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葉回到10多年前工作過的盛大夜總會，發(fā)現(xiàn)真的已經(jīng)物是人非了。雖然名稱和位置沒有變，顯然已經(jīng)重新裝修過了，不論里面還是外面，更加金碧輝煌，加上無處不在的水晶燈和玻璃鏡子，一進(jìn)去就能感到一種無邊的通透和光明璀璨。

原來的那些媽咪應(yīng)該都是她這樣的老媽級的了，小姐們也該都升格為老姐了。她們已經(jīng)不可能還在這里，只有保安經(jīng)理肖鋒還在，這也是韭葉當(dāng)年認(rèn)識的人中唯一的一個，并且還是當(dāng)年危難中幫過自己的那個肖哥。

“韭葉？怎么會是你？”肖鋒聽人傳話說外面有人找他，沒想到到門口一看，竟然是韭葉。肖鋒自10多年前韭葉被從盛大辭退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但是當(dāng)年韭葉也是讓年輕體壯的小伙在睡夢中無數(shù)次臆想的人，他當(dāng)然是記得的。

韭葉只是抿嘴淡淡地笑了，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驚奇，因為韭葉回到京都后曾經(jīng)來過一次，韭葉得知肖鋒還在這里工作只是當(dāng)天沒在，韭葉就沒有停留離開了。今天見到肖鋒，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的小伙子如今已變成一個有些發(fā)福的中年男人了。

“你可胖了！”韭葉打量著肖鋒，聽不出語氣里的任何情感色彩。

“你可沒怎么變啊，更……”肖鋒也打量著韭葉，發(fā)現(xiàn)韭葉還是那樣漂亮，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肖鋒沒找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韭葉臉色微紅，優(yōu)雅但自然地笑了：“怎么可能沒變，都老媽子了。”

“韭葉，你這是到京都出差嗎？”肖鋒再次打量起韭葉，仿佛從韭葉的裝扮可以找到答案。

“就是想過來看看。”韭葉淡淡地說，并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到京都。

“當(dāng)年那些人都不在了，可能只有我這人沒啥本事還賴在這兒。你想到哪兒看，我?guī)氵^去。對了，你當(dāng)年負(fù)責(zé)的那幾間包房都還在呢，重新裝修了，但格局和房間號，都沒有變的。”

“是嗎？”韭葉眼睛一亮，隨后微微一笑，“帶我去看看吧？”

推開602號包房的門，韭葉突然覺得內(nèi)心一陣慌亂，我為什么要來這里？這里的一切不再與自己有任何關(guān)系了，早在10多年前就與自己是兩個世界了。

韭葉緩緩走進(jìn)去，走向最角落的那個位置，走到跟前，再緩緩彎下腰，用手在座位上左右抹了抹，仿佛是要撣去上面的塵埃，看看本來的面目。韭葉看著那個座位，目光是空洞的：你還好嗎？

韭葉的耳朵里回旋著久遠(yuǎn)的聲音：

“你怎么每次都是一個人？”

“我喜歡一個人。”

“別人來了都***陪著，你干嘛總是一個人干座著？”

“我沒有干座著，我不也在喝酒嗎？”

“咯咯咯……”那時的韭葉，偶爾也會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再說，我也不是一個人啊，不是還有你嗎？”

“我？我是服務(wù)員，是沒法陪你的。”

“我不用你賠，我就這么看著你干活就很好。”

韭葉不知道怎么臉就火辣辣的。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喜歡看，有空就來看。”

韭葉那時，就那么稀里糊涂一有空就去那間包房里巡視，如果她負(fù)責(zé)的另一間包房601沒有事了，也跑到602包房里磨蹭著。

“韭葉，你說什么？”

明明那位子上不是座著他嗎，怎么一說話就突然沒了？

韭葉回過神來，莞爾一笑：“哦，沒說什么。”

肖鋒看見韭葉眼里的亮晶晶的東西。

“你們后來沒有聯(lián)系了？”

韭葉沒有回答，轉(zhuǎn)而側(cè)過臉：“他后來常來嗎？”

“你走后就不怎么見他了。”

肖鋒握著601房間的門把，回頭小心地問韭葉：“這間包房，要不就不要進(jìn)去了吧？”

