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魏寶山在南門口找到了師叔馬伯通,爺倆晚上把酒暢談,聊侃江湖之事。
書中代言,馬伯通還真是魏寶山的親師叔,當(dāng)年和魏寶山的師傅吳伯遠(yuǎn)一起在江西五老峰學(xué)藝,拜老道古鳳河為師,學(xué)些易理八卦、玄學(xué)術(shù)數(shù)等本事。吳伯遠(yuǎn)忠厚老實,勤奮好學(xué),中規(guī)中矩。而馬伯通從小就不老實,機靈鬼怪,有些小聰明,別看學(xué)什么也不太用心,但是記性好,悟性也高,反而比吳伯遠(yuǎn)學(xué)得要好一些。
當(dāng)時都是二十來歲,年輕好玩,馬伯通閑著沒事就往山下跑,久而久之就好上了賭博,有事沒事就往賭場里跑。有那么一句話:十個賭博九個輸。馬伯通也不例外,開始時有羸有輸,后來基本上就沒見過回頭錢。他把兜里的零花錢輸完了,就從道觀里往外倒騰東西,東西輸?shù)袅耍謴挠^里往外偷香火錢。開始時,也就偷個十個老錢、八個老錢,最多也沒超過五十個老錢,觀里人也沒發(fā)現(xiàn)。
不是有那么一句話,這世上有四大沒臉,分別是:喝酒的嘴,跳舞的腿,耍錢的爪子,大煙鬼。一旦染上賭博的癮,想要戒那就難了。馬伯通也一樣,每次都發(fā)誓不賭了,可是過不了幾天手就又癢了。后來有一次輸急眼了,打算撈撈本兒,就把道觀中功德箱里的錢全都偷了出來打算翻本。結(jié)果,把錢全都輸光后,第二天就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這可把古鳳河給氣壞了,把馬伯通叫到面前臭罵一頓。
要說平時,古鳳河老道還真挺喜歡馬伯通,雖說這個徒弟有些頑劣,但是有悟性。術(shù)數(shù)這些易理,只憑死學(xué)是不行的,必須要有悟性,懂得隨機應(yīng)變,在這一點上,馬伯通顯然比吳伯遠(yuǎn)要強出一大塊。只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變成了賭錢鬼,才二十多歲就學(xué)會偷了,這要是翅膀硬了,還不成了江洋大盜了嗎?老道越想越生氣,一怒之下就把馬伯通逐出了師門。
馬伯通苦求幾通后都沒什么效果,最后也沒辦法了,跪在古鳳河老道門外,磕了幾個響頭,只好下山了。
下山后,也無處可去,更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全國各地,基本上跑了個遍,見得多了,眼界也開闊了不少,再加上本身聰穎好學(xué),慢慢地就把這江湖上的道道學(xué)了個八九不離十,再加上本身自己就學(xué)過不少玄學(xué)術(shù)理,所以干脆就靠著給人看相算卦為生。
對于算卦相面,魏寶山雖說不是很精通,但是天下術(shù)數(shù)出《易經(jīng)》,這些東西本是同根同源,倒也知曉一二。聽馬伯通說起來江湖算卦的事情,也來了興趣,非要讓馬伯通給說說,江湖算卦有什么特別的。
馬伯通此時紅頭漲臉,已有三分醉意,抿了一口酒,壓低聲音告訴魏寶山,江湖上的算卦相面有江湖上的規(guī)矩和方法,和那些正統(tǒng)的相師不一樣,都要通讀《江湖眼》一書,此書有秘訣八百余道,學(xué)會后算卦相面則百試不爽。
這本書與其他相術(shù)秘笈不同,不談相決卦理,只說人情世故。據(jù)說寫此書之人是個才子,早年做過大官,在他不走運的時候,窮極無聊,擺過卦攤。他以人情世故研究出這部《江湖眼》,凡是算卦的人,能得著了《江湖眼》,不論是什么人來問事,都能當(dāng)時就說得準(zhǔn),百試百靈。所以,《江湖眼》是江湖金門一行中的無價之寶。
魏寶山聽得新鮮,趕緊給師叔倒?jié)M了酒,讓馬伯通念叨幾句聽聽,他也開開眼。
馬伯通又呷了一口酒,瞇著眼睛,晃著腦袋道:“來人問卜,探面色、口風(fēng)定貴賤,勿看衣裳斷高低。到意溫和,正是吉祥之兆;來人急驟,定是兇險之因。若問流年行運,必收放而言,有問宜緩答,無語少先聲,我要問他須急快,他來問我莫慌忙。忤時假裝怒,隆時假陪歡,他喜我偏怒,他怒我偏歡,冷處要生急,急處要生冷。父來問子必有險,子來問親親必殃。幼失雙親,難許早年享福;晚來得子,定然半世奔波。老婦再嫁,諒必家貧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豐足。幼酌在宮,多有欺凌之事,老娶嬌婦,難逃欺女之端。鬧市人家,須防火燭;荒村野店,宜慮強人。逞英才,好風(fēng)月,家資蕭索;愛朋友,結(jié)弟兄,手內(nèi)空虛……”
馬伯通晃著腦袋,默誦起來合轍押韻,聽得魏寶山連連點頭。這些事細(xì)品起來,的確合情入理,自己多少也對相術(shù)有所了解,在山上時偶爾也翻閱一些相關(guān)典籍,大多都是晦澀難懂,相比起馬伯通剛才說的這些,的確沒有《江湖眼》易學(xué)實用。
馬伯通拍了拍肚子:“寶山,這樣吧,打明兒起,你就跟著師叔吧!師叔帶你見見世面。”
“這個……師叔,就……就不麻煩師叔了吧?”
