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邊泛起一抹魚肚白似的光亮,潤濕的林中仿佛還留著昨夜的余痕,點點晨露泛出閃閃晶亮,寥寥的啾啾鳥語在林中遙相呼應,仿佛在召喚光明的到來。
不一會兒,太陽從蒼涼的大山后面探了出來,銀白的光亮漸漸顯出一縷熾紅,晨光終于喚醒沉睡的森林,林間百鳥朝鳴,漫漫的撒滿了整個大地。
清亮的鳥鳴聲喚醒了草棚中沉睡著的周同,微微半張雙目,一縷晨光灑在席榻,泛出七彩耀眼的光暈,破舊的草棚顯得格外溫暖,分外舒適。
我還沒死?我還是沒死!努力的撐起脖子四周望了望,草棚空無一人,卻不知那位美麗的聲音去了哪里?還有那位鐵鏟炒鐵鍋?
身子實在是太無力了,強撐了幾次,仍是沒能坐起身來。想起年幼時遭受的痛苦,周同反而感到欣慰。好在,自己沒死,還是活著。
草棚一暗,進來一人,一絲美不可言的曼妙清香飛入鼻中,有似曾相熟的感覺。
是她,是她來了。
周同努力睜開雙眼端瞧,不一刻,呆了。
女子一身青衣,晨光影射下現出婀娜柔美的身姿,光線一亮,那如畫至美的臉蛋呈現在眼前,清秀絕倫的面色緋紅如綢,珠圓玉潤,竟無有一絲瑕疵。看那雙美目,像黑水晶一樣的好看,黑亮中透著水靈,深邃且又傳神。
女子玉筍般細嫩的小手捧著一個小竹碗,輕輕笑的說道:“不要硬撐著,躺下吧,我來喂你。”
靈脆甜美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真實可見的可人就在眼前,周小同看的呆了,聽得更是呆了……癡了……心也迷……
“我,我喝,我……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你,在哪里見過我呀?”“……不,不知道了,只是,我……我肯定在哪里見過你的!”
“夢里吧……”“……啊!……夢里!????”
“……你,叫周同?”“周同?是,我叫周同……”
“你在天山派的姓名也叫周同嗎?”“……天山派?你也知道?”“……”
“……是,我是天山派第一百六十九代親傳弟子,排字‘子’輩,叫周子同,我師父很厲害,他老人家的名諱不敢直呼,等以后我拆開了寫出來給你看……好嗎?”
“好,不過不用,我知道的,他叫崔元慶,綽號崔麻子,對不對啊?”“啊,你知道?……”
“想知道我的姓名嗎?”“想!……你,叫小柔兒,對嗎?”
輕輕的,聲音很小……“我叫莫小柔,姥姥給我取的!”
“莫小柔!莫小柔……莫小柔……”
“以后不要輕易告訴別人,好不好?”“莫小柔。哦,是!聽見了,就我一個人知道!”
“別人也可以知道的,以后咱們一起到了京城皇家武館,周圍的學友們都會知道的。我是說不要告訴不相干的人。”“真是太好了,我好高興啊……哎呀,好疼!”
“快些躺好,我來喂你喝藥,咱們一邊吃一邊說話。”“好,好,我都聽你的。”
……“哎呀,藥好苦啊!”“嘻,苦了才治你的內傷。你可知道,這是姥姥她攜帶的最后一點好東西了,都給你吃盡了。”
“啊呀,那真是對不住你姥姥她老人家,我該怎么報答她呀?”“不用,來,先喝藥。”
……“小柔,你姥姥去哪兒了?”“她回去找姥爺借一樣寶貝,這一兩天就會趕回來的。”
“借寶貝?是給我治傷嗎?”“……嗯。不過你放心,她借的只是器皿,用了還會還給姥爺的。”
“器皿?給我用嗎?”“是的……是給你內臟做移植用的,你不要擔心,姥姥的醫術天下第二,絕對有把握治好你的丹田的。”
“……小柔,是用你那塊寶玉嗎?”“你都聽見了?”“聽見一點兒,小柔,我,我,我……”“……沒關系的,以后保護我吧?”“好,一定,我今生都要好好保護你!”
