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沒看到祖父在旁邊,把殿下一直攆到躲到他的大帳里。梁未怕她的模樣,兩個小廝磨劍、礪刀,皮笑肉不笑,殷若給他們面子,站在帳簾外面跺幾腳,怒氣沖沖的走了。
每當這個時候,青鸞也不會上來勸,帶著六個小廝也是偷笑,等到殷若面上的怒氣消失時,再鬼鬼祟祟的跟上去。
梁未通常要躲一個時辰,哪怕殷若不生氣了,也才肯真正的放過他。但縱然放過,見到也斜著眼睛嗔怒,輕易不肯理他。
堯王殿下嘗到甜頭,顯然不是知趣的人。這種情形,一般幾天會上演一回。直到春風轉烈,紅花采摘干凈,初夏的到來。
通往衛國的山體不再有晃動,山道也讓人查看多遍,無意中堆砌而出的山路,本來不算平坦,巡邏奔馬幾回過后,儼然有康莊大道的格局。
這一天的早上,三更起,五更出,在孟良固的指揮下,齊秋武斷后,少帥穆彥為前鋒,大梁國的軍隊緩緩走上山道,前往衛國的邊城。
殿下是哪怕坐在錦帳里,也有人擔心有風吹到他。哪怕實際籌劃這次兵臨衛國城下,也只能老實呆在大營里,望著士兵們的后背。
殷若在他身邊眼睛明亮,充滿希冀地望著自己國家的強大。還有另一個消息,也讓殷若面容愉悅到動人。
自從堯王殿下到丹城,金殷兩家不笨,兩家在外的子弟在那個冬天都沒有回去。
三叔殷川和前往京城的四叔殷遼,都是一樣。
殷若發現殿下總有反悔的心,給殷遼去信,讓他查找幫忙的人手,很容易的就找到司家,司秋蕓姑娘就要到了。
她總算來了!
殷若早就在心里鄙夷她多少回。
出正月里收到信,還不快馬加鞭的來嗎?人家的快馬加鞭,一天只行幾十里,直到今天還姍姍在路上,據說離北市還有距離呢。
如果自己是金絲的話,早就把王妃之位弄到手,讓那位司姑娘哭去吧。
弄來司姑娘,殷若姑娘覺得自己也好強大,強大的一如山道上糾糾雄兵。
……
天忽然就熱了,行程也距離白虎嶺漸近,草多林深,除去蚊蟲以外,還有說不出來的蟲子出沒,司秋蕓每天氣哭好幾回。
早上起來要罵丫頭:“碧杏,我又讓咬了,拿薰香來,拿上好的薰香來!”
碧杏是她貼身丫頭中最重視的一個,如今也天天挨罵,碧杏的心里也苦,走出門,就把丹城金家那不要廉恥的姑娘罵上幾回。
都怪她。
不然誰會在路上聞牛馬味道,和滿身塵土的人擠在一起。這日子,別說大姑娘想哭,家生子兒碧杏也每晚都在哭。
高閣繡樓里長大的丫頭,也過不下去這日子。
行人的路上談不上保護密不透風,洛逸冷眼旁觀這一隊人,再加上收到的消息,嘴角邊有淡淡的笑意。
堯王殿下算得上威脅,但他要娶的這個姑娘,卻十足拖他的后腿。
洛逸等著看嬌嫩的司姑娘到軍營后,堯王殿下的心還能不能留在軍國上面。
而嬌嫩的司姑娘,也送給洛逸一個機會。
……
“爹!娘!你們醒醒啊,別不要我啊……”
道邊兒的大哭聲號啕,司秋蕓想聽不到都難。
她正忍著手臂、后背上新的叮咬癢處,聽到這嗓音氣的話都變了聲:“碧杏!這又是什么!不是說殿下把北市治理的很好嗎?這是哪里出來的,往殿下面上抹黑的野人!大白天的哭什么。”
碧杏嘟著嘴,聽聽吧,大姑娘氣的嗓音才像野人。
天熱圖涼快,司秋蕓不愿意馬車里有別人。又為方便聽使喚,碧杏坐在車簾外面與車轅相交的地方。
但是有一個缺點,曬的慌。
碧杏每天抹厚厚的粉,也遮不住臉兒變黑,心情也正不好。
聽到這一嗓子,碧杏對著車外的護衛發脾氣:“都是你們,不知道把姑娘馬車圍緊些嗎?”
