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河鎮(zhèn)外。
午后的陽光照射著平靜的潁河水緩緩的向東流去,不時有幾條調(diào)皮的魚兒躍出水面,隨即又撲落水中,蕩起一圈圈的水
暈,在和煦的微風(fēng)中泛起層層粼光后,又漸漸消散。
河道兩旁又有垂柳棵棵,隨風(fēng)輕舞,婆娑輕響,真的有說不出的世外風(fēng)景。
潁河水婉轉(zhuǎn)流過,造就了河道北面有一處小小的河灣。緊挨著河灣的地方,卻擺著一張石桌,四只石凳。此時圍著石桌坐了三個人——龍傲狼,多聞道人,還有一個身材稍胖,一臉和善的老者。老者看起來似乎也就是古稀之年的樣子,須
發(fā)皆白,卻也是一身道人打扮。
石桌上放著一套精致的茶具,此刻多聞道人正一邊為二人斟上香茶,一邊對著龍傲狼問道:“數(shù)日前一別后,不知道龍
兄弟回鄉(xiāng)拜祭可順否?”
龍傲狼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多聞道人的問話方似回過神來,忙先端起身前的茶杯起身謝過,然后才應(yīng)道:“唔......當(dāng)日多蒙前輩教誨,晚輩只是拜祭家人,來去倒也沒什么事?!?
“哦,那就好。”多聞道人點點頭。
說完,一指身旁的老道士,為龍傲狼介紹道:“龍兄弟,這位是我的一位老友,自號多寶?!?
龍傲狼忙躬身施禮,道:“晚輩龍傲狼,見過前輩?!?
那多寶道人含笑擺手,上下打量了龍傲狼幾眼后,忽道:“前日還曾聽我這位老友提起小兄弟,說小兄弟只用了五年的
時間,便過了金系的御金界,想不到今日在這里便見到了小兄弟,果然是人中楚翹,后生可畏啊。”
“前輩過贊了,這都是我?guī)煾负臀夷菐孜粠熜纸陶d的好?!饼埌晾敲Φ?。
多寶道人頷首微笑道:“年輕人持才不傲,難得,難得。你這資質(zhì)百年難遇,我這“望海茶”也得來不易。今日有緣相
逢,來來來,你嘗嘗如何?”說完,端起茶杯邀龍傲狼共飲,言語之間竟也十分客氣。
龍傲狼忙端起身前茶杯,但見杯中茶葉色澤翠綠且分毫畢現(xiàn),茶水嫩綠明亮且清澈之極,更有一股淡淡清香撲鼻而來
,一看之下就知非凡品。
龍傲狼輕嘬了一口,又輕輕放下,對著多寶道人道:“前輩勿怪,晚輩自幼于南荒之地長大,對這飲茶一道,實在是一無所知,所以更不敢對前輩這望海茶妄下評論。”
多寶道人聽完也不生氣,反而笑道:“無妨,你倒也實在,不過這一點頗合我脾胃,呵呵。”
一旁的多聞卻忽然說道:“道兄別光顧著喝你的望海茶,難道你不好奇是什么九天神器,能與龍兄弟這百年奇才靈性相
通嗎?上次相逢匆匆,老道未來得及討看,今天龍兄弟一定要拿出來讓我們兩人看看啊?!?
多寶道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也忙道:“是啊,我道號多寶,身上卻無一件值錢的寶貝。所以向來對名家仙器,曠世奇
寶仰慕的很,龍兄弟,可否把你的法寶拿出來讓我這徒有虛名的窮道人一飽眼福呢?”
龍傲狼本不欲把寒風(fēng)槍拿出來的,但看二人說的真摯,心中猶豫了一下,終不忍讓二人失望,便暗誦法決,祭出了寒風(fēng)
槍。
寒風(fēng)槍憑空而現(xiàn),黑青色光芒乍現(xiàn)即隱,龍傲狼探手抓住后,和雙手遞給了多寶道人。
誰知道二人看到龍傲狼祭出的是把通體泛著黑青色的槍以后,同時從石凳上豁然站起,呆立當(dāng)場,一時間竟忘記了從龍傲狼手中把槍接過來。
龍傲狼再次苦笑了一聲,頗自嘲的說道:“讓兩位前輩見笑了。當(dāng)日我眾位師兄初見我這法寶時,也是這般模樣?!?
兩人頓覺失態(tài),多寶道人忙伸手接過寒風(fēng)槍,掩去一臉驚愕后重新坐定,道:“哪里哪里,龍兄弟誤會了,此槍名曰寒
風(fēng),雖非九天神器,但也絕非凡品。我們二人只是驚訝于以龍兄弟這般資質(zhì)怎會與此槍靈性相通而已?!?
旁邊的多聞道人也忙點頭附和道:“我二人以為非九天神器勿能與龍兄弟匹配,所以才有此失態(tài),倒讓龍兄弟見笑了。
龍兄弟,你是怎么得到這把槍的?”
龍傲狼遲疑了一下道:“這個......”猶豫了片刻,覺得也沒什么大不了,于是便把當(dāng)日如何得到寒風(fēng)槍的經(jīng)過簡單說
了一遍。
兩人聽完后,無聲的點點頭,互相對望了一眼,眼中似有憂慮之色一閃而過。就聽多聞道人緩緩說道:“此事聽起來雖有些匪夷,但世間很多事絕非常情能論,所以想想此事倒也不足為奇,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多寶道人點了點頭,忽然嘆了口氣道:“人力終難勝天,有些事不過是欲蓋彌彰,既然天意如此,就只能隨它去了?!?