韭葉遲疑了一下，轉(zhuǎn)而很堅定地說：“看看吧！”

韭葉走進(jìn)去，沒有任何表情地看著對面長條狀的包皮座椅，目光里卻露出一股殺氣，一副淫邪的面孔正向自己撲來和一個**女子的絕望的呼救，構(gòu)成了韭葉記憶時空里的另一幅組圖。

“后來怎么處理的？”韭葉冷冷地問肖鋒。

“好像他是托人了，這邊老板也有一些關(guān)系，最后在派出所待了幾天按治安的什么由頭給放了。”

肖鋒看見韭葉嘴角抽了抽，安慰道：“韭葉，過去這么多年了，你也別再為這事糾結(jié)了。”

韭葉冷笑了一聲：“我本來是沒想糾結(jié)，但有人不放過我啊。”

肖鋒還想接話，韭葉甩了甩手，意思是不想再說這事了。

“韭葉，還有什么地方想看的？”

“不看了。他還常來這里嗎？”肖鋒明白韭葉指的是那個當(dāng)年在601包房試圖**自己的仇哥。

“好像時不時能看見他過來。”

“那你肯不肯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

“他來這兒了，就通知我一聲。”

“這個……”肖鋒撓撓頭，表示為難。

“那你留意一下車牌號，到時給我一下，可以嗎？”

肖鋒點點頭。

文靜回到家的時候，韭葉已經(jīng)從盛大夜總會回來半天了，這會兒正坐在電視機(jī)前看電視。說是在看電視，不過是眼睛看著屏幕那個方向罷了，思緒早飛到九霄云外了……

“你怎么想到請我吃飯？”他第一次說要請韭葉吃飯的時候，韭葉既驚又喜，盡管她知道KTV里的小姐陪著那些人出去吃飯甚至過夜，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他好像跟那些人不一樣，總是卓爾不群的樣子，好像心事重重的。韭葉在推辭了兩次，確認(rèn)這人對自己并沒有歹意以后，才答應(yīng)跟他約了一個周末在學(xué)校附近的一個小餐館里，也是第一次在夜總會以外的地方跟他見面。

等上菜的工夫，韭葉試探著問：“你不喜歡交朋友？”

“不會呀？你怎么會這么認(rèn)為？”他不知道韭葉為什么會對自己有這樣的印象。

“可是，你每次去盛大夜總會，怎么總是只有你一個人？”

“那不能因此說我不喜歡交朋友啊。再說，我去那兒不也是在交朋友嗎？”

“交朋友？沒見你跟別人一起去啊？”

“我不是交了你這個朋友嗎？”

韭葉當(dāng)時臉上泛起幾朵紅云，那只是本能的反應(yīng)，腦子里想要不要把他進(jìn)行歸類：目的一樣，手腕兒不同而已吧？

韭葉帶點不屑地笑笑：“我可說的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朋友。”

“我也不是指的那個意思。”

韭葉不想跟他糾纏。“你不愁吃不愁穿的，干嘛成天愁眉不展？”韭葉的語氣，不咸不淡，既不流露出關(guān)切也不表現(xiàn)出過分的好奇。

他往后扯扯嘴角，不易察覺的仿佛是苦澀的笑：“還好吧。你不也是嗎？”

“這哪兒有可比性，我爸爸臥床不起，我媽媽靠賣血供我上學(xué)，怎么能跟你比？”韭葉說完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錯誤，我犯得著跟他說這些嗎？我干嘛這么激動啊？是啊，天天看著那些人一擲千金花天酒地，想想自己在生存線上掙扎，是感到不平，可人家也不是偷你搶你的，再說跟眼前這個人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對……對不起！我有點……”韭葉紅著臉，道歉。

“沒什么。”他立即收起驚愕的表情，很真誠地笑了笑：“你一個大學(xué)生，跑到那種地方去打工，我能猜到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只是沒想到你家里情況這么糟。你打工后，你媽媽還賣血嗎？”

韭葉平息好自己的情緒：“后來沒有了，主要是我上高中和剛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開始打工后就不允許我媽賣血了。”

他把頭轉(zhuǎn)向窗外，看向遠(yuǎn)處，沒有說話。韭葉居然看到他眼角有一絲淚光。

是他心軟？還是說觸動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經(jīng)？或者這人本身就喜歡多愁善感？韭葉假裝埋頭吃菜。