“你還嫌我不夠熱嗎!”司秋蕓在車里斥責她。
碧杏說這句的意思,就是馬車不能圍緊,官道上傳來什么都不稀奇。聞言,擠出一個笑容:“姑娘別急,我這就下車去看看。”
“哼!”
司秋蕓徹底沒了大家閨秀的模樣,這一聲傳出車外面還有老遠。
腳踩在滾燙地面上的碧杏,能高興嗎?她也更不高興了。
馬車外的護衛雖然圍的不緊,但也算一道屏障,坐在車上的碧杏是個宅門里的丫頭,嬌滴滴的不亂看,也難以看到不想入目的地方。
走出護衛圈,眼前一目了然。
道邊上兩個人并排躺著,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不算強烈,但隱隱的更令人恐懼。
一個小姑娘披著塊破麻布,哭的淚如雨下。
碧杏尖叫一聲拔腿就跑:“不得了,死人了……。”
后背處哭聲陣陣:“爹啊娘啊,這北市一點兒也不好啊,都說有殿下就是好,堯王殿下你在哪里啊,我爹我娘起不來了啊……。”
殿下?
司秋蕓甚至肯探頭出車外,就又聽到一句。
“這走來走去的都不是好人,殿下你的人讓丟光了,沒有人管我……。”
“碧杏,去問個明白,你愈發的不會辦事了!”司秋蕓再次遷怒到丫頭身上。
碧杏在心里把小姑娘罵上幾遍,戰戰兢兢的重新回去,雙手叉腰橫眉怒目:“說,你家里死絕了人嗎?沒有別人可以管!”
“死絕了!全在這里了!”
小姑娘仰起面容,目光錐子一樣,反扎得碧杏一個寒噤。不等碧杏發作,小姑娘再次痛哭:“殿下你在哪里啊,除去殿下沒有好人……。”
碧杏這貼身丫頭,知道“殿下”二字對自家姑娘的影響,怕再挨罵,忍氣吞聲中,好聲好氣地問:“你要怎么樣?”
“我想賣身葬爹娘,可這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肯要我……。”小姑娘放聲哭道。
碧杏往前后瞅瞅,這個破道路!這個破時辰!都說北市是繁華之地,但除去他們一隊,竟然沒有別的人。
護衛們看出碧杏的意思,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多話。大姑娘嫌道上行人氣息薰染她,天天發脾氣。而就要到北市,自從殿下來以后,道路上安寧的多,打前站的人特意挑出這一條行人少的路。
據說以前這種有強人出沒,現在雖沒有了,也沒有太多的人走。司家的人多,所以不怕。
小姑娘在這里賣身,半天看不到人很正常。
“啊啊……殿下……。”
小姑娘又哭起來。
碧杏氣苦,別家的姑娘哭都是嗚嗚,哭成恨不能傳音三百里的,她頭一回見。
她趕緊來回司秋蕓:“這是個訛人的,家里又病死人,沒有鬼也帶著病氣兒。”
司秋蕓懂的是當家做主母、治家挾威風。宅門外的風險一概不知。時常陪太后、母親等貴夫人說話,聽一件模糊不明的救濟窮人,可以感動半個月,另外再在閨閣中奔走相告,好似大梁國的大新聞。
她眼皮子也不抬,冷淡地道:“那就收下來,讓她離遠些。”其實心里在想,把這事寫在信里送回京,將是母親在太后面前的夸口。
馬車再開動時,留下兩個護衛幫著小姑娘就地葬家人,隨后把小姑娘帶走。等他們走后,洛逸從樹林中走出,嘴角噙笑。如這位殿下所想,未來的堯王妃果然一個草包。
“殿下,”
跟他的人忍笑道:“這兩個尸身是偷來的,咱們還要挖出來還回去嗎?否則的話,那家的人發現,會不會到北市告狀?”
洛逸聳聳肩頭:“多給那家人錢吧,就說……結陰親。”說到這里,洛逸自己也好笑,誰家結陰親要的不是少年男女,卻要兩個中年人。
“多給錢,大熱天的,別再驚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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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補成,明天接著補,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