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鬼,一定要盡快除掉!]
黃羅心底泛起了陣陣恐懼,雖然張煌眼下在他看來還只是一介無知小兒,但是那份游刃有余游的從容、冷靜,卻讓黃羅感到莫名的驚恐。
而這份驚恐,隨著張煌從他手中大刀接觸范圍外安然無恙閃避開來的次數(shù)而迅速擴大。
因為很少有人能在這樣的危機關(guān)頭仍然保持著如此冷靜的情緒,毫無差錯地避開一次又一次的致命襲擊。
不由自主地,黃羅想到了一個人,北軍中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大人物。
大漢朝近現(xiàn)代名聲響當當?shù)拇笪浜溃匚髑疾孔詈ε碌乃迶常瑳鲋萑髦祝仑S縣侯、太尉段颎!
相傳,段公坐鎮(zhèn)武威十余年,與羌族交戰(zhàn)一百八十回,斬殺近四萬人,為后來的接班人,皇甫規(guī)、張奐這兩位‘涼州三明’的另外兩人奠定了面對秦西羌族的優(yōu)勢。
然而,最是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卻不是段公在征伐羌族時的豐功偉績,而是那[段公白衣與熊戲]的事跡,這不知成為多少北軍士兵心中的驕傲。
據(jù)說在段公年過五旬的時候,大漢朝廷準備要派名將皇甫規(guī)接掌西涼與秦西羌族的戰(zhàn)事。
聽說這個消息,秦西的羌人們欣喜若狂,因為段颎這個雙手沾滿他們羌人鮮血的屠夫終于要離開武威,返回大漢京師了。
本來嘛,令他們?nèi)缱槡值亩物G調(diào)回漢朝京師,羌人應(yīng)該感到慶幸才對。但是,羌族部落中卻有不少羌族的勇士覺得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段颎這個屠夫離開,應(yīng)該趁著段颎年紀老邁,被年輕的后繼者皇甫規(guī)取代前,將段颎殺死,報復段颎這十幾年對羌族的殘酷鎮(zhèn)壓與血腥討伐。
于是乎,一群羌族的勇士們私下聯(lián)絡(luò)起來,準備趁著段颎與下一任護羌校尉皇甫規(guī)交接時邊軍會出現(xiàn)的些許不穩(wěn)定,偷襲武威郡,殺死段颎,最好連那位年輕的大漢下一任護羌校尉皇甫規(guī)也一起殺害。
但是話說回來,畢竟段颎在武威坐鎮(zhèn)了十幾年,積威日久,哪怕是羌族的勇士們也不敢輕易造次。
因此,羌族勇士們合計了一下,想了一個辦法來試探段颎的實力,想看看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還有沒有當年被稱為‘段屠夫’的實力。
于是乎,幾日后,羌族人打著與漢朝邊軍切磋角力的機會,向段颎獻上了一只巨大的熊羆。這只熊羆站立起來足足有一丈兩尺高,爪子尖銳堅韌,能輕易擊碎巖石,就連北軍的士兵瞧見這只異獸也是面色大變。
這時羌族使節(jié)說道:“聞公任滿回漢京,羌地弱人疲,唯獻此獸獻段公,可取其膽潤脾肺。羌不敢取,公親取之。”
言下之意,竟是要年過半百的段颎搏殺這只的巨大熊羆,取其熊膽。
當時大漢邊軍與一部分北軍心中大怒,然而段颎卻不以為意,哈哈大笑地脫下鎧甲,連兵器也不帶,當著羌族使節(jié)的面下場與那只巨大熊羆搏斗。他一邊游刃有余地在熊羆的利爪下從容閃避,一邊嘖嘖有詞地評價熊羆,從利爪到牙口,逐一點評。
一直等那只熊羆力氣消耗地差不多后,段公這才談笑自若地將那只熊渾身骨頭打斷。
從始至終,段公臉上笑容滿面,渾身也不見有傷,驚得羌族使節(jié)們面如土色。
對此段公視而不見,在摘掉了那顆血淋淋的熊膽后,便吩咐軍士將這只熊羆燉湯,分給羌族的使節(jié)們。
喝過湯后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部落,羌族使節(jié)們將這件事告訴了那些勇士們。
于是,羌人趁虛襲武威的計劃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武威郡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段颎與皇甫規(guī)兵權(quán)交接的不穩(wěn)定時期。
這件事,一直是北軍士兵津津樂道的驕傲,而作為曾經(jīng)的北軍一員,黃羅也是聽得耳朵起繭子,但不知為何,今時今日瞧見張煌,黃羅卻想到了段颎這位作為北軍驕傲的大武豪。
[難道這小子……]
盡管黃羅也清楚要將張煌與段颎相比,張煌差地太遠,但是,心底那份不知從何而來的驚恐,卻促使著黃羅恨不得下一刻就將張煌斬于刀下。
想到這里,黃羅棄刀用手,竟去抓張煌的衣服。畢竟手可比鐵刀靈活地多,而一旦被黃羅抓住衣服,那張煌豈能還有活路?
