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上?”琉兒一驚,見王上的目光隨著那個丫頭移動著,杏眼柳眉當即就皺成一團。
而此時,宣于嶙的心神已完全隨著羽洛而去了!
沒錯!
那就是美人兒!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一年以來,為了找她,他可是把整個大晟宮都翻遍了!因為一副畫像,差點兒還錯把那喪生火中的宸妃當成了美人兒,白傷心了一場。
好在,那宸妃果然是沒有作美女的命。
他尋美不得,全因她并非宮女,而是扮作少監了?。?
如此一想,所有的交錯無蹤似乎都說得通了。
正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宣于嶙幾步繞到羽洛跟前,用手抬起了她的下顎,那精致的五官,靈動的黑眸,正是他美夢中的模樣!
一分不差,一毫不缺,襲人醉人,全在她那一顰一笑之間。
“你叫什么?美……”宣于嶙著急著要問芳名。
可身旁追來的琉兒卻打斷了他。
“王上,這丫頭女扮男裝入宮,定有圖謀,王上,可千萬不能輕饒啊!萬一,是西岐王派來的細作呢?”琉兒只是單純地不想讓王上再寵其他女人,卻不曾想,她無心之言,倒是點中了事實。
可惜,宣于嶙有美在前,哪還顧忌得了那許多。
再者,在他心里,這美人兒在宮中的時日,恐怕比西岐王上次來沛都的時間還長,要真是細作,早該有所行動了吧?
“琉兒,別杞人憂天了,她不是細作。”宣于嶙回了琉兒一句,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可是,王上……?”琉兒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為什么?王上看這女子的神情好似早就相識?還一口咬定她不是細作?
難道,王上真看上她了?
而且,是早就看上了?
琉兒越想越怕,越想越不甘心。要真因她一時多事,給自己找了一個強敵,那可真讓人追悔莫及??!
“王上,不管怎樣,她身份可疑,萬一存了異心呢?王上可千萬大意不得啊?!绷饍合雭硐肴?,也只能拿羽洛的性別身份說事。
得了得了,宮里哪來那么多細作?
宣于嶙盯著羽洛不肯挪眼,本來是想把琉兒的話駁回去的,可他掃一眼在場的宮人們,看在琉兒肚里麟兒的份上,還有為了他自己耳根子的清靜,決定暫不與她計較了。
“小棱子?!毙卺淄蝗换仡^道。
“是,王上?!毙±庾幼呱锨耙徊健?
“此人身份不明,心懷不軌。寡人命你,將她押下,好好審問,待后發落?!毙卺坠首鰢烂C地說著,說罷,又與小棱子打了一個眼色。
“是,奴才聽令?!毙±庾討暫?,就走到了押解羽洛的宮人面前,一本正經地讓他們跟著自己走。至于這“押下”,“審問”與“發落”的地點嘛,憑他伺候王上多年的經驗,是再明白不過了。
“愛姬,寡人聽你的,這總行了吧?”宣于嶙吩咐完畢,假惺惺扶了琉兒上轎,一顆心卻早飛出老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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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浴的芬芳好似毒藥一般危險。羽洛全程被幾名宮女架著。
新鮮的花瓣作浴,在用四季干花雪露釀成的香沫涂抹肌膚,就連褻衣肚兜都要用香爐熏過。
承受龍恩再大晟后宮中是件極為榮耀及神圣的事,往往被視為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宮女姑姑們不斷給羽洛重復著伺候王上的規矩,聽得她心里直犯惡心。
她身為后妃的時候都不曾經歷這些,現在卻要……
寂靜的寢宮中,在一切準備完畢之后,就只剩下了羽洛一人,只著了一身褻衣,披著床單,她眼中有著從未有過的絕望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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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宮中,一進進宮墻密布,層層疊疊,就好像迷宮一樣,可這些墻中,就沒有不透風的。
琉兒從宮女口中一聽的王上對那假少監的“處置”,氣得連茶碗都摔了!
要說近些日子,宮里頭新人不少,趙妃、灤嬪等等,可她們都是有家世背景的,從素女一步步晉升,才到了今天的位置。
像琉兒這樣宮女出身的,只有她一人,雖然聽上去是比其他嬪妃差了一截,但也貴在特殊?。?
王上來蘭婷宮的時候就曾說過,到其它宮里都免不了要聽到些與家族、與朝廷官員有關的話題,唯有琉兒這里,好像世外桃源。
本以為,她從宮女到貴姬的經歷,可算得上千古佳話了。卻不想現在又出了個假少監。下午的時候,在巷中匆匆一瞥,那女子似乎還有些姿色,王上看著她幾乎連口水都滴下來了!這還了得?
