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被摔出來后,還未徹底斷氣,陡然間看見老爺子朝他走來。
那沉穩(wěn)的腳步,讓王斌的心瞬間跌到了谷底,他瞳孔放大,眼神之中充滿了敬畏。
哪怕至死,他也是敬畏朱棣的,因為前后五百年,鮮少有皇帝超越他的。
朱棣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身,老虎般的雙眸盯著王斌,陰沉道:“誰派你來的?”
他的眼里,仿佛有怒火在燃燒,因為有人想害他失而復(fù)得的孫子。
“說,是誰派你來的?別等我自己查出來,否則你的九族不好過。”朱棣沉聲道。
王斌奄奄一息,不敢和朱棣對視,聽著朱棣的話,卻仿佛有萬斤大石壓在了他身上,沒多久就斷氣了。
至死,他也沒說出漢王爺?shù)拿帧?
朱棣看著這個死人,眼神越來越可怕了,最終在黑衣人的身上摸索一陣,摸出了一塊令牌。
“甲字營,還是個千戶?”朱棣冷笑連連,這是軍中的人。
錦衣衛(wèi)早在發(fā)生異變的時候就出現(xiàn)在了皇爺?shù)纳砗螅丝炭匆娺@塊軍中令牌,那些錦衣衛(wèi)也都聰明的屏住了呼吸。
他們知道,此事沒有那么簡單了結(jié)了。
“是不是老二的人?”朱棣轉(zhuǎn)頭,眼神如炬,看向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紀綱。
紀綱低頭:“不知道。”
朱棣冷笑:“那就去查查這個人叫什么名字,曾經(jīng)是誰的部下,等我出來的時候告訴我。”
“還有他的九族也一起查一查,查到了直接解決,大明需要的是忠臣,不是亂臣賊子。”
紀綱點頭:“是,皇爺。”
朱棣盯著紀綱,冷笑道:“好好查,別亂報。”
紀綱心頭一凜:“是!”
話罷,朱棣跨過那具尸體,腳步匆忙的走進了小院。
小院內(nèi),朱辰的呼吸略微粗重,正在冷靜應(yīng)對,自己殺了人,應(yīng)該如何去報官才能撇清關(guān)系。
沒想到一轉(zhuǎn)頭,便看見老爺子來了。
朱辰一喜,連忙道:“老爺子,你來了。”
“臭小子放心,外面那人我已經(jīng)給你處理好了,不用擔(dān)憂。”朱棣笑著走來。
看見朱辰活蹦亂跳,生龍活虎的站在那,老爺子也松了口氣,他就怕太孫出事。
不過,人老了,又擔(dān)心那畢竟是個軍中千戶,怕朱辰被打出內(nèi)傷,于是又問了遍:“身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好著呢,他連毛都沒碰著我的。”朱辰笑道。
老爺子的出現(xiàn),仿佛讓他忽然有了靠山,整個人瞬間輕松了下去。
老爺子說解決了,那就肯定沒問題了。
“老爺子,您在外是不是惹了不少麻煩,剛才那個應(yīng)該是您的仇人吧?”朱辰給老爺子端了一碗水,放在了石桌上。
那個千戶算不上朱棣的敵人,也不配成為永樂大帝的敵人。
或者說,縱觀寰宇,沒人是朱棣的對手。
不過,朱棣自然不說,笑著道:“是啊,我征戰(zhàn)一生,敵人多了去了,他們殺不到我,就跑來殺你了。”
“怎么著?怕了?”
朱棣這話帶著試探的味道。
倘若朱辰身為皇儲繼承人,要是怕了的話,那就令老爺子失望了,畢竟當(dāng)了皇帝后,天下都是你的敵人。
朱辰咧嘴一笑,在老爺子對面坐下:“怕啥,他們要殺我,我就殺他們,絕不手軟,我有自保的能力。”
朱棣聞言大笑:“好,說得好。”
朱棣心中有些欣慰。
他聯(lián)想到剛才那黑衣人被一箭穿心的場景,更是老大欣慰,沒想到太子那么軟弱心善,其兒子倒是豪邁,果斷!
這就是朱棣喜歡的性格,該殺的就殺,不好的還留著做什么。
不愧是自己一手帶大到四歲的孫子啊,哪怕不記得了,卻還是果斷啊。
頓了頓,朱棣笑聲漸停,眉頭蹙起,望著朱辰道:“臭小子,話雖這么說,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得換個地方住。”
老爺子終究還是擔(dān)心孫子,這一次的刺殺沒成功,那下一次呢?
太孫住在這里,終究只是一個人,哪怕箭術(shù)超群,萬一被暗算了呢?
“換個地方住,住去哪啊。”朱辰不由疑惑了。
朱棣沉吟片刻:“你去雞鳴寺住吧,我與那雞鳴寺的妖僧有點關(guān)系,你暫住在那里是可以的。”
雞鳴寺,是妖僧姚廣孝的寺廟嗎?
妖僧姚廣孝,那是大明鼎鼎大名的人物,是朱棣的布衣宰相,靖難之役成功,也有姚廣孝一大半的功勞。
這可是千古名人啊,老爺子居然和他有牽扯。
不過,朱辰還是搖了搖頭:“我住習(xí)慣了這里,不想住別處去了,更何況我總不能住雞鳴寺一輩子吧。”
“胡說,那你留在這就安全了?”老爺子有些不悅。
朱辰笑著又給老爺子倒了一杯涼白開:“誰敢來,我有箭,射死他。”
這份勇氣,這份膽識,都讓朱棣眼前微亮,覺得這個太孫非常像他,都是一樣的大膽!