對此,張煌不由愣了一愣。
“沒搞錯吧?這智商明顯和你身份不符啊……”
別說,剛才游刃有余的張煌,竟被黃羅弄地上躥下跳狼狽不堪。
[嘁!小爺這是陰溝里要翻船的節(jié)奏么?]
從始至終眼中從未變過的張煌神色中終于流露出幾分莫名的凝重,右手在懷中一摸,摸出一張黃色的紙片,上面畫滿了朱紅色的古怪符號。
[……煌兒,此番你下山,義父并不會約束什么,為惡為善,皆在你一念之間。但是,義父所教你的那些東西,若非性命危機關(guān)頭,你莫要在人前擺弄。否則,勢必會滋生禍事……應(yīng)下此事,你便下山去吧。……]
“嘁!”張煌皺眉思量著。
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大喊。
“首領(lǐng),這邊!”
張煌轉(zhuǎn)頭一瞧,也不知是瞧見了什么,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在沖著黃羅嘿嘿一笑后,旋即便逃離了幾丈遠。
“唔?”黃羅雙眉一凝,轉(zhuǎn)頭望向張煌逃走的方向,忽然發(fā)現(xiàn)適才逃走的陳到與單福竟然沒有逃遠,站在遠處的林后,似乎打算接應(yīng)張煌。
“正好省得老子一個個去找!”
冷笑一聲,黃羅拔腳就追,冷不防前面轉(zhuǎn)來一聲大喝。
“黃羅,看暗器!”
黃羅聞言下意識抬頭,猛然瞥見幾個灰蒙蒙、黑乎乎的東西,想也不想,幾拳揮出,只聽咔嘣幾聲,那幾個看似暗器的東西掉落在地,粘稠而帶著幾分芳香的液體澆了他一身。
“這是?”瞥了一眼在遠處哈哈大笑的張煌等三人,黃羅舔了舔手上的液體,只感覺那清黃色粘稠液體甘甜而芳香。
[蜜汁?]
黃羅心中一愣,眼神不經(jīng)意間瞥見地上了幾個灰蒙蒙、黑乎乎的‘暗器’,頓時,臉龐浮現(xiàn)出幾分駭然。
那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三個人腦袋大的蜂窩。
“嗡嗡——”
在黃羅愈加驚駭?shù)哪抗庀拢侨齻€蜂窩中涌出幾波蜜蜂,兇狠地朝著此地唯一沾滿蜜汁的黃羅身上扎,任憑黃羅使勁撲打,奈何蜂蟲數(shù)量龐大,雖然打死了其中幾只,但黃羅全身早已被扎得腫脹麻木,渾身刺癢。
“狗崽子!他娘的狗崽子!”
黃羅在那痛罵,這邊單福嘿嘿一笑,對張煌說道,“怎么樣,首領(lǐng),小生這一招可算高明?”
“唔!”張煌點了點頭。
聽了這話,單福更加得意起來,瞅了一眼有些不屑表情的陳到,一臉邀功表情地說道,“怎么?不服氣啊?若不是本軍師,能這般省力地拿下黃羅么?”
