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著王廷的牽馬的手掌,他又說道,“看你們幾個手上老繭的數量與位置,分明就是慣用刀劍搶戟之人,一般的牧民放牛牧羊,何至于此?”
“軍爺,您誤會了。”王廷還想解釋,“我們只不過是習武防身罷了。您也知道,這游牧的日子不容易啊?!?
“不容易?呵。到了這會兒,你們還要假裝是恰因族的人么?”守城人哼笑一聲。
“軍爺,我們真是恰因族的啊?!蓖跬猿值?。到了這份上,也只有硬著頭皮咬死不變了。
可誰知,那守城人又是呵呵一笑:“你們幾個,當老子看不懂馬族的裝扮么?前襟是阿齊海族的紋飾,腰帶是七里穆族的配紋,唯有這馬靴倒像是游牧人愛用的。就你們幾個還想在老子面前裝勞什子普通牧民???門兒都沒有!快說,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細作,到封城干什么來了?”
這一番話,說得羽洛與王廷面面相覷。對馬族人的裝扮,尤其是三大馬族間細微的差別,僅在西疆待過區區兩月的羽洛是不太清楚的,王大哥等人就更不用說了。
破綻從一開始就有。原來,守城人早看出了他們幾人有異,沒有立即說破,只為多探聽幾句罷了。
形勢,已經到了絕境邊緣。再想解釋,也已理盡詞窮。
王廷摸了摸袖袋中晟軍斥候的腰牌,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是否該亮命身份。
就在這一刻,守城人又催了一句:“怎么?說不出話了?不裝恰因族的普通牧民了?”他說著,翹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這封城已經受我們大晟軍的管轄。你們幾個心有不軌,送上門來,就別怪爺幾個不客氣?!?
話音剛落,那人就退后一步,朝著一眾衛士揮手。
眨眼間,白晃晃的刀尖一步步欺近,包圍圈也越縮越小。
除了王廷與羽洛之外的兩人已經顯了慌亂。
王廷的手緊緊握在腰牌之上,正當他要一抽而出的時候,手腕卻被羽洛一把抓住了。
默默地朝著王大哥搖了搖頭,羽洛是在阻止他。
不知為何,她就覺得哪里不對!
打一開始,封城的氛圍就詭異奇怪。正如王大哥提過的那樣,晟軍守城,卻對牧民放行……這本身就矛盾得很。
再加上,就在剛才,當為首的守城人說到“封城已經受我們大晟軍的管轄”時,若有若無的,好似與周圍的守衛們遞了一個眼色。
也就是那一道目光,讓她留意到,圍著她們的眾人在那一瞬間都有驚詫的表情!
他們在驚訝什么?
難道,管轄封城的并不是晟軍么?
羽洛匆忙地阻下王廷拿出晟軍腰牌。她是想再細細盤撥,再做一輪判斷的。
可惜,一人擋不了六手。
王廷的動作是停下了,可其余兩人,卻沒想那么多。眼見著刀刃一步步逼近,心意一定,當即就把晟軍的腰牌掏出,擋在面前。
“誤會,誤會!這位老哥,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逼渲幸蝗说?,“我們幾個,是晟軍的斥候,到封城來探路的。還望老哥行個方便?!闭f著,便把腰牌呈了上去。
守城人于是重新靠近,一把拿過了腰牌,正反兩面,都仔細端詳過后,臉上露出詭異的一笑。
隨后,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哈哈!弟兄們,我就說嘛,這幾人定是晟軍派來的細作。如今連物證都有了,看他們還怎么嘴硬?”守城人像著一眾守衛們揮揮手上的腰牌,很是得意,“你們幾個,還不快將人綁了?”
一瞬間,才停下動作的守衛們又靠了上來。
王廷驚地合不攏嘴,捉拿自己的人都到眼前了,才反應過來。
“你,你們到底是……”失了腰牌的人詫異萬分,結巴著問。
“我們和馬族是一起的,這還看不出來嗎?”守城人笑得很傲,一句話說得問話人頓時沒了應答,成了啞巴。
而至于羽洛,則是有一個詞,驟然竄入到腦中——釣魚執法!
看來掌控封城的,果然不是晟軍,而是馬族的人!
雖然不知道冰木頭是怎么和丘裕關駐軍統一戰線的,可這實則,是一件大好事??!
羽洛想松一口氣,可眼前的場景又讓她松懈不起來!
因為轉眼間,她們幾人已經被守衛拿下了。
“等等!我們不是奸細。我們是一路穿越了晟軍的防線,過來封城找人的?!庇鹇褰械健K吃谏砗蟮碾p手,正被人纏著麻繩。
可惜,到了這檔口,再說什么,對方都聽不進去了。
“到這時候了,還死鴨子嘴硬!”守城人只丟下這么一句。轉頭對著自己的兄弟吩咐了些什么,叮囑完,便背著手向城門外邁著小步。
“尹府!我們是要去尹府的!這真的是誤會!”羽洛無奈,只能對著他的背影喊叫。
“西岐王!我們是王爺的故友!尹府的人,還有阿齊海族的人,都可以為我作證……秋戈,夏時,洪伯,吳嬸,小宇子,小谷子,赫綸,還有恰因族的蒙大小姐,七里穆族的朗岳,都是我熟識的人,我真的沒有騙你。我們不是細作!”羽洛幾乎把能想到的人名都報了一遍。
湘城一別,她甚至還不知道小谷子與朗岳,已經不在了……
可這些名字,只是讓守城人的步伐慢了那么一丁點,畢竟羽洛報的那些人,對于他而言,都太遙遠了。況且,西岐王,赫綸族長,蒙大小姐……這些響當當的人物,他也報得出來,又能說明什么呢?
因為羽洛不住的喊叫,尖尖細細的女兒聲,讓守衛們聽得心煩。
“這小子,瘦瘦弱弱,連聲音也這般娘。就這樣的人,也夠格做晟軍的斥候?”一名守衛玩笑了一句,轉身拿了一塊破布,已然準備堵她的嘴了。
羽洛又焦急又無奈,事情進展到了這一步,就連她也不知該怎么辦了。
唯一的期望,就只有盼著審問她們的人能聽她的辯解……可這,也渺茫得很……況且,古代的刑訊,對待細作的酷刑,是何等殘忍?光是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只一瞬,羽洛就不敢往下想了!
又臟又臭的破布,也不知是擦過什么,就要往羽洛的嘴里塞。
她使勁搖晃腦袋,可憑著女子之力怎么掙脫地開?
頓時,手臂肩膀都被人捏出了淤青,眼看是躲不過了……
“我真的不是細……”她最后分辯著。
破布已經到了嘴邊,讓她不得不緊著閉嘴。
守衛不存絲毫客氣,立到她面前,用手撐住她的下顎,兩指一掐,就這么生生地把她的嘴掰開了!
羽洛啊地輕呼一聲,就在破布塞入的最后一瞬,她余光一閃,喊出最后兩個字來——遲!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