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正和顧英又到別處去逛了一大圈,談了好幾家店鋪,皆不是很如意,主要是地方較偏,人氣不足,眼看天色將晚,兩人便回到了住處,這時郭倩倩已經買東西回來了,由一家布店送貨上門,掌柜親自帶著幾個伙計在各個房間里安裝窗簾,一般富貴人家的窗簾是用紗幔遮擋,但明初推行儉樸,大多數人家都用顏色厚重的粗麻布,李維正的新宅也是這樣,暫時只裝內宅的小樓,已經快要裝好了,在二樓的一間屋子里,倩倩帶著春花和秋月正在整理大包小包的被褥、枕頭和床單。
她忽然看見李維正和顧英走來,便象只小鹿一樣興奮地跑了下去,早上還暈倒的她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生機活力。
“大哥,店鋪買到了嗎?”
“買店鋪又不是買米買菜,哪有這么快,總是要多跑幾家才行。”李維正一邊說,一邊打量已經安好窗簾的二樓幾間屋子,裝上窗簾后,果然更像一個家了。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對倩倩笑道:“等裝好窗簾后咱們就可以分配房間了。”
“我早就分配好了,春花和秋月住樓下,樓上四間屋子,我們一人住一間,多出來的一間便給你做書房,你是當家的,當然照顧一點。”
說到這,倩倩又對顧英笑道:“英姐,我還給你買了幾件裙裳,要不要上去看看?”
“多謝倩兒了。”顧英秀眉微鎖,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她又對李維正道:“表哥,我已經想好了,也不一定買府東街的店鋪,明天咱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買一間千兩銀子左右的店鋪就可以了。”
就在這時,大門處傳來了叫喊聲,“李公子在嗎?”
李維正聽出是郭官兒的聲音,便快步走了出去,這家伙一定又有了新的房源,走到門外才發現郭官兒的身后還站著一人,赫然就是中午看房遇到的沈彬。
“難道他三千兩銀子肯賣?”李維正著實有些驚疑。
沈彬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李公子,我來是給你說一聲,剛才那個鋪子我賣了,一千兩銀子。”
李維正頓時愣住了,“這是怎么回事?”
他向郭官兒望去,郭官兒也是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沈彬長嘆一聲,感慨地說道:“李公子不用懷疑,店鋪我是心甘情愿地賣給你,我也不瞞你,是有貴人出面幫助了你,他給了我父親一直想要的東西.”
.........
李維正想知道的貴人始終沒有露面,他在京城認識的人并不多,錦衣衛的上司沒有這樣的交情,以葉天明的謹慎也不會輕易答應別人什么,更何況他還在自己的氣頭上,常升不在京城,也不可能,想來想去只能是太子相助的可能性最大了,至于他為何這么快就知道自己買店鋪的事情,李維正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解釋為太子在時時刻刻關注自己的行蹤。
第二天一早,李維正點了卯后便去東宮拜謝太子,朱標一時無暇接見他,只讓人帶出話來,這個人情不是他做的,不過他告訴了李維正,店鋪可以安心接受。
就這樣,一頭霧水的李維正接受了沈家的店鋪,店鋪很快便和顧英過了戶,由于制作糕餅的配方極為重要,顧家從來都是傳子不傳女,因此還要等顧英的弟弟趕來才能正式開張。
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便是收拾鋪子、招募伙計,進行一些開張前的必要準備,這天上午,顧記糕餅的牌匾送到了,幾個伙計在李維正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安裝牌匾。
由于明初等級制度森嚴,一些貴氣的顏色,如紫、黃、深紅皆不準民間使用,因此府東街各家商鋪的招牌顏色都是冷素顏色,大多是黑、白、青、藍等色,因此各家商鋪皆在外形和位置上做盡文章,有的古樸凝重,顯示百年歷史,如乾泰祥綢緞店,一塊兩丈長的木質招牌上刻畫著歷代東主創業的艱辛,萬家燈火客棧則是用各種燈籠做文章,用燈火拼成‘萬家燈火’四個字,入夜時燈火輝煌,引發人回家的遐想。
招牌大多是新制作,體型巨大,使整個府東街顯得商業氣氛十足,顧記糕餅店的招牌和蘇州的一樣,方方正正,白底黑字,上書四個大字:‘顧記糕餅’,下面則是姑蘇名店、馳名百年之類的話,橫掛在店面上方十分醒目。
顧英這幾天一直忙碌不停,她對這個新店的開張投入了全部的精力,每一個細微的布置她都要親力親為,她定下來整個房間的色調采用黑白色,顯得干凈整潔,伙計們則著裝款式顏色一致的店服,掛完牌匾,李維正已是滿頭大汗,他跑到后店洗了把臉,正好看見顧英打個燈籠,在光線暗淡的房間沿著墻角細細尋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李維正笑著走了過去。
“鼠洞!”
顧英沒有抬頭,她搬開一張椅子,將燈籠探進去照了半天,這才繼續道:“表哥不知,糕餅店最大的隱患便是老鼠,若老鼠猖狂,損失巨大不說,不小心賣出一塊被鼠咬過的糕餅,牌子可就砸了,所以我們家對防老鼠格外上心,我弟弟就是抓老鼠能手,他用彈弓打老鼠,百發百中,別看蘇州老家破舊,卻沒有一只老鼠。”
“可你這樣找也不是辦法呀!現在沒有糕餅當然沒老鼠,等糕餅香味出來了,大大小小的鼠輩們都喜遷新居,我建議不如養只貓。”
顧英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有了糕餅為食,貓兒還會抓老鼠嗎?我現在找鼠洞看似多余,其實我就可以順便了解房屋的結構,知道哪些地方容易被老鼠藏身,這樣等餅店開張后才能有的放矢,你明白嗎?”
