你想到哪里去了?有那么一天,你在大梁國呆不下去,只管來投本王。本王若是害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你還會來投嗎?”
王富貴“恍然大悟”的吁上一聲,唯唯諾諾的垂頭道:“請殿下不要怪我想的歪。”
“怎么會怪你呢?”
衛奪城長身而起,在持刀人防范的眼光里,來到王富貴身前,親切的拍拍王富貴肩頭,含笑道:“本王能離開北市,還要仰仗王將軍呢。”
王富貴也笑,抱拳當胸道:“請殿下放心,殿下給我一條退路,我自當保殿下安然離開北市。”
衛奪城笑容燦爛。
王富貴笑容無邪。
……。
約一刻鐘后,王富貴從暗道回到他的雅間里。在他的身后,衛泰注視直到暗道的門關閉,迅速扭頭對衛奪城焦急地道:“殿下不能相信他。”
幾個持刀的人也是點頭。
衛奪城嗤笑一聲:“信他?這種有銀錢就是爹娘的人,怎么能信?”
衛泰還是緊張:“他也不是忠心漢子,殿下也不要收留他。”
“這就是兩件事情了,不忠心的人才肯吐露情報,才肯在我們大兵壓境給堯王教訓時倒戈相向。至于你說的收不收留他?那要他肚子里揣著的消息對我們是否有用。”
衛奪城沉吟著。
衛泰這直性漢子,雖然跟著衛奪城在別人的國家,做離間別國的事情,但他半點兒瞧不上心思活動的人。
堅持地道:“他有一家老小在大梁國,這種人不可能真正的倒戈。”
衛奪城轉臉兒對他笑上一笑,夸贊的道:“衛泰,你長進了,原本只有一個心眼到底,現在居然有兩三個心眼。”
衛泰面上一紅,羞答答道:“殿下來不及想的,我要想。殿下要想的,我也要想。”
持刀的人里,有一個忍不住笑道:“衛泰,你不能想殿下想的事情,殿下想的是軍國大事。”
衛泰很不耐煩的反駁:“殿下想軍國大事,不能多想怎么離開北市,我衛泰來想。”
困在地窖里的人都知道衛泰一根筋到底,看著他的不悅,都笑了起來。
哪怕笑聲極大的解開眼前煩惱,衛泰也沒有忘記衛奪城沒有回他的話,固執的再一次請示衛奪城:“殿下想要王富貴的話,我去殺他一家老小。”
衛奪城笑道:“你要學著再長幾個心眼,”
衛泰睜大懵懂的眼睛。
“堯王梁未忽然盤查北市,王富貴的一家老小只怕早讓看管。王富貴有任何異動的話,不用我派你動手,大梁國先不會饒過王家。”
衛奪城說到這里,情不自禁出來輕蔑:“王富貴還以為他能和我談條件?我若是不要他,他無路可去。”
……
王富貴回到雅間,見到沒有異樣,可見在他離開的這段鐘點里,沒有讓人看穿。但他還是仔細的檢查一番,這才放心的露出滿面心事。
他的心里交戰激烈。
原來是衛國的殿下?
當面說太子不過是奉承話,但交出去衛國的殿下也足夠洗清堯王殿下對自己的嫌疑。
是帶一隊人殺了衛奪城,死人最不可能泄露秘密呢?還是保住衛奪城,真的給自己留下一條可靠后路?
他不能確定交出衛國殿下,堯王會不會放過自己,也不敢保證衛國會不會對自己窮追不舍的報復。最后滿頭亂緒的只能維持現狀,寄希望于躲過堯王這一劫;再把衛奪城這尊一旦讓拿下,就讓自己罪名確鑿的瘟神趕緊送走。
在幫著陳趙兩家又運出城一些違禁貨物后,王將軍完全失去對城門的掌控權。
和曲瑜商議顯然不可能,另外三個與自己素來不和的三個城門,倒還可以想想辦法。
眼前浮現出看守北市東門、西門、和南門的三員副將,章淹、楊中、苗遮的身影。雖然走投無路才想到他們,應該往兄弟們和好處想。但回憶跟著出現在腦海中,王富貴的腦袋泛起陣陣的疼痛。
章淹是上面有人,他的兄長在京里官職不大不小,卻頗有人緣兒,章淹第一天到,就公然的挑釁王富貴。
“有好處大家分,不然的話,你王將軍在北市霸道的名聲早就傳到京里,我若再添你幾筆的話,你自己想去。”
王富貴做好做歹,最后分一個城門給他,允許章淹自己定價收買路錢,才把章淹的氣焰壓下。
楊中、苗遮這兩個人,則是王富貴造孽,他一直打壓的前北市守將的心腹。因為楊中、苗遮來的年頭兒比王富貴長久,在士兵中間有人追隨,王富貴在攆不走又不可能和好的情況下,被迫分出去兩個城門。
現在要從這三個城門借道,用哪一個,又怎么去說,王富貴實在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