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裘向田到了此時還是據理力爭,毫無松口之意:“王上太后將吏部交給微臣,即是對微臣的信任,臣萬萬不敢辜負。王上要江越入部,臣絕不敢拒,只是品級升調尚需時日。若江越在末司位上能做出實績,再升不遲!”
“不遲?”宣于嶙又冷哼一聲,“寡人且問,裘卿所謂的實績,需幾年幾月?”
“這……短則三五年。”裘向田據實回答。
“三五年,太久了!寡人決心已定,就現在,任命江越為吏部六品掌司。”宣于嶙字字重音,不容置喙。
“王上,吏治非同兒戲,有悖朝律之事還請王上三思!”裘向田還是不依不饒。
“夠了!”宣于嶙心中的火再也捂不住了,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當朝君王,竟然連一個小小的六品官都定不了了?!
“兒戲!你敢說寡人是兒戲?”宣于嶙抓著裘向田的字眼不放。
“微臣失言,可是……”
“別可是了!寡人看你是恃權而驕。”宣于嶙隨手抓起一本奏折往地上一扔,用鼻子連出了幾口氣,吼道,“江越的事,就這么定了!你若不贊同,就去堂外跪著,跪到沒有異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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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琪宮。
“主子,東西回來了。”修予攥著錦袋靠近,見到西岐王,第一時間把從小貓身上搶回的錦袋呈上。
宣于崇接過東西,僅在一捏一拿之間,他就感覺出錦袋的重量好似有些細微的變化,外觀也更加鼓滿了。
宣于崇好似不經心地,將東西往案上一放,直到書房里只剩他一人的時候,才好奇著打開。
出乎意料的是,錦袋中的姻緣符還在,可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張字條。
其上的字方方正正,一橫一豎與其說是寫的,倒不如說是用墨水“刻畫”的更為貼切。想必是寫字條的人不愿透露自己的筆跡。
宣于崇暗自猜測,有過須臾的警戒,卻又因字條上的留言散解了:貓愛線團是天性,繡球順走錦袋屬無意之失,請不要怪它。另,據聞宮中忌諱巫蠱,雖我信紙符非害人之物,但未免招人誤會,請謹慎收好。
宣于崇反復讀了字條,總覺得筆跡的起落勁道好似是在哪里見過的,只是他一時想不清。畢竟,這宮中與他有過字緣的人太多,太久了……
他將姻緣符取出,換了一個地方收好。本想提筆寫一句謝語放回錦袋里的,可再一細想,還是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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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外,裘向田一跪就是兩個時辰。兩個時辰,西落了日頭,更是讓此事傳遍了整個大晟王宮!
太后憤然地出了康寧宮,沒有往王上的御書房去,卻是直奔了葵妃的華昀宮。若不是她想干政,為自己的弟弟謀私利,又怎會鼓動王上為了指官與朝中重臣有了分歧?
說到底,還是葵妃的不是!
太后心緒難平,遠遠看見華昀宮的大門,就讓琪姑姑先行過去傳召。
可沒想到的是,此刻葵妃并不在華昀宮內,而是在御書房前,與裘向田并排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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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勤王府別院。
美酒歌舞。
勤王與齊方卿對盞寡言,直到有些醉意的時候,齊方卿才與聞舉一同攙扶著勤王往偏室歇息。
“王爺,今日找方卿前來,可是有事?”齊方卿到了此時才露出些許正經顏色。
“是。”勤王道,“掖沛庭庭志一職就快要出缺了。”
齊方卿輕搖涼扇,低聲說道:“葵妃終于要給他的親弟挪動挪動了?”
勤王掩著醉意點點頭,說:“吏部,看樣子會升個末司。”
“八品?這位葵妃娘娘倒是不貪吶!”齊方卿有些意外,同樣是外戚,太后的親屬可都是一飛沖天的勢頭,“調令已經發了?”
“還沒有,這還只是本王的推測。”勤王道,“今日為了江越的官事,裘向田在御書房外整整跪滿了三個時辰。王上要封掌司,可他偏守著吏律不肯,若不是葵妃親自說合,此事還不知要如何收場呢。”
齊方卿聞言,輕笑了一聲:“這位裘大人也是,當年在太子府邸的時候就因為當這梗脖子郎君差點被掃地出戶,如今受了太后的保薦當上吏部太司,還是不改脾氣。”
“論起來,他也算是一位良臣。”勤王道。 Www ●Tтkǎ n ●¢O
“只可惜,沒有遇上明主。”齊方卿順著勤王的話語往下說。
別府侍衛巡過,勤王顫顫巍巍地在廊下亂步,直等隊伍都過去了,齊方卿才又問道:“王爺方才說王上想要封江越個六品?”
“對,只不過經裘向田的反對,葵妃在御書房門口又杖罰了身邊的姑姑,說是自己約束不力,讓下人胡言對著王上亂傳話,才惹出了今天的是非。再加上太后的制約,依本王看,王上最后頂多也就能給個末司。”勤王分析道。
而此時,齊方卿卻是羽扇不停歇,越搖越起勁。頓了良久,他才半含夸贊地說:“好一出一箭雙雕的苦肉計啊!”
齊方卿所言勤王心領神會:“不錯,恐怕葵妃打一開始瞄準的就是末司一職。”
因為度寒行宮的修建,朝中看不慣葵妃的大有人在,裘向田可說是首當其沖,要把江越安插入吏部,若不使些迂回之策,談何容易?
就算是有王命支持,頂多也只能換來個表殼罷了。
但經由葵妃此番兜繞,看似是退而求其次,讓了一步,可結果呢?不但讓江越小升一級,還間接賣了一個人情給裘向田。
倘若換了別人,或許能看穿她的伎倆。可耿直如裘大人,越是對于自己不認同之人,反倒會為了不拖不欠,找機會把這個人情還了。
這無疑是在給江越未來的官途鋪路啊!
兩人又走出幾步,齊方卿不禁感嘆:“這居于深宮的葵妃娘娘果然是個人物!難怪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把王上迷得暈頭轉向。有她在后宮與太后周旋,也未嘗不失為一件好事。”
勤王沒有就此往下說,比起后宮的爭斗,他更關心朝前的狀況:“方卿,你與周季的關系維持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