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點上,高大帥開了車來,送他們夫婦倆去火車站。
白露拉著兩個行李箱準備出屋,見狀,君爺伸手幫她拎了起來。白露空了手,回屋裡,檢查煤氣電水的開關有沒有都關好了,再出門,仔細鎖了門。
“不用那麼仔細。我媽我爸可能帶徵徵回來。”對兒子越來越瞭解的君爺,對於包子這次能不能安分地呆在爺爺奶奶家裡,心裡有了顧慮。
白露卻對兒子有信心:“我們這不是第一次出門,怕什麼。”
兩個人隨之下樓,走到樓下,高大帥已經打開車門在等著他們。姚爺是抱著兒子站在陽臺上俯視他們兩個。
洛洛喊:“徵徵哥不去嗎?”
小妖精在爲包子哥喊委屈,人家人小,但其實也想去,去了不當電燈泡。
“徵徵哥可以和姐姐一塊去。”洛洛給包子挑選好了搭檔,這樣包子就不用當電燈泡了。
“姚爺這兒子是人精了。”高大帥聽到洛洛的喊聲都有所感慨,對君爺和白露姐姐夫婦倆說,“要是我家那隻大笨小子,有他一半聰明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白露對此斬釘截鐵給予否決,“你這張嘴,比起子業不知道差多少。你能指望你兒子超過洛洛?”
高大帥自認是不敢超過姚爺的,嘿嘿笑著,眼睛掃到君爺拉的他們夫婦倆出去旅行要用的行李箱,目光一亮:“情侶箱?我和我老婆度蜜月的時候都沒有用到這幅裝備。”
陽臺上的姚爺也望見了,口氣酸溜溜地說:“我和我老婆度蜜月時也沒有用到。”
白露一邊紅了臉,一邊罵這兩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嘴巴消停一刻天下都是福氣了,道:“莫非要你們用了我們才能用?如果這樣做,你們陸隊還能當你們的領導?”
耳聽白露姐姐都把君爺搬出來了,高大帥和姚爺都不由自主鄙夷一聲,兩雙眼睛掃到君爺的臉上。
君爺的臉,紋絲不動的表情,比鐵更鐵,比石頭更硬。
高大帥嚇的縮了脖子:不知君爺這是什麼意思?和老婆去度蜜月,君爺老爺難道不高興?
車終於出發開往火車站了。
高大帥親自把他們兩人送到了火車站臺,在白露要上車時,高大帥對她咧開燦爛的白牙:“好好玩,嫂子,大家都知道你辛苦了。是君爺該補償你的。”
這話說得,好像她沒有這次旅行會怎麼樣似的。
她白露這麼多年來,沒有和老公去旅行還不是照樣過。
白露瞪了瞪高大帥:“顧你們自己去,我用得著你們操心嗎?瞎操心!”
高大帥無言,摸了摸帽檐,目送他們倆上了火車。
白露走在君爺後面,君爺走在前面動作利索,已經先找到了他們要坐的位置,並且把行李箱都放好在了座位上面的行李架上。白露只需要將自己的旅行揹包拿出來,裡頭主要放了水和食物。
取出兩個水杯,白露對君爺說:“我去下開水間。”
君爺點了點頭。
白露拿著水杯就走了。
高大帥站在站臺上,本想送他們到火車離開爲止,可這對夫婦一點留戀的感情都沒有,在火車上已經各幹各的,看都不看他一眼。
“喂——”被視爲空氣的高大帥只能是喊一聲。
白露走在火車裡的夾道上,哪顧得上聽他放屁。
君爺更聽不見了,坐下來從白露的揹包裡找到了一本書放在膝蓋頭上翻了起來,完全旁若無人的帝王氣勢。
高大帥對此笑不是哭不是,只等火車開動的汽笛聲一響,終於在他面前把這兩個人送走了。
姚爺這時候打了電話來問他:“火車走了嗎?”
“準時走的。”高大帥答。
“還真是準時。”姚爺都很詫異,火車晚點,對中國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不晚點反而是奇蹟了。
“姚爺,有事吩咐嗎?”
“事倒是沒什麼事。只是,你沒有和他們一塊走?”
“我怎麼可能和他們一塊走。他們是去度蜜月。我敢陪著去,只怕被嫂子砍了腦袋。”高大帥說歸這樣說,卻是在火車站裡沒有出來。
姚爺懂的,嗯了聲:“行吧,我讓人把你的行李送過去,你自己看著辦,小心行事。”
高大帥都感覺姚爺懂人情多了,千恩萬謝的。
姚爺卻只對他挑了挑眉:“你說你兒子想超過我兒子的嘴巴?”