“……”……“……”
“……,……小柔,謝謝你呀!”“……為什么要謝啊?不要謝!”
“……小柔……”“……”
“……”“以后叫我柔兒……”聲音很小很小。
“好的,柔兒!”“哎……”聲音更小了。
“……”“我看了你的腰牌,你比我大一歲多呢……以后,以后……我叫你同哥哥吧……”聲如飄飄柔風,若有若無。
“好的,柔兒!”
周同喝了藥,無數暖流傳遍全身,身體慢慢有了知覺,胸口似乎有一塊冰涼,不由伸手去摸。
莫小柔輕笑著自他胸口拿起一物,“你看,就是我說的那塊玉石。”
玉石掛在周同脖頸,是由一條青綠的絲線連成,玉石通體碧綠深幽,其中水色靈動,仿佛盤踞著一條青色水龍。
“好了,躺下了,你的傷還沒有治好,別再動了丹田。”
“柔兒,我,我該怎么報答你?!”“不要再說此種話,小柔聽了心里不舒服,快快躺好。”
“好,不說了,我再不說了。”
“柔兒,這玉石非常貴重吧?”“同哥哥,身外之物,以后進了你的體內,再也不要多想,啊。”
“好,再也不去想了!柔兒,這玉石是你家祖傳的吧?”“……不算是,是姥爺尋來的,后來姥爺在媽媽生我的時候傳給了我的!媽媽可好了,可疼愛我了!你的媽媽呢?她好嗎?”
“……媽媽?我的媽媽?……媽媽,媽媽……”
周小同的眼睛瞬間濕潤了。
“啊!不要哭!小柔說錯話了,同哥哥不要哭!”……“啊,不哭不哭,我不哭了!”
從遠處傳來一聲駿馬嘶鳴聲,莫小柔微微一愣,笑道:“同哥哥,是那匹烏騅馬,姥姥她回來了!”接著又一聲嘶鳴聲傳了過來,與前一聲有所區別,周同雙目放出一絲光亮,喜道:“柔兒,是我的小黑,它還在?”
莫小柔笑了,臉頰一抹紅暈通透誘人,“是啊,都在,你的水紋劍和那把黑劍也在,床頭就是了。那匹小烏騅馬呀,姥姥奪來的那匹烏騅馬是它的媽媽,這次也跟著姥姥去了。”“那真是太好了,小黑找到母親了!柔兒,以后咱別讓它們母子分開好不好?”“好,咱們讓它母子永遠在一起!……要是能找到它的爸爸就好了!”
欣喜的莫小柔一似乎有了心思,下子變得惆悵了,周同道:“柔兒別不高興,我知道怎么找到它的爸爸。”
莫小柔一喜,“真的?”周同笑道:“真的,小黑本來和他的爸爸在一起,后來我從響馬手中奪了過來,小黑跟了我,我的好朋友康國棟和它的爸爸在一起,等到我的傷好了,咱們快些趕往京城,路上就能讓他們一家三口見面。”
“一家三口?爸爸?爸爸……”莫小柔喃喃說了兩遍,外面刮來一片颶風,回頭一看,兩匹烏騅馬已然到了草棚前,那匹母烏騅馬上坐著一位年邁老婦,一身灰衣,正是莫小柔姥姥。
“姥姥!”莫小柔揮去心中煩悶,見了老婦喜笑顏開,燕子般掠了過去,雙手抱住老婦右臂,興奮的問道:“姥姥,您可將器皿借回來?”
老婦故作生氣道:“就知道記掛救治那小子的傷勢,也不先問問姥姥如何?”“嘻嘻,姥姥,您老可安好啊?”“安好安好,哼,女生向外,口不由心!”
