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怎麼不信我,我所說句句屬實,並非空穴來風,你不是玄武鎮之人,不信也是正常,我本也不信,可後來又不得不信了。”她眉眼略有期許的望著我,只盼我信她。
見她如此,我便輕忽地點頭,隨口敷衍道:“是這樣,那你怎得又信了?”
桑柔揚眉深看了我一眼,抿了抿脣似要細想如何跟我說,我也不催,只在一旁坐了,雙手交疊託著腦袋靜待她的下文。
“約是幾年前,玄武鎮來了位男子,此人風華絕代又滿腹才華,便在這玄武鎮當了教書先生,他行爲高尚,連那些小孩子都受他感染,行爲亦優雅了起來,所以廣受百姓好評,這教書先生平時到也與尋常人無甚兩樣,不過晚間從不外出,便是鎮上有錢人家出大價錢讓他隨自家公子夜讀,他也不答應,這到也無甚不對?!?
“陡有一日,有位年輕的鄉紳晚間家中舉辦詩會,特邀了這教書先生,百般請都不能使之動容,這鄉紳很是有錢,身有厚實家底,有些小脾性也是正常,這其間發生口角也在所難免,那教書先生便不樂意了,兩個各自撕破臉,自此不再往來,那鄉紳有財有勢,此後處處相逼,亦逼迫的那教書先生在此鎮不能再待,但那教書先生似有所等之人,遲遲並未離去,但生活實是悽苦,沒幾日,教書先生的未婚妻便尋了來,那未婚妻生的傾國傾城,與教書先生很是匹配,正巧,他未婚妻上街買所需之物被那鄉紳撞見了,鄉紳驚歎其之貌美,便又聽得是教書先生的未婚妻,更是對教書先生忿恨在心頭,其後,藉口約教書先生於山中涼亭品茗,說是要言和交好,教書先生也不計過往應約而去,此去,便再未回來,道是死了……”桑柔頓了頓,見我聽的入神,邪邪一笑:“你信嗎?”
我剛聽的漸入佳境,卻見她大剎風景的打斷,好生氣惱忿然道:“這教書先生怎麼就死了,你怎說得一半便又打住,莫要吊人味口,快些說來聽聽。
桑柔卻不解風情,只用妙目緊瞅著我,眸中一絲絞潔:“你信是不信?”
我略微挑眉,隨即懊惱道:“信了,信了,你快些說了吧?!边@丫頭,學什麼不好,學人家八卦,學了又說不明白,真想將她拍死!
桑柔略微側目,調勻了呼吸,輕巧地笑:“莫急,我這便說了,那教書先生又怎會無緣由便死了,定是那鄉紳所害了,此鎮,教書先生並未與任何人交往甚密,只剩下那孤憐的未婚妻,所以後事也極爲簡單,那鄉紳貪婪她的美色,暗中作桓,逼迫先生的未婚妻嫁於她,新婚之夜,那未婚妻便服毒自盡了,都是外鄉人,也不足掛懷,此事告一段落,自也慢慢被人遺忘,誰料,之後不久,有很多百姓說夜間見那教書先生時常出沒,膚色極白,雙脣卻鮮豔似血如魔物,便有幾個不信的,夜間去那教書先生出沒之處,活動探察,翌日早晨,只活了一個回來,那人名二牛,原本老實鐓厚,自那次回來好似變了另一人般,別人問他,他也不說,成日東遊西逛,何事都倍感恐懼,便是有些小傳聞,他都能被嚇暈過去,甚爲敏感,脾性也分外暴躁不安,他的妻子身子不好,似又傳聞,那人牀地之事陡變地極強,他妻子承受不住便回了孃家,隨後二牛半夜會突然起牀在鎮上人家門外晃盪,搞的人心惶惶,再後來,二牛突然死了……”
“不明不白的,鎮上人也未敢多言,便草草將他下葬,沒幾日,又聽得人說瞧見他在自家門外晃悠,百姓自此不敢出外,都早早關門入睡,此鎮鎮長便號集了鎮上健壯的男兒白日裡去那墳前,說要開棺,將他屍體焚燬,開了棺,那數月,屍體竟完好無損,鎮長便將之燒燬,陡又想起此事都因那教書先生而起,便準備當日將之一併焚燬,熟料,開棺之後,大夥便都愣住了……”
“怎樣?”我挑眉急切問道,這丫頭又賣起關子來了,當真讓人又氣又恨。
“啊,我渴了,先喝了茶再說。”她訕笑著,轉身出去端茶,我急急攥住她的手臂,好好氣道:“不許走,須說的清楚再走,開棺之後怎麼了,那教書先生是不是變成什麼了,還是也沒腐蝕?”