“哈,姚爺,您老的耳朵,實在是——”這麼遠的距離都能聽見,太神了。
高大帥乾巴巴地笑了笑:“我那話說著玩的。哪敢。我兒子都沒有這個豹子膽。我兒子比洛洛年紀小呢。”
“我這是想和你說——”姚爺話鋒一轉,“如果你兒子能超過我兒子的嘴巴,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哎?”高大帥被一棍打昏了。
“我就嫌我兒子這張嘴不好,該接受教訓。如果有比他年歲小的孩子治得了他,看他以後還怎麼得意?”姚爺邊想,邊覺得兒子這幅吃苦頭的場景實在太美妙了,美妙到他這個老爸都要裂開嘴巴大笑不已。
高大帥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姚爺,你想和你兒子鬥,何必拖我兒子下水!
白露走去開水間裝完了兩杯熱水,一路在擁擠的火車上通道里走著,額頭逐漸冒出了一層細汗。
走到座位的地方,她剛歇口氣,卻見坐在自己身邊的人一動不動的。掃了一眼,看著君爺手裡拿的是她帶來的一本書。君爺自己已經看書看入迷了。
那一刻,白露想去撞牆。
她帶書來是給自己解悶不是給君爺解悶的。
再說了,她喜歡的書,爲什麼君爺喜歡看?
以前她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回事。
或許,君爺是悶的時候,什麼書都看的進去,像她爸,是條書蟲。這個很有可能,只要考慮到家裡書房裡的書,基本都是君爺一個人的。白露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老公和自己的父親已經商量好要改造書房了。
君爺現在是和她爸親過和她。
白露輕咳兩聲,把水杯放在了小桌子上。
可能是周圍的噪聲太大了,君爺沒有發現她回來。
火車裡亂哄哄的,什麼聲音都有。小孩子哭泣的聲音,大人打牌,嗑瓜子。這樣糟糕的環境,真不知道當時自己怎麼想的,想著好過坐飛機。
白露悶悶地坐了下來,真想拿本書也把自己的腦袋蓋了。
來旅行前,想著那些美妙的場景一個都沒有發生。
唯一,車窗外的風景是在倒退了,符合火車把他們兩人帶往雲南的事實。
白露嘆了句氣,端著水杯溫暖自己的手心兒。
君爺像她爸能一個人自處,她白露也只能像容忍她爸一樣容忍君爺了。不知爲何自己嫁了個那麼像她爸的男人。
過了約一刻鐘,可能是太沒事做了,閒著閒著白露打起了盹兒,腦袋自然歪到了君爺的肩頭上。
君爺眼角那抹冷冷的目光,落到她思睡的容顏上,心頭一嘆。一隻手扶著她腦袋,怕她這樣睡也不舒服,要是扭著了脖子怎麼辦。但是,要想弄到臥車票哪是容易。他們對面,坐著的一個老大媽,開口了:“你媳婦?”
大媽貌似是東北口音。
君爺點了點頭:“是。”
大媽嘆:“長得真美。”
白露姐姐是個大美人,這點毋庸置疑。男人能娶到一個美人老婆,對外也是一種榮耀。但是,對君爺來說,其實老婆美不美並不太緊要。
君爺冷冷地不做聲。
坐在對面的大媽都能感受到君爺發出的冷氣息,只是,人家並不怕被冷待,大媽是找到了可以說話的對象,嘰裡呱啦地把肚子裡的話全倒出來了:“我和我女兒去玩。我女兒,博士生。”
應大媽那句話,從通道里走來了一個女人,年紀應該大於三十了,可能只比白露小一點的年紀。戴著一雙半邊黑框的眼鏡,梳著馬尾,容貌偏爲清秀,斯斯文文的樣子。
走到這兒,聽見自己母親說話,女博士生輕聲說:“媽,人家在睡覺,你別打擾人家。”
大媽笑呵呵的,並不爲然,對君爺繼續說:“我女兒長得可以吧?你看看,相貌可以,又是博士生,可是,偏偏到現在都沒有嫁。”
君爺其實挺納悶,這個大媽和他說這些幹嘛。只能說這個大媽太閒了,沒事必須找點話說。結果,把自家女兒最鬱悶的事情說了出來。
女博士生臉上都是尷尬的神色,恨不得挖個地洞埋了自己,和母親說:“媽!夠了沒有?我們是出來玩的。”
大媽不依不饒:“是出來玩。但是,遇到合適的,難道你想一輩子不嫁?”
女博士生不和母親說了,又惱又怒地坐了下來。
被父母逼婚的心情有多不好受,不是當事人根本無法體會。
像她媽說的,她條件不差,讀到了博士,有那樣好的工作,可是,就是找不到對象結婚,但是這能怨她嗎?她媽就一口氣想怨她!