琉兒越想越不是滋味,按耐不住,濃妝艷抹地打扮了一番,找王上去了。
此時的宣于嶙也才沐浴完畢,在小棱子的伺候下披上一層薄衣。與美人的初夜,讓他急不可待,卻又不愿去得草率了。
同樣是梳洗熏香,只是宣于嶙用的香種不同,多了濃濃的男子氣息罷了。
這頭,宣于嶙才將額邊碎發收入龍帽當中,那頭琉貴姬便不請自來。
“琉兒見過王上?!绷鹳F姬福身道,一轉身,還讓蘭婷宮的宮女們呈上了鮮果玉酒,“王上,這從北疆來的果酒是您上次賜給琉兒的,可琉兒懷了身孕,也是無福享了,所以就想著給王上端來,再配上鮮果同食,想必滋味上佳?!绷饍呵尚毁?,不到三個月的身孕并不影響她的身段。僅是緩緩彎腰的姿勢,都是她對鏡練習許久才有的婀娜。
換了往常,宣于嶙該會為她傾倒??山袢詹煌?,一想到美人就在他的寢宮中等候,宣于嶙哪還有心思去理會琉兒的搔首弄姿?
“東西先放下吧,寡人過會兒會用的?!毙卺字皇瞧骋谎哿饍海瑢λ龓淼臇|西提不起絲毫興趣。
“王上,這些鮮果臣妾都去籽去核,沾鹽回甘,放久了恐怕……”琉兒只想挽留住王上。
“那就把酒留下,鮮果之類你且帶回去吧。”宣于嶙在薄衣外又套了一層錦服,束腰掛配等,都由小棱子一一打理著。
說話的工夫,已經準備妥當了。
宣于嶙抬腳便要出沐浴湯閣,還沒走出幾步,就被琉兒一把挽住了。
“誒呦?!绷饍喝鐭o骨之身,眨眼間歪倒向宣于嶙的懷中。
“王上,不知怎么,臣妾,突然有些頭暈。”琉兒嬌弱地說道,半倚在宣于嶙身上,她杏眼流連,顧盼有神。
要說一開始,宣于嶙還有些憐惜之意,畢竟琉兒的腹中還懷了自己的骨肉,確實得處處小心著。
可一低頭,見她眸中有神,還不乏魅色。顯然,眼前的示好恐怕都是她的伎倆,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他親近美人,寵幸美人,讓美人搶了她的風頭。
“既然頭暈體乏,就不要隨意出宮行走了,寡人這就讓小棱子宣太醫,你且回蘭婷宮歇著吧。”宣于嶙依舊是應付。
可琉兒哪里肯依?!巴跎?,琉兒有些暈得走不動路了,不知可否讓琉兒在王上身邊待上一會兒,多吸幾口龍氣,對臣妾,還有臣妾腹中得麟兒都有好處。”
“這沐浴湯閣中水汽甚多,你在這里待著,就不覺氣悶么?”
“臣妾只要有王上在,怎么會氣悶呢?”
話說到這里,宣于嶙對琉兒的耐心已經磨到盡頭了。他將一直纏著自己的琉兒“扶”到軟榻上坐下,隨后對著小棱子道:“琉貴姬身體不適,你去找幾個宮女,小心扶她回宮?!?
“是?!毙±庾訌澲讼?。
眼看宮人們就要來了,琉兒還是不舍?!巴跎?,您就不能再陪琉兒一會兒嘛?這么著急,是要去何處?”
她明知故問,還以為王上會像白天那樣,就算心有所想,也不至于在她面前說得太過明白。
可宣于嶙畢竟是一國之君,向來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體貼一回已是極限?!肮讶诉@就要回寢宮了?!?
“那琉兒也……”
“美人兒就在寢宮里等著?!毙卺讐焊唤o琉兒繼續的機會。
反正他寵幸了誰,到了天亮,整個大晟宮都會知道,還有什么好瞞的?
“王上……那丫頭她……背景不明,王上怎能接近這等人。王上,您要三思啊?!绷饍杭绷?。
“本王要寵幸誰還需要琉貴姬挑準么?”宣于嶙挑著眉,態度不佳。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琉兒只是怕她對王上不利……”琉兒急忙道。
“夠了!能有什么不利的?”宣于嶙再一次打斷她。
“她?!绷饍旱恼Z調弱了下了,“再怎么說,她做過少監,這身份……”
“這身份怎么了?難道你忘了你在成為充華前是什么身份了么?”宣于嶙轉回身對著琉兒反駁,被她煩擾了許久,興致減了不說,就連情緒都變得煩躁起來。
“奴婢不敢忘。”琉兒見王上好似質問,連忙跪下,就連自稱也回到了當宮女那會兒。
“沒忘就好。起來吧?!毙卺鬃寣m人們將她扶起,地板寒涼,跪久了,恐對胎兒不好。
這會兒小棱子已經讓蘭婷宮的人入內了,宮女們靠近扶住了琉主子。
琉兒不敢再說什么,面色慘淡地咬著唇。
“行了,回宮歇著去吧。從今往后,別在找美人兒的碴兒了,要知道,愛姬你還欠著她的恩呢?!毙卺讘B度緩和,叫一聲“愛姬”,好似安慰道。
“恩?”琉兒臉色一變,不禁驚問。
“可不是嗎?要知道,寡人當初之所以會寵幸你,就是在昏暗的長巷中,錯把你當成了美人兒。不然的話你又怎能成為一宮之主呢?”
宣于嶙說罷,整了整衣冠離去。
而琉兒卻雙腿一軟,要不是有宮女們左右扶著,她差點兒就一屁股摔在地上。
回憶起初夜后,王上見到她的種種表情,都耐人尋味。
原來,她引以為傲的境遇,竟是一場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