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涼夏定睛一看,手中的手電照亮了那個飛石的方向。此時一個黑壓壓的人影正半坐半臥的依靠在一塊大石頭上。
那人一身泥濘,唯有眼睛黑亮,不是奕輕城還能是誰!
“大叔你嘴摔壞了嗎,就不能換個溫柔點的方式回答我?!”
揉著發(fā)痛的額頭,涼夏撇著嘴角滿心怨念的朝他走了過去。虧她冒著生命危險出來找他,這傢伙,她恨不得撿起一塊石頭照他的腦門就砸下去。
但是她沒有這麼做,不僅如此,在向他走過去的過程中她手在發(fā)抖。
心跳加速,竟然還有些莫名的激動和喜悅。
她的大叔沒死,真好。
奕輕城傷了腿、傷了手,喉嚨還被刮傷,看起來血淋淋的很是觸目驚心。涼夏細看檢查了一番,儘管有些嚇人,但是他還是沒有性命之憂。
“怎麼樣,能不能走,還痛嗎?”
“腿上使不出力氣,你一個人來的?”他虛弱的問。
“是啊,鎮(zhèn)長找人去綁火把了,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這裡。我不放心就一個人出來了,運氣還不錯。”
涼夏拿著手電照了照地上,嘆口氣。“這邊太潮溼了,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剛纔過來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個山洞。
地勢比較高,估計沒被雨淋溼,我揹你過去。”
奕輕城看著她眼神清亮,就像晴天夏夜裡的繁星,在夜中熠熠生輝。
“山裡烏漆墨黑的,你膽子變大了,竟然一個人出來找。說不定跑出來狼啊豹子啊,把你吃了。”他的語氣平靜,聽不出一點起伏。
“我沒想那麼多,要是真有什麼吃人的東西,我更得抓緊時間,萬一你被吃了……”
她曉得他在懷疑她,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涼夏把他扶起來,一隻手搭在自己肩上,她的手則伸過去扶住他的腰。
“你怎麼樣?”她問。
奕輕城半幅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氣息撲到她脖子裡,吹的她耳朵發(fā)癢。
“大叔你摔的很嚴重嗎,你脖子都摔到了?”涼夏吃力的扶著他走,這傢伙頭都壓在她肩膀上,全靠她一個人艱難的往前步行。
“不知道,黑燈瞎火的,我哪知道傷哪裡了。”他涼涼的冒出來一句,噎的她幾乎內傷。
費了半天勁,總算把他駝到了一個山洞裡。她真是慶幸自己在來時的路上就刻意留意過這樣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所有現(xiàn)在纔有可能這麼快就和這個渾身是傷,幾乎是廢人的男人,在乾燥的地上生起一堆火來取暖和暫作休息。
“ZIPPO的打火機質量果然很靠譜。”兩人坐定了涼夏就找些話說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好點了嗎?”
“好些了……”
“大叔你不要睡,這裡睡覺會的風寒。”
“嗯。”
聲音很啞,她看得出奕輕城現(xiàn)在每說一句話都要牽動脖子上的傷口,很吃力也很痛。但是離得近些的時候,他還是儘可能的用語言來表達他現(xiàn)在的狀況。
“我先給你包紮傷口,估計天亮的時候鎮(zhèn)長他們就該找來了。你先忍一忍,等回到招待所裡什麼都有了。”
她包裡放著的就有消炎殺菌噴霧,創(chuàng)可貼,還有乾淨的紗布,可以幫他暫時的包紮傷口。生火的東西是必備的,還有一些刀具和酒精。
“你哪來的?”他嘶啞的問著。
“你說要來山區(qū),我提前都準備好了,都是戶外會用到的。原來在日本的時候出去露營,包裡還有衛(wèi)生巾呢。”
她見他疑惑的樣子,解釋道:“野外是非常潮溼的,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指南針還有相機,受潮了就廢了。
衛(wèi)生巾可以很好的防潮,還能防震。要是不小心受傷,又能止血,反正很實用的。”
奕輕城瞭然,看她的目光也複雜起來。“你在日本三年,好像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她遲疑了一會,擡頭說道:“是。我很感激那些朋友們,教會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生存之道,還有自我調節(jié)。”
