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彩老雖然不情不愿,但是也沒有辦法,而且他也看出來了,這一次顏思齊確確實實為了他和于孝天之間的這次議和,出了不少的力,給他暗中也算是沒少幫忙,倒是對顏思齊頗為承情不過。
最終褚彩老也只得接受了這最終的條件,表態第二天就和于孝天談妥這件事,并且一再對顏思齊和鄭一官道謝。
第二天一早,消失了好幾天的于孝天終于出現在了談判現場,表面上還是樂呵呵的,對褚彩老很是恭敬,甚至不惜以晚輩的姿態,給褚彩老見禮。
而褚彩老看著于孝天惺惺作態的樣子,忍不住真有種想吐的感覺,恨不得使勁的大耳刮子抽于孝天一通,可是這也只能是想想了,就算是讓他和于孝天放對,他一個五十來歲的半老頭子,也絕不會是高大威猛的于孝天的對手,于孝天綁住一只手也能打的他滿地找牙。
所以褚彩老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表面上平靜的和于孝天見禮,坐下之后雙方便開始了最終的談判。
林易陽直接便取出了一份頭天晚上擬定的條件,交給了褚彩老等人觀看,并且明確告知褚彩老等人,這是他們海狼的底線了,如果褚彩老再不答應的話,這次議和就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事情就讓褚彩老自己看著辦了,言語之中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褚彩老等人看罷了海狼提出的這些條件,和頭天晚上顏思齊告訴他們的基本一致,于是也沒有再多放屁,咬著牙點頭答應了下來,只是提出來,希望海狼能多放歸他一些手下,但是也被于孝天斷然拒絕。
于是最終褚彩老只得滿盤答應了這份和約,可是心里面幾乎要淌血了,四萬兩銀子可是讓他心疼肉疼的要死,他兩三年下來,也不見得能攢這么多銀子,很長時間恐怕都沒法回本,更何況自圍頭灣以北的泉州一帶海面,自此他也不能再涉足了,要知道泉州乃是肥油之地,海上的海商在此一帶出海甚多,而且這一帶海面也非常繁忙,丟掉之后,他少了一大塊發財的地方。
可是即便是他再心疼肉疼,這次也沒法說不行了,他實在是短時間之內,承受不起再一次被海狼痛揍一頓了,即便是剜肉,他這會兒也只能咬著牙認了。
看到褚彩老已經認栽,答應了所有條件,林易陽便立即取出了三份已經用小楷工工整整寫好的條款,交給了顏思齊和褚彩老觀看。
顏思齊也多少識點字,加上旁邊有鄭一官幫忙,將這幾份議和條款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么問題,而且看到上面有他顏思齊簽字畫押的地方,他作為保人,來作證這次雙方的和議之事,于是他便點頭答應了下來,命人取來了筆墨,在保人的地方簽了他的名字,還按了手印。
褚彩老也無奈之下,在三份和約上面簽字畫押,交給了于孝天。
最終于孝天也簽字畫押之后,將一份交給了顏思齊留存,一份交給了褚彩老留存,算是結束了這次的和議。
按照這次雙方的協議,褚彩老在回去三日之內,要將所有手下撤離圍頭灣以北的海面,從此之后不得再讓手下進入到這一帶海域之中,否則的話任憑海狼處置,協議規定時間之內,如果還有褚彩老手下未離開這一帶海域,海狼就可以隨便處置,要殺要剮就看海狼部眾的心情了。
另外五天之內,褚彩老要將四萬兩官銀(可不是一般成色的銀子,是官府出的那種成色最好的銀錠)用船運到圍頭灣,交給等候在那里的海狼部眾,就此算是完成了這份協議。
如果規定時間之內,褚彩老不能將銀子交給海狼的話,于孝天就想做什么都行了,接下來褚彩老就等著倒霉吧!
原本顏思齊在褚于二人商議好之后,還要設宴款待他們,但是褚彩老和于孝天都謝絕了他的美意,各自都表示有要事,不能再在這里逗留,要回到他們的老營去。
于是顏思齊便只好答應,親自送他們離開笨港,并且分派兩批手下帶船護送他們離開,省的這兩方一出他家門口,便在外面動起手來。
于孝天的船又快又厲害,一旦要是想弄死褚彩老的話,肯定可以追上褚彩老,把褚彩老干掉,所以顏思齊要防著于孝天使出這一手,故此派人派船護送他們離開,也算是對他們進行監視。
而于孝天和褚彩老當然也沒有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把對方干掉,特別是于孝天,現如今他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所以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冒著被人說成言而無信之人的名頭,去動褚彩老了,在回程的路上,林易陽在飛狼號平直的甲板上享受著海風,坐在一張小桌旁邊,和于孝天、趙麻子飲茶。
“大當家!在下有一事想要給大當家說一下!但是又不知此話當講不當講!”林易陽放下茶碗對于孝天忽然說道。
于孝天這會兒談判大獲全勝,心情很是不錯,點頭笑道:“林先生有什么事情只管說就是了,你我本為一體,你身為我的參謀,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有話不妨直說好了!”
