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暮側過頭看他道,“三少爺,老爺一片苦心,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弟幾個。”
“又跟我們有什么關系。總不至于是給我們娶的吧?”他半開玩笑的說,還促狹的對小落眨了眨眼。
“如果我沒猜錯,爸爸是想讓我們都能回來,尤其是……阿放。”賀蘭卓一直沉默的聽著,此刻才發表結論,看向了賀蘭玨。
提到賀蘭放的名字,賀蘭玨臉色暗了暗,“那個臭小子!”
“老頭,你也想得太多了,不怕浪費腦細胞!打個電話召喚一聲不就結了,鬧那么大出戲,害的我以為你思春了!”賀蘭越很沒正行的說,順便睨了齊暮一眼,“你小子在里面也有份攙和吧?”
齊暮也不生氣,溫文爾雅的笑了笑,對他道,“三少爺,老爺要是直接打電話讓你回來,你會回來嗎?”
“我……”語塞,確實不會!
“可是爸爸,這跟那個鐲子有什么關系?”一手捏著鼻梁,賀蘭卓提出關鍵性的問題。
這一提醒,小落也想起來了,“是啊,說來說去都沒有鐲子什么事。難道,那是當初你送給我外婆的定情信物?”
賀蘭玨搖搖頭,“恰恰相反。那鐲子……是你外婆給我的。”
對上小落困惑的目光,他笑了,摸摸她的頭,“我不是說過,她原是資本家的小姐,有那樣珍貴的物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過當初斗資本家的時候,能充公的都充公了,這是她偷偷藏起來的。說起來,我本不應該收的。”
“可那時,她把鐲子給了我一只,說若有一日失散了,便是喝了孟婆湯也不怕找不到了。當時我只笑她癡,卻不曾想居然一語成讖!”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小落的臉,似乎在尋找當年的影子,“你與你外婆,真的是很像。只是她比你更安靜,眼睛里更冷漠一些。”
“那我媽媽怎么好像認識這鐲子一樣?”擰起眉頭,小落側目看了看柳慈,始終不明白。
“或許,她曾經看到過吧。原本這鐲子就是一對的,也許在你外婆那里見過。”賀蘭玨也不知道了,他只能這么猜測。
這個故事太長了,聽完故事,大家都有些累了。
“老爺,您出來時間已經很長了,我送您回去吧。”齊暮俯下身輕聲說道。
賀蘭玨搖搖頭,“我想等她醒來再走。”
“阿卓。”沈寧琛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賀蘭玨時怔了怔,旋即走上前面色恭敬,“伯父,您也來了?”
蹙眉回憶,他對沈寧琛倒是有些印象的,“你是……阿卓的那個……朋友?”
“伯父你好,我叫沈寧琛。”他有禮貌的伸出手。
“你是柳慈的主治醫生?”賀蘭玨問道。
“不是。我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對于她這方面的病,不是我的特長,所以請了我美國的同學來會診。”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賀蘭玨也這么關心柳慈的病情,還是很恭敬的有問必答。
說完,看向賀蘭卓道,“我們已經開過會了,決定還是給她動手術切除病灶。然后跟進做后期的放化療
,希望能延長她的時日。不過過程會比較辛苦,需要她的意志力做后盾。只是她現在的精神狀況……”
“她現在誰也不認識,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精神意志這個事,只能靠她自己了。”賀蘭卓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就辛苦你們了。”
“我們會盡力的,但是……”沈寧琛也不敢做十分的保證,尤其柳慈似乎格外受重視。
小落突然道,“沈院長,你就按照你們的決斷去做吧。我相信你!”
“你……”沈寧琛似乎有些意外,驚訝的看著她。
經過一晚的思索,她已經想明白了,其實昨天她未嘗不懂責任根本不在沈寧琛,都已經是晚期了,即便當日入院查出來,也不過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區別,自己當時只是克制不住,就像找到了一個發泄口,不管不顧的一股火都發到他的身上了。
“昨天是我沖動,對不起!我媽媽的事,拜托了!”她深深的一鞠躬,眼眶已經紅了。
看到她這樣,沈寧琛不禁也有些動容,“原本就是我們的分內之事,你這樣說,就太嚴重了!”
“她醒了!”賀蘭越突然大聲道,嚇了他們一跳。
小落轉過頭去,卻見柳慈已經張開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著正對她的窗戶,眼睛一眨不眨。
“媽……”她三兩步跑過去,輕聲喚道,還是沒有回應。
賀蘭玨也推著輪椅過去,伸頭看了看,叫道,“柳慈?你還記得李盈盈嗎?”