魏寶山四下環(huán)顧,心想:您老人家自己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我要是跟著你,倆人吃飯都成問題。想想自己現(xiàn)在的差事,魏寶山也沒敢明說,生怕讓師叔下不來臺。至于自己的事,以后找個機會再說吧,如果師叔愿意,自己可以向范文程舉薦,憑師叔的本事,應(yīng)該不會被拒之門外。
馬伯通見魏寶山眼神閃爍,以為是魏寶山嫌棄這里,抿嘴笑道:“咋的?你是不是覺得師叔這兒寒磣點兒?擔(dān)心跟著師叔挨餓啊?”
魏寶山哪敢吱聲,趕緊解釋了一番。
晚上魏寶山也沒回去,就在馬伯通這兒將就了一宿。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覺醒來,屋子里已經(jīng)透進了金光。
兩人洗過臉,在街頭隨便吃了點早飯,馬伯通便帶著魏寶山又去了城墻根下,接著擺攤,沒人算卦時,叔侄倆就閑聊。
卦攤支好不久,便過來一男子,沖著馬伯通點了點頭說:“先生你給我相相面。”
馬伯通正襟危坐,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眼來人,慢聲問道:“你今年多大年歲,你媳婦多大年歲?”
“我今年三十二歲,我媳婦今年三十五歲。”
馬伯通點了點頭,開口道:“按你的相貌來看,幼年時運氣很好,祖上根基不錯,能夠承受祖上的產(chǎn)業(yè)。”
來人怔了怔,隨即連連點頭,趕緊追問道:“先生,那你看我最近的氣運怎么樣?”
馬伯通微微搖了搖頭,緩聲道:“看你這氣色很不好,輕者傷財,重者有性命之憂。”
幾句話說完后,再看來人,脖子也直了,眼神也呆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這才告訴馬伯通,他最近確實攤了官司,也不知道會不會打贏。
馬伯通轉(zhuǎn)了轉(zhuǎn)小黃眼珠,不急不慢地說道:“我看你氣色發(fā)滯,印堂發(fā)暗,氣色沖犯小人。所謂‘二虎爭食,必有一傷’,天機不可輕言,我送你幾個字!”說罷,抽出一張紙條,“唰唰唰”,提筆寫了六個字:穩(wěn)勝不能有失。
來人伸脖子看了看,若有所思,隨即面露喜色,扔下一把碎銀子,美滋滋地走了。
魏寶山在旁邊一直沒有吭聲,直到來人走遠(yuǎn)了,這才沖馬伯通挑了挑大拇指:“師叔,您老人家真是好本事,算得也太準(zhǔn)了!”
馬伯通見四外無人,低聲笑了笑,告訴魏寶山,這個其實很簡單,也不是什么相術(shù),就是《江湖眼》中十三道大簧中的“水火簧”。見魏寶山不解,馬伯通也有心賣弄一下,便悄聲解釋:“這個水火簧說白了也很簡單,就像剛才那人,我問他多大年歲,他告訴我三十二歲,這就是個水簧,沒什么關(guān)系。而我問他媳婦多大年歲,他告訴我三十五歲,這個是火簧。我要問的就是這個,從這個就能推測出他的窮富來。
“哦?”魏寶山咧了咧嘴,顯然有些不相信。
“哼!寶山,你不知道,大凡有錢人家,十有八九都是財旺人不旺。有了男孩,不等孩子長大成人,到了十三四歲就給兒子娶媳婦,最晚不過十六七歲。可是孩子歲數(shù)小,娶個媳婦不能更小,怎么也得比少爺大個三四歲。十三四歲的少爺娶個十七八歲的少奶奶。少爺歲數(shù)小不懂事,少奶奶十七八歲,女工針黹,做菜做飯,伺候公婆,樣樣都得能成,所以,有錢人家的少爺娶媳婦都會大個三兩歲。”
“這江湖上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能學(xué)明白的,心明眼亮,多學(xué)多記,要不然準(zhǔn)栽跟頭。就像剛才那人,占問最近運氣如何,這種人家業(yè)龐大,衣食無憂,來問前程,肯定有事,眼神閃爍,定是遇到麻煩了。我說他‘輕者傷財,重者有危險’,肯定錯不了。他說有官司,官司自然有雙方,只能一勝一敗,所以我斷‘二虎爭食,必有一傷’。至于那六個字,可以拆成‘穩(wěn)勝,不能有失’,也可以拆成‘穩(wěn)勝不能,有失’,無論其官司是輸是贏,咱都能說得通,都能應(yīng)驗。”
魏寶山聽后,心里也一陣感嘆:罷了,看來師叔說的那本《江湖眼》也不全是蒙人的江湖把戲,里面還真是大有玄機,有機會也得向師叔好好學(xué)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