要不是這樣的大膽,朱棣敢御駕親征?敢跑去草原打得蒙元落花流水?
“你那箭只能射一個,多來幾個,你怎么應(yīng)對?”朱棣反問道。
朱辰笑道:“老爺子,你就別勸了,這里住習(xí)慣了,懶得去那么遠。”
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哪能住得舒服?就算有老爺子的面子在,那也畢竟不是自己家。
“臭小子,你這脾氣可真倔,跟誰學(xué)的。”朱棣笑罵道。
話雖如此,但朱辰不愿意搬走,朱棣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他就最疼這么一個太孫,朱辰不愿意,那他也不想強求,可朱辰的安全必須要得到保證。
他不愿去雞鳴寺,那其他人就更要狠狠敲打敲打了,讓他們不敢再動半點歪心思。
想到這,朱棣也沒心思繼續(xù)留在這了,看了朱辰一眼道:“今天太晚了,我先走了,有空一起打獵。”
朱辰親自把老爺子送到了院子門口,朱棣擺了擺手,大步離開:“行了,別送了,快回去休息。”
待走遠幾步,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紀綱出現(xiàn)在了皇爺?shù)纳砗蟆?
“怎么樣,事情查得如何?”朱棣轉(zhuǎn)頭看向他,原本的笑容早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紀綱低頭,能感受到皇爺莫大的威壓,他連忙道:“皇爺,已經(jīng)查清楚了,那人名叫王斌,的確是甲字營的千戶,曾經(jīng)跟隨皇爺一起靖難……”
“他娘的,說重點。”朱棣突然怒喝一聲。
紀綱忙道:“他曾經(jīng)是漢王的部下。”
漢王,朱高煦。
朱棣的臉色,變得陰沉難看起來,雙手撐著腰:“呵呵,漢王,果然是老二。”
“好啊,好得很,這手伸得這么長,是不是要斬掉了?”
“讓我來猜猜,漢王為什么會知道這里,因為我被漢王的人監(jiān)視了,昨天我送太孫回家,這狗鼻子聞著味兒不對,所以就派人追查過來了是不是?”
身為皇帝,九五至尊,而且還是像朱棣這樣權(quán)力欲極強,又能力出眾的皇帝,在得知自己被親兒子監(jiān)視了,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
錦衣衛(wèi)指揮使紀綱已經(jīng)不敢再看皇爺?shù)哪樕椭^,額頭已經(jīng)滲滿了細密的汗水。
“說話,是不是?”朱棣怒吼一聲。
說是,那是誹謗王爺,說不是,那是惹惱皇爺,紀綱連忙跪了下來,低頭不語。
數(shù)十個錦衣衛(wèi),滿頭大汗,直接跪在了朱棣的面前,生怕受到老爺子牽連。
他們知道,老爺子震怒了。
“這么有能耐,兒子監(jiān)視老子,他怎么沒膽大到謀反篡位啊?”朱棣氣笑了,滿眼寒意。
錦衣衛(wèi)沒人敢搭話,現(xiàn)場戰(zhàn)戰(zhàn)兢兢,死寂一片。
半晌后,老爺子忽然幽幽一嘆,看向朱辰的小院:“今年我五十三歲了,還有多少年可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消失了十一年的太孫回來了!”
“這孩子小的時候,就是他爺爺我親手抱著長大的,小時候一個勁的黏著我,喊我爺爺,那乖巧機靈勁,誰看了不喜歡?”
“他那會兒才剛出生,我就打定主意,以后我的班子由他來接,可是我怎么都沒想到,老大那個蠢貨,竟然能把自己兒子給弄丟了。”
“我這太孫說他四歲前的記憶全沒了,還是從亂葬崗爬出來的,這十一年,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苦,也不敢去查,我怕查了難受。”
“這十一年過去的就算了,可現(xiàn)在誰要敢動我孫子一根毫毛,別說是天王老子,就是蒙元黃金家族,我也給他全滅了!”
“叫老二給我滾進宮來,我等著他。”厲喝一聲,朱棣轉(zhuǎn)身朝皇宮走去。
只留下了那跪了一地的錦衣衛(wèi)。
哪怕現(xiàn)在還沒有查出朱辰的真實身份,但老爺子看那徽章也覺得應(yīng)該是了,至少八九不離十。
一個錦衣衛(wèi)連忙看向紀綱:“指揮使,這么晚了,漢王怕是不會理我們……”
“我親自上門!”紀綱沉聲道。
老爺子發(fā)火了,差事沒辦好,誰都扛不住。
……
半晌后,紀綱迅速趕到了漢王府。
此刻,漢王已然休息了,聽聞紀綱來了,倒也沒避諱,直接裸著上半身出去了。
“有什么事,這么晚跑來?”
紀綱拱手道:“漢王,皇爺召見。”
皇爺召見?
漢王頓時覺得荒謬,指了指天色,不爽道:“紀綱,你看看現(xiàn)在這什么時辰了,這時候召我進宮,老爺子腦袋沒壞吧?”
“不去不去,你跟老爺子說我病了。”
“忙著睡覺呢。”
話罷,朱高煦不再搭理紀綱,擺擺手就要回房。
這就是大明的漢王爺,有勇無謀,驕縱蠻橫,武人有的壞脾氣他都有。
紀綱沉聲道:“皇爺發(fā)大火了,他在奉天殿等你。”
此話一出,漢王身子一僵:“老爺子發(f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