她的身體似乎動了動,不過還是沒有轉過頭,眼睛也沒有什么光芒。
“好像沒什么反應。”小落有些沮喪,原以為外婆的事,或許媽媽會有點起色的。
“別著急,一步一步來。”在一旁看著的沈寧琛道,“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和壓力,所以把自己封閉起來逃避一切,加上平時吃了不少鎮靜劑類的藥物,有損小腦。別太著急了,過于急進可能反而會起反面效果。”
賀蘭玨眉頭皺緊,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蘇寒!”
“爸,你都退下來了,就好好頤養天年。其他的事交給我,一定會給您個圓滿的結果。”賀蘭卓開口道。
抬頭看了一眼他,賀蘭玨緩緩點了點頭,這才道,“齊暮,我們回去吧。”
齊暮很快上前推著他的輪椅往前走去,經過沈寧琛身邊的時候,賀蘭玨一伸手拉住他,仰頭望他,眼神堅定,“小沈,盡全力救她!”
手腕被拉的很緊,沈寧琛先是一愣,接著點點頭。
他這才緩緩放開手,離開了。
看著眼前的情況,自己似乎也幫不上什么忙,賀蘭越道,“要不我也跟爸一起回去了,小落,學校那里我去幫你請個假,這兩天就先別過來了,好好忙你媽的事吧。”
小落微點了下頭,“謝謝你了!”
“說的什么話!”賀蘭越還想跟她開句玩笑,見她眼睛很快落到病床上,一直看著柳慈,嘴角動了動,終究什么話也沒說。
這種情形下,誰還有心說笑,哎!
人都
走了,原本有些喧嘩的病房瞬間冷清下來。
賀蘭卓看向沈寧琛道,“什么時候手術?”
“明天上午。”他雙手插進大褂口袋,走到病床前低頭看了看柳慈,“今天還要再做些詳細的檢查,你們不如現在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過來好了。我這邊反正有專人照顧,放心好了。”
這話其實也是對小落說的,她昨天就沒走,顯然還沒有休息好,眼睛一圈明顯是黑的了。
小落卻搖了搖頭,“我不走。我想在這里陪媽媽,等做完手術再說吧。”
如果換做以前,或許她也就回去了。可是自從知道媽媽的病以后,她就一刻都不想離開,哪怕離開一小會兒,都彷如生離死別一般,只怕一走,就再也看不見了。
能理解她的心情,賀蘭卓長嘆一口氣道,“沒事,讓她在這呆著吧,反正你這里也有空床。你去忙你的吧,我在這里陪她好了。”
沈寧琛看了看兩人,知道再勸也是沒用的,只能說,“那你們也要注意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這樣才有精力照顧病人的。”
柳慈已經翻了身面朝上,小落打了水來給她擦臉,動作輕柔,就像在照顧孩子一樣。
賀蘭卓看著她的側臉,不知為什么,腦中想的卻是她身上發生的一切。
這么孱弱的身體,這么瘦弱的肩膀,是怎樣撐起這么多苦難,又是怎么堅強的走到現在的呢?
小落沒有留意到他在觀察自己,只是很認真的給媽媽擦拭著。
八歲以前,她和媽媽相依為命時,媽媽也是每天這樣認真的給她洗臉,給她擦拭,耐心而細致的照顧著她,如今,她在重復當年媽媽做過的事。
生命,就是一個輪回,一場愛的輪回!
“小落,我去買點吃的和洗漱用品,你有沒有什么額外要帶的?”站起身,他準備出去一趟。
“不用了。”她似想起了什么,“其實你不用陪我,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牛肉飯還是排骨飯?”他不理會,徑自問道。
看著他的眼睛,小落明白,他決定了的事,不會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嘆口氣妥協,“好吧,排骨飯。”
他轉身去了,小落倒了杯熱水,重新在媽媽身邊坐下來。
柳慈慢慢的轉過頭,眼睛似乎看向了她,一動不動。
“媽……你為什么連我也不認得了呢?”她嘆息,抬手撫著媽媽額頭的發絲,已經有些泛白了,她的人生,就這樣毀在那個叫做“蘇寒”的男人手里。
柳慈的眼皮眨了眨,不知是累了,還是聽懂了。
“李盈盈,我的外婆,是叫這個名字嗎?為什么你從來也沒提起過?”想起賀蘭玨說的話,她自言自語,雖然知道得不到回答。
柳慈的眉頭突然皺了皺,好像有點反應,這種輕微的反應,剛才也有過一次。
這細微的動作被小落看在眼里,靈光一現,湊近她耳畔,低聲喚著,“李盈盈……李……盈盈……”
眼睛再次眨了眨,柳慈的眼珠,轉了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