桑柔掉轉頭,扯脣長笑:“不逗你了,開棺之後,卻不見教書先生的屍體,也就是說,那是一具空棺。”
“空棺?”我略一皺眉,疑惑地問:“怎的是空棺,教書先生人呢?不是下葬了嗎?”
桑柔緩緩搖頭,脣邊詭譎的笑:“我怎得知道?怕只有那教書先生自己知道了,此後幾日到也相安無事,百姓好似也忘了,直到前幾日,鎮上好些獵戶得了那樣的怪病,其癥狀與死後的模樣都與那二牛驚奇地神似,所以屍體都被焚燬了??梢秤靡拔?,只能出外狩獵,不久,那些獵戶便不再是生病了,除了幾個失蹤不見的,其他都繁衍成暴死或直接失血而死。”
“當真?”聽了這些,心中漣漪微瀾,竟也半信半疑了,只是依然有些疑慮,或許,只是某個傳說被誇大其談而已,我可是見識過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青蛙變作了王子,癩蛤蟆也吃到了天鵝肉,那種功力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強大!
此事被傳幾年,被人加油添醋傳呼,也未必是不可能,心中很是猶疑,到底那教書先生是不是存在過?
“我還會欺騙於你,不管它是真是假,玄武鎮現下如此,必然有它的道理,否則百姓定不會如此懼怕,雖然我並未見過,但我深信不疑。”桑柔斷言有吸血鬼,我也不好否決的太直白,必竟玄武鎮的人都懼怕此事,不過,這世間當真有吸血鬼嗎?吸血?忍不住寒意,亦不由自由打了個哆嗦。
“你在想些什麼?是否在害怕?”桑柔挑了眉,試探地問。
“害怕?”我緩緩搖頭,眉間緊籠,苦思冥想竟也猜不透是什麼原因,便隨口問道:“說是被吸了血,可有傷口,那傷口那在何處,是否爲脛間齒痕兩點?”我莫家絲綢有西域品種,聽西域人說吸血鬼就愛吸脖子,因那脛間有大動脈,正是鮮血洶涌之處。
她沉默不語,秀眉緊蹙,似在極力回想,半響茫然搖頭道:“脛間似乎並無傷痕,也不曾理會的,衆人只顧驚恐害怕,那有心思詳細去瞧,聽你這般說了,似乎知道些什麼,剛又聽得你說吸血鬼,那又是何物?可是指那妖物?”
我毫不遲疑地點頭:“好像是這麼說的!”
她皺眉咬脣細緩道:“我並未聽懂你說些什麼,你自何方來,怎得知道這些?”
我愣了愣,半響纔回過神來,尷尬著習慣性去爪後腦勺,指下便觸到柔軟的紗綿,這纔想起自己臉上有傷,便訕訕地作罷:“只略懂一二,並不清通,也是聽來的,我自何處來便不要再問了,我只好奇,可有人見過那妖物?”
桑柔擡眸,眼珠骨碌碌地轉,最後咬脣懊惱道:“我是未見過,不過聽阿爹說了,那是一具魅惑地白影,能變幻成萬物,引你入境,而後將你殺死,抿說像是那教書先生?!?
白影?那日我也見過一抹白影,只是誤以爲是巧兒,難不成我撞見了那妖怪纔出不了林子?這麼想著,身子猝然發冷,亦不由自主輕顫了開來,當真有吸血鬼嗎?那教書先生真變成殭屍了?不對,聽說吸血鬼怕光,是見光死,莫非還是人類與吸血鬼的結合體?拷之,有沒有那麼辣?
