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夏驚慌地張大眼睛,她眸子裡的恐懼盡數落在他眼中。她輕輕顫抖著,默認了他說的話。
“我真的很奇怪,你在日本過的是哪種生活。京極是日本的大家族,家規嚴格是出了名的。
就算京極西澈不招人待見,他們也不會允許他和普通的女人交往。”
“可那不是他喜歡的,他和家族有約定,只要完成了任務,就可以放他自由。京極家族裡爲了所謂血統的純正,只能內部婚配,那是他一生都不想回去的噩夢。”
涼夏緩緩說著,她正視他的目光,眼神比他還冷。“你還想問什麼,奕大總裁。”
“你愛他嗎?告訴我,你愛他,是嗎?”奕輕城狹長的瞳仁裡被陰霾籠罩起來,俊臉上的表情更加陰鬱。
“那麼你愛我嗎,輕城,你愛不愛我?”她上前一步,直直盯著他,“你愛不愛我,奕輕城?”
他一愣,時間彷彿靜止了,房間裡安靜的好像有人按了暫停鍵。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僵硬的局面,鎮長走進來見到他們面色均不善,尷尬的咳嗽了幾聲。
“兩位都在啊,奕小姐你醒了就好,我們都很擔心你。”
“謝謝,王小豔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不過那孩子見誰都怕,連她媽媽都不肯見。唉,這孩子怕是毀了。”
涼夏沒了胃口,拎起包就想出去看看,冷不防手被人抓住,她擡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
“吃晚飯再說。”他的語氣不帶一點溫度。
她想說“我不餓”,誰料肚子忽然咕嚕嚕的叫了起來,涼夏難爲情的想甩開他的手。但奕輕城手勁很大,試了幾次都沒能掙脫的了。
“你們先吃飯,我先去醫院啊,你們忙。”鎮長看出來他們不太對勁,趕緊找藉口溜走了,小情侶吵架外人還是沒摻和的好。
“王小豔只怕是心理上的創傷癒合不了,我想帶她回菁城接受治療。大叔,你能不能找個好的醫生幫助她。”
涼夏知道他還在氣西澈的事情,主動拉下身段跟他商量。
“你也學會逃避問題了。”他不冷不熱的嘲諷了一句。
“不是逃避,是真的沒什麼可說的。京極家族的人你也打過交道,他們家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算了,信不信由你,我要吃飯了。”
奕輕城摩挲了下她細白的下巴,脣輕輕向上翹了一下。“那好,遠的不說,霍建華又是誰?”
“……”
涼夏欲哭無淚,她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這男人較真的要死,彆扭的要死。唉,最要命的是她還喜歡他的霸道和不講理。
“看到了吧,就是他,不過仔細看看,你們還挺像的。再不然大叔你也進軍娛樂圈好了,粉絲肯定比他多。”
她握著手機百度了霍建華的照片給他看,奕輕城不自在的皺皺眉,瞬間把她手機反過來合在桌上。
“吃飯,餓死了!”
到了醫療站看到了王小豔,情況比他們想的還要糟。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已經懂得了人倫,遭遇了毀滅性的傷害,已經嚴重到有了自閉的傾向。
“他那個該死的爹呢,不能這麼放過他!”涼夏心痛不已,鎮長在一旁不安的搓著手,欲言又止。
“我們要把人帶回菁城去治療,你沒意見吧。”奕輕城臉上滿是冷漠,一雙狹長的眸子冷冷地瞪著他。
“沒,沒意見,那再好不過了。奕先生,王小豔家裡發生的事情,那是他們的家事啊。我雖然是鎮長,可也管不了那麼許多。
其實我經常去看望他們的,也狠狠責罵過她爸爸。那個禽獸在我們這是出了名的……”
“你不用著急撇清關係,現在害怕官位不保,不覺得晚了嗎!”奕輕城冷冰冰的打斷他,“那個人我會處理,我已經和你們市裡的法律援助站溝通過了,他們會在這裡設點。
義工和律師會定期過來幫助老百姓做法律援助,他們會幫助那些無助的人,也會定期宣傳法律常識。鎮長以後就得辛苦些了,配合援助站的人多幫百姓做好事吧。”
“是,是,一定,一定。”鎮長連著擦去額頭的冷汗,臉都嚇白了。這是警告也是將功折罪,幸好沒出人命。
考慮到王小豔的病情,原定一星期的行程壓縮到了四天,事情處理好了他們就準備返程。
機票定在晚上七點,當天下午還需要去一個叫張家頭的小鎮看學校的情況,時間很緊,兩人午飯都沒吃帶著乾糧就上路了。
去張家頭的路更爲荒涼,經濟狀況起碼比菁城晚了三十年。行至一半左右的路程,奕輕城發現路邊有位老人家好像牛車壞了,停在那裡不動。
“大爺,要幫忙嗎?”他下車去問。
“要的,車軲轆卡在洞裡了,可好遇見了你們,這一帶人少,我都卡在這半天了。”老大爺背上的衣衫都溼透了,牛車上一桶桶的都是黃色的液體,有點像油。
“得先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大爺你上牛車去趕,我們在後面推一把。”
車上的人都下來幫忙,涼夏一看車軲轆陷在一個頗大的坑裡面,不墊東西怕是趕不上來。
“等會,我搬點石塊過來。”她在路邊拾了幾塊硬邦邦的石塊,奕輕城他們推一把她就趁機墊進去,到底人多好辦事,一會功夫車軲轆就上去了。
“大爺您這桶裡裝的是什麼啊?”她好奇的問。
“是油,我們收了油菜和芝麻就去鎮上的糧油站換菜油,謝謝你們了啊。”
涼夏心想還真的是油,她數了數約莫有二十桶的樣子。“您一家子吃的了這麼多油嗎?”