李維正撓了撓頭笑道:“抓個老鼠原來也有這么多學問,要是我就讓他們斷子絕孫,抓住公鼠就割了他們的小....那個、那個,咦!倩倩怎么好久不見了,到哪里去了?”
顧英的臉有點紅,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道:“倩倩回去做午飯了,你肚子不餓嗎?”
“這么麻煩干什么,隨便找家店吃碗面就是了。”
一句話提醒了顧英,這倒也是,眼看要到中午了,伙計們都還餓著呢!按照規矩,店主要管伙計們一頓午飯,她從袋子里取出幾張小額寶鈔,找到新招來的掌柜道:“老胡,你帶伙計們去王鴻興面店吃午飯吧!大家先休息一個時辰。”
新掌柜姓胡,五十歲,本地人,長得白白胖胖,以前也是在一家有名的糕餅店做掌柜,被顧英高薪挖來,他接過錢便笑道:“我找個伙計買來就是了,不用大家一起去,現在王鴻興面店可是最擠的時候,又要排隊,又要找位子,一個時辰根本不夠。”
顧英便點點頭笑道:“那你看著辦吧!這些事情以后就不用問我了。”
店里的活基本上都干完了,下午顧英還要接待幾個面粉店、糖店的掌柜,明天再去租一間做工坊的房子,最后等顧俊趕來,便可以正式開張了。
李維正手中無事,便向旁邊賣鉛筆的小店走去,鉛筆店是在糕餅店的旁邊特地隔出了一間小小的屋子,采用不犯禁的翠綠色和桃紅色搭配,作為鉛筆小店的櫥窗,在黑白古樸的糕餅店旁格外俏麗奪目,兩家店鋪的色彩搭配相得益彰,強烈地吸引人注意力,倩倩便是這家鉛筆小店的掌柜,而兩個丫鬟之一的秋月因聲音甜美、長相可人,她就成了鉛筆小店唯一的店員,鉛筆店還未開張便吸引了許多人前來詢問。
李維正剛走到鉛筆店前,便見一名服飾華貴的少年正拿著一支鉛筆好奇的打量,顧英做的這批鉛筆共分幾種,一種是用普通的松木作成,筆芯很粗,石墨含量也高,約食指般粗細,這種主要是賣給匠人、商人們干活用的,三十文一支,結實耐用。
另一種屬于中檔,用帶有香氣的香樟木制成,筆芯細,石墨含量也少,筆身光滑,寫出來的字比較清秀,這種鉛筆是給中檔人家平時記事用,同時還賣一種小的記事本,一月一本,上面印有日期黃歷等等實用的提示,這種鉛筆賣一百文一支,記事本則另加五十文。
最后一種便是高檔鉛筆,關鍵是用名貴的檀木制成,筆身上刻有精美的花紋,最高檔的一種甚至是紫檀鏤空雕刻,鑲有珠翠和玉筆筒,有專門的紫檀盒子,里面鋪墊絲絨,售價在十貫到百貫不止,主要給豪門大戶使用,同時也是一種送禮的佳品。
這名少年手中拿著的就是一支最高檔的紫檀鉛筆,正好奇的打量,旁邊秋月眼巴巴地看著這支價值百貫的鉛筆在少年手上翻來倒去,可又不敢多言,少年身旁的三名大漢長相實在兇惡。
“你這種筆叫鉛筆,難道是用鉛做的嗎?”少年問秋月道。
秋月還沒有經過培訓,哪里知道這筆是怎么做的,她吱吱嗚嗚應和道:“好像是吧!”
“這筆不是用鉛做的,它是用你平日寫字的墨粉做的。”旁邊李維正笑著走來,指著筆端道:“用刀削尖了,露出筆芯,就可以寫字了。”
“那好,我試試看。”少年掏出一把小刀便向筆尖削去,旁邊的秋月見他要毀掉價值百貫的鉛筆,嚇得驚叫起來,少年瞥了她一眼,便停住了手,惡作劇般地笑道:“嚇嚇你的,你一直那么提心吊膽地看著我干嘛,難道怕我拿著跑掉嗎?”
李維正見他風趣,也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拿過一直普通的香樟木鉛筆,從腰間拔出匕首,幾下便削尖了,
遞給少年道:“你寫字試一試。”
少年卻盯著李維正手中的匕首,半晌,他忽然問道:“你就是李維正?”
李維正一怔,他從未見過這個少年,雖然自己這把匕首是燕王所賜,此人或許見過,可他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李維正呢?燕王賜匕首是在龍門所,離這里幾千里,又是一兩個月前才發生的事,就算是當今皇上也未必知道得這么細。
李維正的心中轉了幾個彎,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少年知道自己在此開店,他將匕首收了,拱手施禮道:“在下確實就是李維正,請問閣下貴姓?”
少年不答,他背著手慢慢走到店鋪前,打量了一下鋪子的布置,微微一笑道:“這座店鋪還滿意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維正立刻明白過來,這座店鋪就是這個少年的人情,太子讓自己放心接受,難道他也是朱家子弟嗎?
李維正已經隱隱猜到了,可又不敢魯莽相認,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少年斜睨他一眼,忽然笑道:“看我失禮,竟忘記介紹自己了。”
他向李維正拱手施了一禮,誠懇地笑道:“在下朱權,太子殿下的第十六弟,聞李百戶在龍門所的壯舉,不勝欽佩,一時唐突出手相助店面,請李百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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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懇請推薦票,順便說一句,老高本書的構架很大,現在只是冰山一角,需要布局,其實用《大明官途》來做書名有點名不副實,給大家透露一句,老高最早給本書起的名字叫《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