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在沈禦寒面前黯然神傷,而神傷其人卻早已與沈斷天一同離開了原處,站在羣山之巔,看著天上漫漫凝聚而成的滾滾雷雲,久久不語。
所有的事情有始必有終,就像輪迴,即便是他在一個怪圈中無限的旋轉,但每一個故事都要有結局,或好、或壞,或遺憾。
沈斷天感受到他的心魔在漸漸散去,天上的雷雲滾滾而來,電舌吞吐著遊離在烏黑的雲層之中,偶有雷光閃現,他知道那是爲他而凝的雷劫,只要經這雷雲的洗禮,他便可以踏破虛空去另一層造化之中了。
而燕南渡也知道,時候到了,他本不該站在沈斷天的面前與他一同渡劫,但是他心有疑惑,雖然這早已構不成心魔,但他仍然想要問個一清二楚,畢竟若是錯過了,神魔與魔神將是兩個世界,不再有任何瓜葛。
燕南渡擡頭看向了沈斷天。
“沈教主。”他頓了頓,開口說道。“你相信情愛可以大過一切麼?”
“當然。”沈斷天聞言先是一愣,隨後輕笑起來,他哼了一聲,擡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算計著雷劫的時間,如此回覆道。“這是不可能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你做了就不要後悔,後悔就不要去做。”
“那您現在放下了。”燕南渡用上了敬語,與自己不同,沈斷天是完完全全憑藉自身的實力才走到如今的地步的,沒有刺激,沒有外力,只是毅力,驚爲天人的毅力。“您是怎麼做到的呢?”
“有些事情,像我。”沈斷天此刻擡首看向了陰雲密佈的頭頂,雷劫將至,燕南渡的問題要說明需要太多的時間,它很顯然沒有那個時間去一一作答。“如果你一定要找出答案,那麼是永遠也不會有答案的。”
話音落地,雷劫如期而至,滾滾雷劫如傾倒之水一般傾瀉而下,眨眼之間便將沈斷天的身軀淹沒,在自然的雷危面前,人類的身軀如此渺小,似乎僅僅一個眨眼之間便被其摧毀的煙消雲散一般。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雷劫摧毀
了沈斷天的肉身,燕南渡站在原地這樣靜靜的看著,隨後不出片刻,同樣的雷劫也傾倒在自己的身軀之上。
那很疼,但卻足夠刻骨銘心,他站在雷電的中央看著對面雷柱之中的身影漸漸消逝,也看著自己的身軀在一點點被雷抹去。
沈斷天消失了,伴隨著漆黑的神芒,而燕南渡也該消失,伴隨著乳白的光輝。
可一點漆黑卻出現在了燕南渡的光暈之中,如一滴墨水砸進了奶中那般快速的散開,並將全部的乳白侵染成黑。
燕南渡的身影徹徹底底的被雷電抹去的前一刻,他已經率先被漆黑包裹住了全身,燕南渡知道自己在墮落,冰冷迅速的侵襲上他的周身,他不能反抗,只能墮落。
那可真是相當的寒冷。
燕南渡目光直直的看著眼前的漆黑,感受著來自四肢百骸的寒冷,突然想起了唐笑——那姑娘也常常會這樣吧,孤獨一人,不得不墮落,在漆黑的世界裡一個人等待著希望的來臨。
而他身旁的所有人,都在一點一點的奪走她的希望,她該有多努力的奔跑,才能成爲如今的那個笑得一臉燦爛與無所謂的女孩?
燕南渡不知道,他知道的全部也不過是如今的寒冷,讓他第一次與唐笑感同身受,可這也只是一次,僅僅一次罷了,唐笑到底忍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在反抗的邊緣掙扎著,又有多少次她曾喪失希望,又是什麼叫她收拾心緒,繼續前行的?
這些,燕南渡都不知道,可他如今在這黑暗中墮落,寒冷與孤寂讓他第一次正面的瞭解了唐笑的孤單。
這可真是該死的寒冷。
燕南渡閉上了雙眼,一滴淚在他的眼角凝結,他在那一瞬間想了很多,包括他在最後與沈斷天交談的那件事情,沈斷天說,如果你一定要找出答案,那麼是永遠也不會有答案的的話,是什麼意思?
唐笑一定知道了是自己告訴徐輕塵關於唐無情的一切,那麼他還會原諒自己麼?燕南渡不知道,但他唯一確定的是,唐笑一定絕望
極了。
她失去了一個唐無情,然後失去了一個徐輕塵,拒絕了一個白域,還把自己變成了那般的冷血,只是爲了報當初唐無情的仇。
但這些做到頭,卻聽見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一直以來她保持好感的師父,也是差一點就爲了利益成婚的丈夫,這個時候的心情,大抵都是不好受的吧。
也許自己做這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唐笑也許早就憎恨上了自己,那麼自己現在走這一遭地獄路,只爲了找回人性重回陽間去找她,還有什麼意義呢?
燕南渡苦笑起來,此刻他耳旁響起了雲不歸蒼老而緩慢的聲音,也是促使他做現在的一切的根本。
‘雲老,我想我是愛唐笑的。’
‘你那不叫愛,你那叫愧對。’
‘可我不想成神。’
‘那你就走一遭地獄,去屍河裡侵染個千年的怨氣將你的仙氣化去,在出來重回陽間吧。’
‘唐笑會等我麼?’
‘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我可以保證唐笑會與天地同壽。’
‘……如此,多謝雲老。’
‘客氣了,燕掌門。’
燕南渡聞見四周漆黑中隱約的傳來了惡鬼哀嚎的聲音,他輕輕地笑了起來。
“一念成魔一念成神,你果然沒錯。”
燕南渡張開了雙臂,任由著自下而上的鬼影將自己束縛住,隨後漫漫的將本體吞噬,拉進了無盡無底的屍河之中。
在完完全全沉浸屍河之中的時候,燕南渡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他只是感覺更加寒冷了,此生沒有任何的時候,要寒冷似過此刻。
他想,人在這種情況下,的確需要一個希望來支撐自己不要倒下了。
當初唐笑的希望是唐無情。
而此刻,燕南渡的希望就是唐笑。
想到這裡,燕南渡輕笑了起來,自言自語的呢喃道。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可別叫唐笑走上唐無情的老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