“還有我鄰居的,我們出去換油來往要一天,每次都儘量多換。”
奕輕城捲起袖子幫著老大爺把油搬了上去,一桶油起碼也有二十斤,桶是用了時間很長的那種塑料桶,外面都是油花。他也不怕弄髒衣服,利落的快速搬好。
“謝謝你們了啊,謝謝。”
路上的一段小插曲讓同行的人對奕輕城刮目相看,尤其是那個司機。
他憨厚的摸著腦袋笑笑,“我總以爲你們城裡人特別嬌貴,瞧不起咱們鄉下人,你可真是讓我開了眼了。”
“沒什麼,走吧。”
上車的時候司機悄悄跟涼夏說道:“小姑娘你好福氣,好了個好男人。”
她莞爾,“我也這麼覺得。”
張家頭的行程比較順利,回到招待所後奕輕城就找人把王小豔接過來。但隨之而來麻煩又來了,她沒有身份證買機票就不行,坐汽車十幾個小時都到不了菁城,人也吃不消。
“她媽媽來了,在外面。”涼夏收拾好行李就陪著王小豔說話,鎮長過來了,躊躇著說了這麼一句。
感覺到小姑娘全身緊繃,頭低的更厲害了,甚至還有些發抖。涼夏想了想,還是沒同意她們見面。
她從包裡取了些現金拿下去給那個女人,告訴她如果王小豔病好了願意回來,他們不會阻攔。
“我……想見見娃兒……就一眼。”
“她的病情不能受刺激,希望你理解,要是真爲了你女兒好,就別在這時候見面了。”
“我真的只看一眼就好……”女人揹著孩子不肯離去,揹簍裡的小寶寶睜著大眼睛好奇的望著涼夏,看的她滿心不是滋味。
從她的角度來講,一點不同情王小豔的媽媽,哪怕她本身也是苦命人,受盡了折磨。可真的面對著哭的不成人樣的女人,那種心酸又讓她很爲難。
“讓她進去。”奕輕城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解鈴還須繫鈴人。”
王小豔見到自己的母親,原本呆滯的眼睛突然驚慌起來,尖叫著躲到了角落裡。不論她媽媽怎麼勸說都沒法近她的身,最後還是鎮長強行把她媽媽拉了出去。
涼夏突然就覺得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她手握得緊緊的,身子靠在樹上面,渾身好像沒有一絲力氣。
“你已經盡力了。”奕輕城看了看她說道。
她搖搖頭,“但願這種傷害,以後都不會再有。”
他們正打算進去,樓下又來了一個人,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路上遇到的老大爺。
“可算找到你們了,我打聽了好一會才找到這裡。我都聽說了,你們就是給娃捐學校的好人,我們這窮,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送你們。
這兩桶油,還有幾包菜乾,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們收下,別嫌棄。”
“這怎麼好意思呢,大爺您自個兒留著吧。”涼夏怎麼都不肯要,推脫了好一會,還是奕輕城答應收下了,老大爺才肯放心的離去。
“你不收他會覺得瞧不起他們,老人家大老遠的送過來不容易。好了別耽擱了,我們去坐動車。”
她一愣,“動車也要身份證的,王小豔怎麼辦?”
“鎮長去買的票,我讓羅峰找了家醫院,他會在車站等我們。”
離開的時候,涼夏拍了幾張照片發到了微博。奕輕城把行李放好就叫她上車,傍晚暈黃的餘暉照在他臉上,折射出一種朦朧的意境。
她有點看呆了,短短的幾天,彷彿從新了認識了他一般。或者說,是以前沒有發覺到,他的細膩善良之處。
那天的夕陽格外的長,遲遲沒有下山,光線暈染在他的臉上,是那麼出挑另類的美。以至於很多年之後,每次想起那個畫面,她仍然覺得美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