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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道

地底石室。

原本的昏暗,此刻已完全被那紅光所充斥。

血一般的鮮紅。

半月的前方,那八件上古邪器,數(shù)月以來,在這詭異紅光的煉化之下,竟是逐漸地消融而去,此刻,僅僅只剩下了虛影,並且彷彿隨時(shí)都會(huì)徹底消失。在不知何處源源而來的修爲(wèi)氣息之下,緩緩地注入那面古怪的石壁之中。

以衆(zhòng)多暗黑門人的生命,成了開啓這個(gè)上古禁制的源引。

半月面無神情,沒有一絲憐憫。

甚至,他早已不是原來的他自己,只在這神秘力量的蠱惑之下,徹底地迷失。他以爲(wèi)懷著最初的那個(gè)抱負(fù),殊不知,早已是反其道而行。

“很快,很快就完成了。”

看著那面符文不斷變化的石壁,半月戾聲一笑。

只見得那壁上的浮雕,也早已被紅光所籠罩,不斷顯現(xiàn)出怪異的圖案,似是世間無人識得的文字。一眼望去,彷彿那扇僅僅只是圖案的門,正在無比詭異地敞開,一股可怕的氣息,猶如凝蓄忍耐了千萬年之久,此時(shí)此刻……

如若,呼之欲出!

“咚!”

突然,石室門前的巨石升起,一個(gè)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了半月的身後。

如今的陀羅尼宮,每一個(gè)人皆被半月殘忍地屠殺,成了開啓這個(gè)上古禁制的祭品,卻唯有一人例外。此時(shí)此刻,進(jìn)得門來的,正是穆痕。

或許,他也不知,半月爲(wèi)何留他到了如今。

“可是有人闖了進(jìn)來?”

聽得穆痕的出現(xiàn),半月冷聲一問,卻也依然沒有回過身來。

“是。”

穆痕答道。他靜靜地立在半月的身後,看不出絲毫神情,甚至在這滿是紅光的石室之中,也顯得無比的陰暗。言語之間,更有一些陰邪之意。

“咻!”

隨即,半月一手輕揮。只見得那懸空而起漸漸消弭的帝恨劍,赫然又恢復(fù)了原狀,隨著半月的舉動(dòng),一下朝著穆痕飛去。同一時(shí)間,其餘的七件邪器,也忽然地徹底散去,虛影也未曾留下,全都化爲(wèi)詭異的力量注入了石壁之中。

“解決他們!”

穆痕一手接過帝恨,只聽得半月這句冰冷的話語。

原來,半月唯獨(dú)留下穆痕性命,除了穆痕知曉這般大計(jì)之外,也是預(yù)料到了有今日狀況的發(fā)生麼?不過……

“你是命令我?還是求我?”

穆痕一句邪笑,竟是如此問道。

“我給你這般力量,自是命令於你。”

“不,你還不明白。是我,賜予了你這般力量。”

聽得半月的冷語,穆痕依然是那般的戾笑。那帝恨劍在他的手中,彷彿早已與他融爲(wèi)了一體,一股呼之欲出的力量,只被他牢牢掌握於手中。

是他,給了半月力量。

“是麼?”

聞言,半月終於回過了身來。只見得他原本頗爲(wèi)英俊的面容,此刻早已變得一片憔悴,兩眼凹陷,佈滿了血絲,一頭散發(fā)披在肩上,彷彿早已不似一個(gè)活生生的人了。一對血眸中,直有一股殘戾之色,緊盯著穆痕。

“正是。”

穆痕又回答道,似乎這一刻,對半月沒有絲毫懼怕。

“咻!”

突然之間,只聽得穆痕話音剛落,那手中帝恨竟是猛然顫顫不止,宛若一股無比詭異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吞噬著他體內(nèi)的一切,修爲(wèi)元神、氣血精元,全都在那股氣息之下,迅速地轉(zhuǎn)化成另一股氣息,瘋狂地注入石壁之中。

短短一瞬,整間石室紅光大盛,如血般鮮紅欲滴。

穆痕的面容,定格在那個(gè)邪笑之上,還未來得及做出驚駭?shù)纳袂椋銖貜氐椎妆晃沙闪艘痪咔瑢疲Z然倒地。那帝恨,也終於散去,融入了石壁。

那扇神秘的“門”,彷彿將欲開啓。

“這,是你選擇的。”

看著穆痕的屍體,半月面無神情地說道。

說罷,也不再理會(huì),更不去管那闖入陀羅尼宮的衆(zhòng)人,只轉(zhuǎn)身看著那面被紅光籠罩的石壁浮雕,邪笑愈甚。或許,開啓了這扇門,那闖入宮中之人,對他而言早便不足爲(wèi)懼,這天下自恃正道的那千百宗門,也早便不足爲(wèi)懼。

他,半月,成功了!

“嗤……”

突然,半月面色一滯,一抹猩紅的熱流,從他胸前噴涌出來。

他揚(yáng)起的手臂,距那石壁上紅光閃閃的浮雕,僅僅不住半寸的距離。可就在此時(shí),一把劍鋒,卻是從後方生生貫穿了他的胸膛,鮮血淋漓。

竟是,帝恨!