對面的母女倆吵了架,直接影響到了君爺他們這邊。
火車上的座位都是這樣安排的,兩兩或是三三相對。那樣一個狹窄的空間,誰心情有點起伏都能直接影響到周圍。而且,火車上是開放的空間,根本不封閉。什麼消息都好,一傳十十傳百,不需要多久,可能一整趟列車上的人都知道了。
君爺只要想到這些都頭疼。
偏偏白露姐姐這個盹兒還打的挺死的,一直像是睡死了一樣。君爺無奈的,只好讓她繼續靠在他身上睡。再找件自己的外套給她披著,生怕她著涼了。火車裡雖說有暖氣,可是,外面已經是挺冷的了。
寒風四虐。
白露睡著睡著,是快把腦袋垂到他大腿上享受。
大媽見狀說話了:“她昨晚上沒有睡嗎?”
君爺硬是沒有反應過來,直話直說:“她可能昨晚在收拾東西。”
“你們新婚?”
一般只有新婚夫婦有這個閒空出來旅行,大媽深知道這一點。
君爺道:“不是。”
“不是,結婚多久了?”
“我們兒子都好幾歲了,上幼兒園了。”這樣一提,君爺忽然發覺,自己和白露姐姐結婚原來有這麼多年了。
歲月催老。
時間一晃而過,可能再不知道多久,一眨眼,他和她,都是老太太老頭子了。
大媽聽說他們結婚這麼多年了,都很吃驚,因爲君爺和白露姐姐看起來都很年輕,年輕的年紀和她女兒差不多。這樣一來,大媽心情更鬱悶了。和女兒差不多年紀的人,都結婚生了孩子有好幾歲了,自己女兒倒好,八字連一撇都沒有。大媽絮絮叨叨向君爺繼續發泄:“我女兒那會兒,不是沒有對象的。有一個,挺好的小夥子,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分了。我問她,她死活不肯說。”
女博士生聽自己母親連這種多少年前的陳年舊事都拿出來和陌生人說,又不能對母親發脾氣,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乾脆拿了水杯到火車上其它地方裝死。
大媽見她這樣,也氣,對君爺說:“你瞧瞧,你瞧瞧,她就是這樣。不肯認清現實。她要是肯,早能結婚了,早就不用挨我說了。思思念念一個不要你的男人做什麼。不過,現在的男人也真是的,四十歲的要找二十歲的,三十歲的女人最慘,沒人要。我女兒三十歲,可是,長得會比二十歲的差嗎?”
君爺那臉子苦悶,爲什麼自己必須在火車上聽一個大媽嘮叨自己女兒嫁不出去,難道這個大媽以爲他是婚姻介紹所的。
大媽爲此解釋:“我是看你爲人挺好的,能疼老婆的男人肯定人品好。所以才和你說這些話。”
君爺冰冷的臉下浮現出一層尷尬。
“我姓張,人家叫我張大媽。我老公姓陳,我女兒叫陳明明。”
“我姓陸。”
“陸先生?”
君爺很少與陌生人說話,也不知道讓人家怎麼稱呼自己好。一般,人家都是叫他陸隊。
“陸先生是什麼職業?”
“大夫。”
張大媽一聽這話笑了:“豈不是我們幾個有緣分?實不相瞞,我和我女兒一個單位的,也都是當醫生的。”
“在哪裡當醫生?”聽說是同行,君爺的話匣子打開了。
張大媽介紹說:“我們從黑龍江來的,哈爾濱的醫院。”
“哈大的醫院嗎?”
哈大的附屬醫院很出名,君爺知道這家醫院的名氣。
張大媽點了頭:“是,我們都是婦科醫生。我老公要是在世的話,他是搞外科的。你是外科醫生嗎?我看你的氣質和我老公很像。”
“婦科也是外科。”
“說的也是。我是問,你是普外科,還是胸外科,或是泌尿外科?”
這時候,白露像是在君爺懷裡動了下。
陳明明在外面逛了一圈,心情好些,走了回來,見此對母親說:“我都說了,別吵人家睡覺。”
張大媽尷尬了,連忙說:“我不是想吵醒她。只是我嗓門大了些。這樣,我們帶了張毯子,她是不是冷,給她再披件毯子吧?明明,把毯子拿出來,我放在行李箱裡了。”
君爺馬上拒絕:“不用!”
“你們晚上怎麼辦?”
“有衣服,夠了。”
君爺說話很輕巧的口氣,讓張大媽忍不住說了他:“你男人血氣方剛當然沒有關係了,可女人怎麼能受得了?女人生了孩子以後,身體不像以前了。”
君爺無話可說,感覺,自己出了趟外面,遇到了一個比自己媽陸夫人更管著自己的“媽”。君爺從來沒有這樣挨人說過,出來一趟,算是見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