莫小柔小口一噘,裝作氣惱的樣子,顯得靈透可愛,“姥姥怎能這樣說小柔,小柔可是天天擔心你!”說著面色一變,變成活脫脫的一個淘氣丫頭,嘻嘻笑道:“可是小柔知道姥姥武功蓋世,路上誰見了不躲得遠遠的,嘻嘻,輕功又是天下第一,這十多萬里的路程,不就飛呀飛呀的一樣輕松,是不是姥姥,還能讓您為難咯?!”
周同躺在草席上聽的清楚,十多萬里的路程,柔兒姥爺家還真的不近!前次聽了什么千草廳、百草園,莫非他們都是千草廳的門人?
千草廳在江湖中的名氣比天山派還要響亮,原因就是他們的丹藥名滿天下。制丹煉丹整個鴻蒙大陸數第一,周同可是吃過不少他們的好丹丸,還看過不少關于千草廳的史記書籍。書籍上介紹千草廳以煉丹為主,練氣為輔,主修內功心法秘籍《百丹經》,練氣沖穴不但需要內功心法,還要輔以百種丹藥做引,修煉中沒有走火入魔一說,實屬天下一等一的不世奇經。
周同隨即一想,便聽那老婦回道:“哼你個滿嘴灌了蜜的小丫頭片子,竟知道拿好話糊弄姥姥,以后可別在外人跟前說姥姥什么武功蓋世,什么輕功天下第一了啊,省的人家笑話。”老婦雙眼瞇成了一條縫,臉上皺褶紛紛擠到一塊,溝溝坎坎的如數十道丘嶺山道,雖然難看了些,卻是喜氣的模樣。
草棚里的周同正費力的望著二人,正好與老婦飛來的目光對到一起,老婦臉上的皺褶變著花樣的再次擠到一塊,這次卻是惱怒的樣子。“臭小子,你還知道醒過來呀!”“見過前輩!小子有傷在身,起不得身,請您恕罪則個!”老婦不理周同,回頭對莫小柔說道:“柔兒,這小子的師父才是武功蓋世,天下第一!哼哼,還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小子,你說,你師父是不是說過他的武功天下第一?”老婦說話了,周同不好不應,就躺在草席上回答道:“啟稟前輩,師父沒說過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嗯?!你敢跟我不說實話?”“沒有,晚輩不敢,師父確實沒有說過武功天下第一,不過,卻說過在武者行里,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我呸!”老婦朝空中噴出一片氣液,“油嘴滑舌,油腔滑調,油頭滿面的,一個老油條,一個小油條,一嘴的油沫星子,狂妄的油條子,沒有一個好東西!”
老婦滿嘴的油話連罵了師父二人,周同不知師父與她有何淵源,再說人家給自己療傷醫治,將身上的靈丹妙藥全都消耗光了,又來回奔行了十多萬里,于情于理都不能有什么作態,只好閉嘴不語。
莫小柔拉著老婦手臂說道:“姥姥先別發火了,您的藥已經吃完,咱們還是快些給他栽植玉石,免得藥力失效再廢一番周折!”“嗯。”老婦手中多出一個皮包,就著草席攤開。
周同側著臉一看,密密麻麻的數以千計的各種細針,大的如筷子粗細,小的細如毫毛,長短不一,顏色各異,卻不知如何給自己開腸破肚,將玉石栽植到里面。
老婦拿出一瓶藥水,將細針逐個放到里面侵泡,周同看的驚奇,問道:“柔兒,這細針有什么用處,難道是用它來破開肚皮不成?”
未等莫小柔回答,老婦先來了一句:“什么柔兒,柔兒也是你能叫的?馬上開始了,閉嘴吧你!”單手一楊,擊在周同額頭。
莫小柔急道:“姥姥慢些!” 老婦道:“不妨事,我只是讓他睡一會兒罷了。哼,臭小子,真的是和他師父一樣油嘴滑舌啊,都快要死的人了,幾天沒見就和我家的柔兒搭上道了!”
莫小柔俏臉一紅,答不上話了。
周同欲要講話,迎來熱氣進入腦核,腦域頓時一片空白,再次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