“你知道我為什么經(jīng)常去你服務(wù)的那個包房消費嗎？”

“不知道。”韭葉一副無所謂的姿態(tài)，可內(nèi)心里其實很希望他早點說出答案。倒還不是關(guān)心他的態(tài)度，更多的還是好奇。

“就是喜歡看你憂郁的樣子。”

韭葉抬頭睜大一雙懵懂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么。就為看一個女孩的愁眉苦臉的樣子？

“你要是喜歡看人家愁眉苦臉的樣子，你回家多照照鏡子就好了，你不是也總是心事重重的嗎？”

這個男人居然有點羞澀的笑了，用一只手抹了一把臉：“沒有吧？”

韭葉，低頭一笑：這人還有點意思。這單純怕是裝出來的吧？

吃完飯，他開著一輛那時已經(jīng)十分奢華的黑色寶馬車把韭葉送到學(xué)校門口揮手告別時，韭葉發(fā)現(xiàn)居然連這個人叫什么都還不知道。

自那以后，韭葉心里總像有只小蟲子一樣，睡醒了就會在里面爬來爬去，爬得韭葉的心癢癢的。他去盛大的次數(shù)少了一些，去了也跟從前沒有什么兩樣。雖然韭葉可能無意識地會往那間包房跑得更勤一點，但始終跟從前一樣客客氣氣。他邀請韭葉出去吃飯坐坐的次數(shù)多了一些，只是時間不湊巧，或者韭葉覺得他邀請得不是很堅決，所以自第一次吃飯后好久一段時間，韭葉并沒有和他單獨出去吃飯和見面。

……

“韭葉姐，想什么呢？”文靜進(jìn)門的時候，韭葉居然沒有覺察，只顧呆呆地想事。

“沒，沒想什么。”韭葉慌忙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韭葉姐，找我有什么事，很急嗎？”文靜一路上就在琢磨，韭葉姐究竟什么事用得著自己幫忙啊？

“其實，也沒什么。你不是在武警部隊待過嗎？”

“嗯。”

“你們學(xué)的那些東西好學(xué)嗎，我說的是打架的那一套？”

文靜覺得韭葉姐的這個問題挺好玩兒，不禁笑了：“韭葉姐，武警可不是專教人怎么打架的地方。”

“是是是，我表達(dá)有問題，就是那個意思。”韭葉也笑了。

“那一套，說起來不難，但要真正有效掌握也不太容易，要反復(fù)練，女同志更難，就算學(xué)會了，去對付一個沒有練過技術(shù)或者功夫的男士也不容易。”

韭葉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那有什么最簡便的手段，一下子制服一個比自己強(qiáng)壯的人，讓對方受傷都不要緊，只要不致命？”

文靜聽著覺得有點不對勁，疑惑地看著韭葉：“韭葉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客人欺負(fù)你了？”文靜想起自己的那點事，還沒機(jī)會跟韭葉姐說呢。

“喝完酒的客人碰到我們這樣的女代駕，嘴上手上不老實的人，當(dāng)然有不少。不過我還不是為這個。”

文靜舒了一口氣，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韭葉姐說了一遍，提醒韭葉晚上注意提防。

韭葉很羨慕文靜，雖然那算不上什么武功，但作為女士防身，對付一般的流氓地痞還是管用的。自己碰到試圖占自己便宜的也不是一起兩起，多數(shù)止于語言調(diào)戲，加上自己這半老的徐娘，自己的顧慮比小姑娘們要少許多。

文靜還并不清楚，韭葉姐究竟想干什么。

“韭葉姐，你究竟什么事啊？你那樣把握不好，會把自己折進(jìn)去的。”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韭葉幽深的眸子里閃動著冷峻的光。

“你看看我，等著跟吳凱結(jié)婚，都等到快30了，結(jié)果吳凱被那個人害得癱瘓在床，死活都是未知數(shù)。你說我該怎么辦？我能說找到那個人后就把他拿來一刀砍了？不行啊！”文靜估計韭葉還是在記恨那個仇哥，試圖寬慰她。

韭葉的眼眶里又泛起淚光，一半是為文靜一半是為自己吧。

“反正我不能便宜他。”

果然，韭葉還是在痛恨那個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