正當我理智與迷惑在腦中衝撞,便聽得門處空谷隔音的清脆聲音,清泉般敲擊著石板響入人心,隨著淡淡的藥香逼近,眼簾猝然間映入了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一聲湖綠綢製衣裳,綠底繡花的裙角飄揚,更顯清麗雅潔,黑如潑墨般的髮絲鬆鬆綰在腦後,別了一支同色細簪,耳畔柔順散了些許髮絲,稱的膚如玉雪,脣如紅花,當真是顏如玉,禁不住撫向自己纏滿紗綿的臉,悲從中來。
“你下了牀了,可好些了?”花顏清雅地笑,美目流盼,蓮步款款地朝屋內走來。
“顏姐,你出關了,藥可煉成了?”桑柔見她,便親呢的上前挽著那玉瓷般的藕臂,滿臉撒嬌的味道。
“怎會如此輕易煉製,還缺一味藥引,那後山中並無此類藥材,我要去趟城內採購?!北闶悄怯南慵氄Z微風送,雲想衣裳花想容,我不免思及她完美的儀態,得體的姿容,真是天人,世間少有,相比之下,我已相形見挫,此女如此貌美更配得鳳纔是……
“姑娘還未拆了紗布,幾日了,也可拆去了,待我再替你上一抹藥。”她自袖中掏出一個細小的瓷瓶,揭了蓋子,淡淡地果香立即飄來,傾倒了些粉末用水滲合了,便過來要替我拆紗布,雲袖輕籠,幽香自指縫間若有似無傳來,我禁不住再次凝眸顧她,當真是個美人,人如其名,美的傾國傾城,亦真亦幻。
只是聽得她要替我拆了紗布,我便驚恐深種,僵直了身子,吱唔道:“可以拆了嗎?會不會還未到時候,要是臉上有了疤痕難以消卻……我……”我當真還是在意這張臉的,誰會希望會被毀容,不爲別人看,也爲了自己能看的過去。
心臆之間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聽得花顏細柔地嗓音:“莫憂,我盡當全力醫治,快些鬆了手,不要碰著了傷口,我先替你上了藥再說不遲。”花顏柔聲安慰我,雙手卻不容置疑地開始爲我拆紗布。
桑柔也跟著安撫,妙目卻緊鎖住我的眼臉一瞬未瞬,我緊咬著脣,在紗布被完全拆卻那一刻迅速閉上,不敢看桑柔地反應,只聽她驚呼一聲便被花顏打斷:“我爲你上藥。”
我心中張惶,竭力壓制自己瘋狂跳動的心緒,那心似要跳出喉嚨,我只能嚥下哽到嘴邊的驚恐去瞧手邊的鏡子,這一瞧,心中驟然緊揪住,細緻的痛楚及茫然侵襲了整個腦袋,我恍然地搖著頭,不敢置信地撫向右臉,那原本細緻光滑的肌膚上,此刻爬上了一條鮮紅扭曲的痕跡,宛如毒蛇般佔聚在此,團縮的猙獰冷冷地嘲諷。
我愣在那處,半響不能動彈,嘴脣微微翕動,一個字也不能迸出。
“你,你別看了!”桑柔亦瘋狂地衝上前交那鏡子打落在地,又急急擁我入懷,想安慰我卻言辭難卻,只木然拍著我的背,亦想舒緩我欲泣的心。
那地上破碎的鏡片,片片印著那張恐怖地臉,似在嘲瘋,冷笑,陰森地注視著我,要將我逼瘋才罷休。
我不想毀容,當真不想,我身子殘破如敗柳,再被毀去容貌,我便一無所有了,我連瞧自己的勇氣都沒有我不要用這種模樣示人,真想挖個洞將自己永遠埋葬在黑暗中,我便可以看不見自己,也不再去意會那毒蛇般冷笑的傷痕。
“上了這藥,莫在纏上紗布,待它自然風乾,便會使膚肌細緻很多,這日子長久,傷痕也會慢慢淡化,你莫要心傷,面貌爲表面皮囊,不要掛懷?!被佪p柔地替我上了藥,言語間似有安撫,卻極冷淡。
她如此貌美,自會這樣說,可我呢,一無所有,只剩下臉了,沒有這張臉,我還剩下什麼,我還能優越什麼?我呆愣地坐著,思緒都停滯了,亦不能正常運轉。
“花大夫在嗎?”門外陡自響起一聲急切地叫喚。
“誰?是陸大哥嗎?”桑柔瞧了我倆一眼出外相迎,須臾便進來了一位年輕的男子,我面色隨即一僵,速速地轉過了身子,只用未受傷的面孔對著他。
那人也未注意到我,一見花顏便如見了救命稻草,濃眉緊皺急道:“花大夫,鎮心布婆婆孫兒快些斷氣了,老大夫束手無策了,非花大夫不可?!?
布婆婆?她孫兒快死了嗎?怎麼會這樣?那巧兒在不在那裡?我愣了愣,注視花顏與那人消失在門外的身影,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