半月面容大變,直有滿目的難以置信。

距離他以爲(wèi)的成功,本來只剩下這最後的一步了,只待打開這個(gè)上古的封印,他便能夠取得那最強(qiáng)的力量,他便可以以此完成他的抱負(fù)。使天下一道,大道長存,無爭無鬥,無殺無伐;以此道替天道,方爲(wèi)無上之道……

可是,在這最後的關(guān)頭,他,失敗了。

“你……”

“我說過了,這世間,本便沒有什麼所謂的道,唯有力量,纔是亙古不變的衡定準(zhǔn)則。你本可以擁有那般的力量,只可惜,你太執(zhí)迷於你那大道了。”

一句冷語,緩緩傳至半月的耳中。

只見得那本來化爲(wèi)乾屍倒地的穆痕,此刻居然又活生生站立了起來,毫無半分生機(jī)的軀體,卻詭異地被注入了這般神識,彷彿,這纔是原本的他自己。

那把帝恨,也赫然被他執(zhí)於手中。

“……”

此刻,半月一對瞳孔更加的凹陷,無比驚駭?shù)纳裆校矈A雜著無法擺脫的絕望。他的生命,正在那帝恨的吞噬之下,逐漸地消失。所有的理想與抱負(fù),隨著生命的消弭,逐漸地化爲(wèi)了虛無,徹底地?zé)熛?yún)散。

這一次意外,讓他全盤皆輸。

他忽有幾分不甘。

“你究竟是誰?”

“到了今日,你卻還未猜到我究竟是誰麼?”

聞言,穆痕冷笑一聲,邪氣凜然。他從一開始佈下的局,也終於在此時(shí),走到了最後一步。誰能想到,世間,究竟有幾個(gè)君魔炎?

半月頓時(shí)一怔,終於,徹底浮上了絕望之色:

“你是……君魔炎?”

“哈哈!可笑你半月,一直便以爲(wèi),我只想謀圖區(qū)區(qū)一個(gè)陀羅尼麼?”

穆痕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冰寒刺骨。

他並不是君魔炎,可也是君魔炎。君魔炎早在與司空寂的最終對決之中,隕落消亡,只留下那個(gè)冥教蓄謀多年的陰謀,結(jié)果知曉這一切的,就只剩他穆痕。誰能想到,當(dāng)年被暗黑門老怪物安插在落雁峰上的間諜……

實(shí)際上,真正卻是君魔炎的人!

“你半月、老傢伙、還有君魔炎,最終,還不是被我玩弄於鼓掌?!”

穆痕再度狂戾地笑了起來,看著那面等待被開啓的石壁,那紅光閃現(xiàn)的浮雕符文,眸中的狂熱,終於顯露無疑,再也不需隱藏地放肆開來。

緩緩抽出帝恨,性命將隕的半月,緩緩傾倒在地。

“……”

此刻半月的神色,終於恢復(fù)了幾分清醒。

那映著血光的眸中,逐漸變回了原本的漆黑,只不過,那早已佈滿的血絲,卻是無法祛除得去了。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似乎,他逐漸脫離了那可怕力量的蠱惑,找回了他自己。可是,事到如今,卻還有何用呢?

原來,卻是我錯(cuò)了麼?

半月如此問自己。

任憑如何的秩序之下,人都終會(huì)被慾望所矇蔽,一如今日之前的自己、一如始終渴望力量的君魔炎。自己那所謂的大道,根本便不存在。

……只有,天道。

天道周行,沒有是非對錯(cuò)、沒有正邪黑白,有上下便有尊卑、有強(qiáng)弱便有貴賤;人有悲慘、亦有風(fēng)光,有欣喜若狂、亦有哀思隕滅;人人各自都有屬於自己的道,然而萬般大道皆如一,也不過在這天道無盡的輪迴之中。

……這,纔是無上之道。

原來,是我錯(cuò)了。

半月心中一句低語,似乎,在這最後一刻,方纔領(lǐng)悟了道的真義。

當(dāng)初秦川與他的言語,卻是沒有錯(cuò)。只有在這般天道的輪迴之中,才能無盡永恆,纔能有這般多姿多彩的世界。所謂秩序,根本便是虛無。

“哼。”

一聲淡笑,臨終之際,半月看著穆痕的背影。

卻是,早已沒有了遺憾。

他知道,這天道有常,一切皆有定數(shù)。終將,也會(huì)有人來讓穆痕徹悟這番天道的;終將,他自己一步踏錯(cuò)而製造出的這般末世,會(huì)有人來結(jié)束。

而且,很快,便來了。

……

“桀桀。”

穆痕邪戾的笑聲,迴盪在這間石室之中。

他踏過半月的屍體,將手中那把帝恨舉起,直直地向著那石壁插去。只見一陣奇異的變化,一把凝實(shí)的劍兵,竟是就這般詭異地沒入了石壁之中。

“君魔炎,你沒想到吧,你的遺願(yuàn),竟是我來替你完成!”

面容之上,一抹極度的興奮之色,穆痕迫不及待地將手掌觸在那浮雕的圖案上,稍稍用力,融入了血一般的紅光之中。下一瞬間,他便能擁有世間最強(qiáng)的實(shí)力了,他將傳承源自上古的可怕力量,天下間,再也無所匹敵。

他將,成爲(wèi)這天下的巔峰!

“?!”

然而突然之間,一抹極度的驚駭,轉(zhuǎn)眼便取代了他方纔的興奮之色,只覺一股恐怖而又強(qiáng)大的力量,源源不絕地涌入他的身軀之中。

侵佔(zhàn)他的軀體、掠奪他的神識、吞噬他的靈智!

“君魔炎,你騙我!”

生命中的最後一聲嘶嚎,從穆痕的口中吶喊而出。轉(zhuǎn)瞬之間,原本屬於他的一切,早已被摧毀得灰飛煙滅,只剩最後一句不甘的驚呼。

衝破了所有。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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