“不見得拿他不下!”倔強的陳到輕哼一聲。
“是么?”單福得意滿滿地輕笑著。
瞥了一眼慪氣的陳到與單福二人,張煌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將手中那張已經(jīng)被捏縐的黃紙又悄悄放回了懷中,心下若有所思。
[為什么呢?為什么老爹傳授我許多本事,卻又禁止我在人前隨意使用?嘁!要是沒有老爹的限制,這黃羅算什么?勢必滋生禍事……老爹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張煌臉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旋即,他甩了甩腦袋,將心中許多想不通的事暫時拋之腦后。雖然他善于思考,但他本身卻不是一個喜歡思考的人。
[算了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老爹有許多事瞞著我?總有一天會弄明白的。在此之前……]
想到這里,張煌將目光投向了前面不遠處那被蜂群蟄得滿地打滾的黃羅。
而此時,蜂群已逐漸散開,而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黃羅,此刻竟被那群小東西蟄得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也難怪,畢竟單只蜂的毒素雖然輕微,不過數(shù)量一旦上去了,那可是很了不得的,就算是原來出身北軍的黃羅的也吃不消,全身麻木瘙癢,難以動彈。
“噗……”
張煌等人忍不住笑了出聲,因為這時的黃羅賣相實在太過凄慘,整張臉被蟄得面目全非。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啊……”
張煌輕嘆著走上前,蹲在黃羅身旁,搖頭說道,“早投降了多好?也省得受這種苦……”
“卑……鄙!”眼睜睜看著張煌走到身邊,而自己卻依然無法動彈,黃羅心底泛起了幾分絕望,勉強張開失去知覺的嘴,斷斷續(xù)續(xù)地罵道,“狗崽子……詭計多端,算……算什么英雄好漢?”
張煌聞言搖頭冷笑道:“從你黃羅口中聽到英雄好漢這四個字,不覺得別扭么?”說到這里,他模仿著黃羅之前的話,淡淡說道,“還有什么遺言么?”
聽了這話黃羅面色微變,哪怕是窮兇極惡的他,此時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下來,懇求道,“留得一線在,日后好相見……我等無冤無仇,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咄咄逼人?”
“你也會求饒啊?”張煌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在冷笑一聲后,沉聲說道,“半月前,章縣財主張大富帶著兒子、女兒、女婿一行人到鄰縣省親,你們搶奪了財物不說,還將其殘忍殺害,淫辱其妻女,張大富與其兒子、女婿苦苦求饒,說愿意用所有家財換全家性命,你們也不放過,他的女婿僥幸剩下半口氣未死,爬到章縣城門口,對衛(wèi)兵說出冤情這才咽氣……就算是張大富平日為富不仁,你們做得也太過火了,更何況,那張家平日里素有仁義之名,深受章縣百姓推崇……當初張家眾人苦苦哀求,你等置之不理,痛下殺手,如今,你竟然還有臉乞求活命?!”
黃羅頓時語塞,心知肚明今日他必定難以善終,眼神中露出幾許兇狠神色,用唯一還能用的右手猛地抓向張煌的咽喉。
只可惜,張煌的劍比他更快,還未等黃羅抓到他,張煌的劍便刺中了黃羅的心口。
“你……”眼瞅著刺入心口的利刃,黃羅只感覺頓時力氣漸漸消退,沒過一會,頭一歪,便咽氣了。
“……”瞅了一眼黃羅的尸體,張煌微微搖了搖頭,也不顧手中斷劍依舊插在黃羅胸口,緩緩站起身來。
“首領(lǐng),接下來我們?nèi)ツ模俊眴胃柕馈?
張煌望了一眼地上黃羅的尸體。
“尋找志同道合的同伴……這天下,像黃羅這樣不入流的賊寇,恐怕就跟天空的星星一樣,遍布各地,四個人,終歸還是太艱難了……”
陳到與單福對視一眼,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