林易陽點點頭開口說道:“此次咱們在顏思齊這里和褚彩老議和,不知道大當家看出來沒有,這個顏思齊和他手下的那個鄭一官,此次似乎并沒有站在我們這一邊!”
“哦?此話何講?”于孝天放下了茶碗,對林易陽問道。
“雖然他們對我等很是熱情,天天酒宴款待,可是在下覺得,這個顏當家其實并沒有把一碗水端平,更沒有站在我們這邊,替我們著想,而是隱隱之中,偏向于褚彩老那邊!在替褚彩老說話!”林易陽說道。
于孝天神色淡定的繼續喝著茶,點點頭道:“不錯,我也看出來了!林先生以為,顏思齊此次為何要這么做呢?他這么做的目的又是如何?”
林易陽看于孝天已經看出了其中的眉目,于是點點頭暗稱佩服,于孝天能看清這一點,比他預料中顯然要冷靜許多,可見于孝天并未被眼下的勝利沖昏頭腦,這一點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其實今次雖然我們提出要顏思齊從中作保,到他這里和褚彩老議和,這件事表面上似乎對顏思齊聲望有所助益,可是實質上對他來說,并沒有更多的好處!相反還要付出不少!起碼要管不少人吃喝多日消耗!
可是顏思齊對此事卻表現的極為熱心,這又是為何?可見顏思齊并不單單看重的是我們來這里和褚老兒議和,對他聲望的助益,而是想要的更多一些!
在下這幾日看到,顏思齊和鄭一官對我們是否可以談攏一事,非常上心,極力促成我們兩方談攏!
這件事似乎不管他們多少利益,可是為何他們卻如此熱心呢?”林易陽連續用了兩次反問,對于孝天說道。
坐在一旁陪著飲茶的趙麻子和羅賢彬都一頭霧水,聽著林易陽說話,看著于孝天淡然自若的品著茶,卻并不接茬說話,于是羅賢彬有點著急了起來,插嘴道:“林先生,你這人說話不痛快,有什么你直說不得了,干嘛繞彎子呀!你倒是說說看,這顏思齊他們為啥這么上心?”
于孝天放下茶碗,呵呵笑道:“林先生果真目光如炬,可以洞察一切!呵呵!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你想要說什么了!
不錯!你問的有道理,顏思齊和他手下眾人,為何對此事如此熱心?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就因為這件事表面上看似和他們無關,可是卻牽扯到了他們潛在的利益!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顏思齊和他的手下特別是那個鄭一官,都是很聰明的人,他們雖然和我們交好,甚至合作相當愉快,可是他們畢竟和我們不是一體,而是自成一體的另一股勢力!
我們此次意外的擊敗了褚彩老,并且重創了褚彩老,可以說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讓不少人為之側目。
表面上看,只是我們和褚彩老之間的紛爭,可是實質上卻牽扯到了福建沿海一帶的勢力平衡!
褚彩老大敗而歸,我們大獲全勝,此消彼長之下,我們變強了,褚彩老卻嚴重被削弱了,所以福建沿海一帶便出現了力量的變化,甚至可能會出現一些力量的真空,對了真空這個詞你們恐怕不太理解,我說簡單一些,就是福建沿海一帶一些地方可能出現我們和褚彩老都無法觸及的地方,這就給其他人了一些機會。
顏思齊眼下實力增進非常快,他手下多為閩南人士,在閩南一帶地面上人脈很廣,而且顏思齊想要經營臺員島,建立一塊屬于他的地盤,以前北邊興化府、福州府、福寧州沿海一帶,基本上都是我們的地盤,他們無法插足!
向南卻又是褚彩老手下們控制的范圍,他們同樣行事也要謹慎一些,現如今褚彩老新敗,實力大損,他自然而然不想看到我們把手伸的太長,把整個福建沿海一帶的海面都收入囊中,這樣的話對他們來說,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畢竟他們也要靠著在閩南一帶海面上討生活,我們一旦占了整個福建沿海,肯定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
所以他們并不愿看到我們把褚彩老逼到絕境上去,一旦那樣的話,我們就太過強大,今后就無人可以克制我們!所以他們肯定希望褚彩老能繼續茍延殘喘下去,必要的時候一旦顏思齊他們和我們發生利益沖突的時候,就可以拉一個幫手,一起來對付咱們!
林先生,我這么想,你認為可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