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來襲,瑟瑟寒風,仿佛吹透骨髓。中州城寒風中的行人,不由得裹緊衣領,行色匆匆。寒夜再寒,也沒有林陽的心寒。此刻的他,站在一座樓房的天臺,瑟瑟發抖。寒風中的林陽,其實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他的心早已經飛到九天之外,眼里沒有一絲神采。他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了任何希望,這世界仿佛冰窟。
林陽太苦了,他的前半生,其實就是各種失敗。出身貧寒,父親是磨豆腐的。他從小務農,操持家務,上小學前沒有出過鎮子,第一次到出鎮子是老師著騎自行車帶他去參加考試,也是這時第一次在下飯館。上初中時沒見過世面的他才第一次爬上學校的樓房。作為一個農村人,只能在農村上初中。初中平平淡淡,但是中考之前騎車上學的摔斷了腿,只能自己一個人在家復習,僅考了一所隔壁鎮子上的普通高中。高中他奮發向上,名列前茅,但是性格孤傲,又出身貧寒的他并不得中年女班主任的喜歡。高考前,學校組織給老師投票,一向勢利眼的班主任懷疑他投了差評票,大發雷霆。親手把他的書本直接從四樓扔下去,他當人不服和老師撕扯,被勒令退學。家人求到學校都下跪了,學校才勉強同意保留學籍。后來勉強上了個大學,畢業后找不到好工作,卻一心想自己做生意,先是借錢投資了個冷飲店,勉強可以經營,但是突然遇到拆遷,房東只勉強退了點房租,其他投資全部打了水漂。冷飲做不下去后他去網店,網店賣的好好的東西,卻突然遭遇知識產權大清查,做的好好的商品被下架,還要面臨罰款,簡直傾家蕩產。然后他又振作起來投身外貿,別人都大賺特賺然而他突然遇到疫情,外貿單銳減,年輕的公司很快夭折。林陽只能收拾外貿公司倒閉后剩下的鞋服,找了個門店做外貿尾單處理,結果一場大洪水如期而至,一倉庫的貨物還沒出手,就全部泡在水里。隨之而來,各種貸款催債電話應接不暇,曾經村里的第一號能人,能折騰的林陽。一下子眾叛親離。從有本事的能掙錢的大學生,一下子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臭狗屎。人人罵他老賴,背后指指點點,要債的天天到家里大鬧。一輩子老實的父母不理解,本就有病的二老大病一場,相繼含恨而終。隨后相交多年的女友也離開了他,很快就要嫁給他的發小,今天就是他們的婚禮。再沒有任何人支持他,也沒有任何人同情他。窮人的窮是真窮,不但有錢財的,還有骨子里的,你窮人折騰不起,就該老老實實地里種地,工廠上班。
林陽站在寒風蕭瑟的樓頂,冰涼的風把他的衣服吹得鼓起來。他站在女墻上,心里回憶著半生經歷的種種,如同幻燈片一樣在他的眼前閃過,有歡樂,也有痛苦,有奮斗,也有無奈。他想起了小時候在地里烤紅薯,捉蛐蛐。他想到了小時候父母雖然家貧,任然把最好的吃食留給他。他想起了前女友在一起的種種甜蜜,一起逛街,一起爬山,一起漂流,甚至一起路邊擺攤,被城管追著跑。他想起了賺到人生第一筆錢的欣喜。他想起了他不服輸,他從來不是服輸的人,他不屈服于命運,但是命運卻無情地給了他一擊又一擊。他不得不面對現實,也許只有死亡才能解脫這一切。他手里緊緊抓著老家泥土的玻璃瓶,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念想,回不去的老家,融不進的城市。這時樓下終于有人發現了他。
“哎吆,有人跳樓啊,有人跳樓啊!危險!快下來!”一個穿著大紅色外套的胖子看著林陽大聲喊道。
“跳樓?難道又是農民工討薪?也不對啊,這里不是工地,也不是是福土康啊!”一個穿著西裝的白凈中年人說道。
“危險什么啊!現在的年輕人,一點小事就想不開,哭天抹地。我不信他敢跳,我看他只是失戀了!年輕人真是脆弱。想我當年上得山下得海……”一個穿著茄克,身形瘦削,頭發花白的小老頭說道。
“對,這小子肯定不敢跳,我看也就做做樣子!”一個胳膊挎著菜籃子,躺著卷毛,帶著金鏈紫的大媽看著林陽指指點點。
“年輕人,不要想不開,快下來!哎,閨女,趕快報警啊!”一個頭發花白,推著電動車的大媽說到。
“報什么警啊,也就哭哭鬧鬧幾下,我看他個龜孫子敢跳!”剛才那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從茄克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來。
可惜還沒等瓜子皮吐出來,老頭的驚愕表情就定格在他的臉上。
“啊——”一聲尖叫穿破凜冽寒風,響徹在整個空間,沿著街道傳播,震徹人的鼓膜。一個不顧寒涼穿著超短裙黑絲襪的妙齡女郎捂著嘴驚聲尖叫。
一陣寒風吹過,帶起一陣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