兩人一問一答,似知曉頗多,若是平時,龍傲狼定會聽出一些端倪,只是眼下龍傲狼心事重重,卻沒有留意到這些。
那多寶道人看看龍傲狼的神情,問道:“龍兄弟五年的時間便過了御金決,這資質(zhì)百年難遇,按理說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我看龍兄弟今日似乎心神不寧,滿腹心事的樣子?莫非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龍傲狼聞言一愣,猶豫了片刻終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對著二人施禮道:“不瞞兩位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困惑于心,想讓兩位前輩指點迷津?!?
“哦,那你倒說說看,看我們兩個能否幫得上忙?!倍嗦劦廊说馈?
龍傲狼穩(wěn)了穩(wěn)心神,只是等他抬起頭來時,臉上仍有掩蓋不住的緊張:“敢問兩位前輩,一個人若一旦入魔,還能歸返正道嗎?”
二人都微微一愣,沉吟半響,多聞道人站起身來,先沒有回答龍傲狼的問題,而是負(fù)手走到河岸旁,背對了龍傲狼。
午后的風(fēng)緩緩吹過,吹得多聞道人須發(fā)輕揚,這一刻,多聞道人清瘦的身影看起來更有了幾分出塵脫世般的仙風(fēng)道骨。
過了一會兒,就聽多聞道人淡淡應(yīng)道:“有何不可?依你看來,這正魔有何分別?”
龍傲狼一愣,想了想遂即答道:“當(dāng)然有分別。正者,身懷道法,卻以天下世人為重,處處澤被蒼生。魔者,雖身有法
術(shù),卻為一己之欲,欲占天下為己用?!?
多聞道人聽完呵呵一笑,道:“你能認(rèn)知這一點,想來也都是你師父師兄教誨的結(jié)果,但你所言也不盡然?!闭f完,回
轉(zhuǎn)過身盯著龍傲狼問道:“敢問龍兄弟,這正也罷,魔也罷,可都是這世間眾生嗎?”
龍傲狼一怔,感覺多聞道人的問話多有不妥之處,但偏偏又無法爭辯,只得點點頭,低聲答道:“是?!?
“再問龍兄弟,你可知正魔千年之爭,所爭何事?”多聞道人走近了一步,接著問道。
龍傲狼搖了搖頭。
多聞道人復(fù)轉(zhuǎn)過身,望著平靜的河面徐徐說道:“依我看來,正魔千年之爭,正者說魔教嗜殺殘暴,魔者言正者迂腐無
變,所爭何事?不過是爭誰是道之正途而已,說穿了,也就是爭一個虛名而已。修道一途,其本意講究修身養(yǎng)性,而順
應(yīng)天地,做到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凡事皆順其自然,進而追尋升遷,脫離凡俗,共享天地,以達(dá)大成之道??扇缃?
之道又如何?正道也罷,魔教也罷,不追道之本途,反而沉迷其術(shù),皆欲一爭天下,讓世人頂禮膜拜,萬世敬仰,說到
底,所爭的就是一虛名而已。既然是虛名,你得我得又有何區(qū)別?”
龍傲狼再次一愣,默首半響方問道:“那依前輩說來,這正魔便沒有分別了?”
多聞道人淡淡一笑道:“世間何來正與魔,所不同的只是......”說到這里,多聞道人慢慢轉(zhuǎn)過身來,伸手指了指龍傲
狼的心口,道:“所不同的只是人心而已!修道本以心正為基,心正則眼明,眼明者則可看破紅塵,看淡名利,看穿浮
華,看透世間諸多種種,以至道之大德。道者,本應(yīng)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若以上種種都做不到,又何以得成
大道?如今之道既已叛離本意,又何必有正魔之分?”
龍傲狼自從五年前上山,每日里聽到的都是正道如何如何,魔教如何如何,何曾聽到過多聞道人這樣的言論。低頭把多
聞道人的話細(xì)細(xì)思量了半響,才道:“前輩所言雖然也不無道理,可晚輩愚鈍......”
多聞道人呵呵一笑,打斷了龍傲狼,道:“你非愚鈍,只是不愿信而已?!?
龍傲狼搖搖頭,道:“只是晚輩在想,魔教中人殘暴好殺,時有殺害無辜之舉,在世人眼里不容,不是魔又能是什么?”
多聞道人長嘆了一聲道:“正道也好,魔教也罷,不過都是洞悉了部分天機,掌控了一些異術(shù)后,能常人所不能罷了。
可惜他們都卻持才不斂,彼此之間欲爭高下,一較短長。熟不知,道之本意非是如此?!?
龍傲狼默然無語。
多聞道人接著道:“殊不知魔者,只是一些心術(shù)不正的修道之人而已。魔教中有人心懷不軌,欲占天下為己有,對這些人,理當(dāng)誅之,可誰能保證正道中就沒有此想法之人?”
說著,多聞道人看著龍傲狼,意味深長的道:“所以說,身為一修道之人,只要心懷善念,無論身處正或是魔,我們都當(dāng)敬之,重之。”
頓了頓,多聞道人又接著道:“且不說這些,縱然是一些蠻荒異族,也并非都如世人傳言的那般,個個嗜血好殺,人畜難處,世間蕓蕓眾生,皆有善惡之分,明著善者,未必不是惡。當(dāng)然,明著惡者,心中也未必沒有善念?!?
半天,龍傲狼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道:“謝前輩告知,只是這人心是善是惡誰又能知曉?”
“這有何難?”一旁多時沒有說話的多寶道人忽然道:“若龍兄弟相知道一個人心善心邪,我老道倒愿意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