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過了幾日,自從我被關進天牢,就失去了時間概念,沒有一絲外界光線透進來,而這裡的渾濁空氣,也遺漏不出去。
每天都有侍衛送吃的進來,饅頭已經發了黴,也不知這樣的食物是從哪裡找出來的,我只有就著一碗還算清澈的水吃著承祥帶進來的乾糧,不敢多吃,怕還沒等到出獄就吃完了,以後的日子豈不是更難熬?
身上的味道跟牢房的味道融於一體,我是不是也算半個死人了?
沒有人來審問,每次送飯的侍衛都是不同的面容,我還沒記住他們就又換了新人,我嘗試著問他們一些外面的情況,往往是沉默的迴應,臉上的神情終年如一潭死水。我有些絕望,生容易,死更難!這樣漫長的等待,讓我幾乎要衍生出求死的想法,暗無天日,什麼時候是個頭?哪怕來個人宣判著我臨死的日期,也讓我接下來的日子能數著長短度過啊……
我靠著鐵欄發著呆,不知道被關久了思維是不是就會變的遲緩。
牢門大開,我伸出頭張望,外面是白天,奪目的日光刺的我睜不開眼。我用手擋住眼睛,感受著飄進來的熱度,一瞬間撲面而來的清風讓我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忍不住的嘆息。
我在指縫間看到那站在門口的身影依稀是名女子,她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著烏黑亮麗的光澤,由於是逆光,她豔麗的衣服上鍍了一層金色的邊,亦真亦幻,什麼人會來這種地方?
大概好大半天她才適應天牢裡的味道,用帕子捂著鼻嘴向我走來。她的繡鞋在衣襬裡時隱時現,那三寸金蓮的小腳款步姍姍,這女子天生的一雙小足真真是讓男人愛不釋手的尤物啊。一看那雙腳,我已明瞭來人是誰。
“堂堂太子妃進這種腌臢地方,意欲何爲?”我淡淡的出聲,“若是來看我的笑話,如此屈尊降貴也太擡舉我了。”
左傾城清喉嬌囀的柔柔道,“你知道麼,他要回來了……”
我內心一陣激動,承天,承天要回來了!隨即又苦笑,我能熬到那時候麼?
左傾城盯著我臉上的哀色,聲音仍舊是柔柔的卻透著萬般恨意,“他不顧軍令,丟下千萬人馬直奔盛京,父皇震怒,朝臣譁然,瑞安,你怎麼不去死?”
左傾城桃腮杏面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卻讓我感覺冷徹心底,她從袖中拿出一塊碎步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這是什麼?我在七皇子落水的花園假山上,無意中發現了這塊布,著人去尚衣坊問了問,瑞安,是你的呢,呵
呵……哈哈……”
左傾城臉上的興奮令她整張臉都漲滿了潮紅,“殺害七皇子,謀害四皇子,瑞安!你就是隻九條命的狐貍精,你也死定了!”
我看著熟悉的面料,想起來當時我的衣服確實被假山勾了一下,耳邊似乎仍有面料撕裂的聲音。
我急急的分辨,“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
左傾城發起狠來也不嫌髒的伸手抓起我的頭髮,“不管是誰,我要你死!我只要你死!”整個頭皮都被用力的扯著,好像我的頭髮要被她連根拔起,我叫著,掐著她的手腕,希望能讓她的手鬆下來。
她猛的把我一拉,我的頭便撞在鐵欄上一陣輕響,整個牢房都“嗡”的迴盪著撞擊的聲音。
左傾城鬆了手,理了理衣服,剛纔面目可憎的神色眨眼消失,她掩袖輕笑,“知道我爲什麼來麼?我代他來看你!我會告訴他,你走的很安靜……誰也別想救你!別想!”
她放肆的笑著,轉身往門外走去,這個女子一如既往的美麗無雙,可是卻被折磨成了一條吐著毒信子的蛇。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身子軟綿綿的,是不是我的死期近了?
我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就抱膝等著最後一刻的來臨,我不敢睡,我怕閉了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心跳的厲害,四肢冰涼,聽覺異常靈敏,似乎連角落裡老鼠的響動也聽的一清二楚。
又是一聲牢門的響動,我渾身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忍不住的直抖。
門口有很多火把,瞬間把牢房照亮,原來已經天黑了。
一個衣著華美的公子在侍衛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我被帶出牢房,侍衛把我雙肩壓著讓我跪在地上,我擡頭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公子,好半會才木訥叫了聲,“三皇兄。”
我倒是忘了,我上頭四個哥哥,屬這三皇兄承言最名不經轉了,對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小時候在學院裡上學的那會,那時的他由於母妃的出身不好,內向的很,不想長大後,竟也長的英氣十足,不得不說,皇室的基因都優良的很。
他似乎對牢房的環境很是熟悉,沒有一點不適反而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住的打量我,我開口,“三皇兄是來送我上路的麼?”
承言笑了笑,“哦?瑞安怕死麼?”
“怕!不貪生,怎怕死?”
“呵呵,瑞安,你這性子可是從未改變啊……”承言似乎想起什麼悠悠的說著,“出宮後,我一直在宗人府當值,牢房不知
進了多少次,倒也是頭一次進這天牢!”
我不知他爲何會跟我嘮起家常,只覺得渾身如同針扎,我太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要死了,“皇兄進來,不是來送我一程的麼?說這些,不覺得耽誤時間?”
承言用手敲著扶手,“瑞安,大皇兄要回來了,如果他能回來的話……”
他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對我說也像是自言自語,以至於最後一句我並未聽清,我想起左傾城白天的話,內心的恐懼逐漸上升,有些激動的說,“你是不是來殺我的,你要殺便快些!”
承言一招手,侍衛便拿著一個托盤,我見上面正躺著白天左傾城給我見過的碎布,不知他是何意,他雙手交叉,胳膊支在扶手上,下巴壓著手背,“殺害七皇弟的兇手已經找到,七皇弟死的時候手裡還拽著那太監的衣角,侍衛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具失血過多的死屍,衣服跟皇弟手裡的布片很吻合,你說,如今你衣服上的布片有什麼用?”
他淡淡的說著,然後拿起托盤上的碎片往不遠處的火爐裡一扔,瞬間消失殆盡。
我盯著他的眼睛重複著,“那人真的是太監麼,真的是麼?”不,我不相信,這絕對是有陰謀的!
承言回望著肯定道,“是,他只是個太監!”
不,不,一定弄錯了,太監怎麼會有武功?怎麼敢把我打傷?
我指著承言,“你究竟來幹什麼!左傾城沒讓你殺我?”
“自然是……審問!呵呵,你說太子妃?女人……能成個什麼事!”
“四皇兄,有沒有……”“你是希望他活著,還是希望他死?”
承言拐彎抹角的問著我,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的意圖是什麼。
“我沒有害他,我若要下毒又怎麼會明目張膽!”我發覺自己話說的很失誤,忙住了嘴。
承言不以爲意的道,“他那身子,不過是藥量喝的比平時重了些,負責藥劑的太醫已經畏罪自殺了。”
什麼!又一個不明不白的死了!四皇兄從小就吃藥,太醫又怎麼會把藥量弄錯?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儘管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要證明我沒罪,能離開這個,其餘的事還能從長計議。
承言起身撣了撣衣袖,“快了,很快了……”
他負著手,望著別處,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我的心臟一陣收縮,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出去了。誰又知道,這僅僅只是個開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