她想說這些都是小兒科了,荒島上面求生運氣不好的話,三天三夜沒飯吃,連草根樹皮都吃得。
“你的朋友很能幹。”
“對,他是家族的繼承人,不過並不是好事。他做過很多的努力,就是爲了擺脫那種生活。我去日本的第一年,跟著他們去荒島求生。
我朋友告訴我在荒島最好的東西是酒。特別是碰到下雨,酒在這個時候就是個很好的東西,可以用來取暖也可以鎮(zhèn)痛和給傷口消毒。”
奕輕城靜靜地聽著,不再說話,也許他還有很多的疑問,但是他太虛弱了。
天快亮時鎮(zhèn)長還是沒有找過來,涼夏實在沒辦法,不得已丟下他一個人。她單獨一個人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想方設法打了一隻野味回來。
“這也是你在日本學的,我對你那個朋友充滿了好奇。”
在她熟練的收拾好山雞架在火上烤的時候,奕輕城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蒼白的臉上透著一點好奇。
也許在他眼中,女人就應該像奕柔柔那樣,或者像死去的溯離,溫柔纖弱。再不然就是穿著高跟鞋在明亮的辦公室裡喝下午茶,沒事看看美容。
沒有男人的保護隨時都有可能昏過去樣子纔對的。
沒錯,一般人的生活確實是這個樣子。可涼夏經歷的不一樣,她很慶幸遇上了杜若蘭,可以去日本重新開始。
“人都是逼出來的,把太子放進乞丐堆里長大,他長到二十還是乞丐。同樣的把乞丐的兒子放進皇宮,長大了就會是太子。
人要是連肚子都填不飽,哪還管什麼狠不狠的。真餓瘋了就算是去殺人,恐怕也殺了。”
涼夏說了些擦邊的話,她感覺的到身邊男人如炬的目光,沒關係,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了解。
山洞裡除了樹枝噼啪作響,就是兩人的沉默。山雞的香味漸漸蔓延開來,兩個人都是又冷又餓,聞著這香氣簡直是人間美味。
“你有點不對勁,有心事。”
興許是看出了她在因回憶而發(fā)呆,奕輕城按著喉嚨上的傷口輕輕的喚了她一聲。
“沒什麼,就是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覺得老天爺很愛開玩笑。要錢的人費盡心思得不到,要家的人跨越了半個地球,還是找不到。”
她笑笑,沒有深談這個話題。
沈楚白和奕柔柔的背叛,與其說背棄了愛情,還不如說挑釁了她的底線。她恨自己的無能,恨在不公平面前只要逃避的份,恨總是處於被動的位子。
關於那個人,實在是個意外。在涼夏恨自己懦弱的那些日子,他就這麼突兀的出現(xiàn)了。教會了她很多的東西,獨立自強。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忘了,可以很長時間不去想,不靠譜的東西,很輕易的就碎了。
但是隻要一想起來,她的心就痛得不得了,一抽一抽的。好像被人用力的攥緊,想要擠破裡面的血液一樣。
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場酷刑。
“喏,趕緊趁熱吃。”涼夏掰下雞腿給他,奕輕城接過去咬了一口,眉頭立即舒展開來。
“很好吃,味道不錯。”
她笑而不語,接著在火上烤。他的運氣不錯,能嚐到她最拿手的烤山雞。這種美味以前在北海道的時候也不一定能吃到,要看她的心情。
那些朋友但凡抓到了機會,都會叫上她做一次,特別是烤雞翅。包括他,很喜歡吃燒烤,他們之間說的最多的就是烤雞翅。
“我要吃雞翅。”
“啊,什麼?”
忽然傳來奕輕城的聲音,卻令涼夏恍惚的手一抖。轉動木棍的動作差點失衡,讓快熟的雞肉掉進炭火裡面去。
“有問題嗎,我只是說我要雞翅而已。”
疑惑的皺起了眉,他的臉髒髒的,卻難言他淡漠的氣質和俊美的臉。
奕輕城屬於耐看的那種人,五官談不上多麼精緻驚豔,但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是外表模仿不出來的。
冷冰冰的態(tài)度,配上他的性格,他的表情,卻讓人覺得很耐人尋味,怎麼看都不會覺得膩。
雞翅,居然這麼巧合,他也喜歡吃雞翅。
“瘦巴巴的,有什麼好吃,我切肉多的地方給你。”涼夏訕訕的說。
那些朋友每一次都是爭著搶著去吃雞腿,還有人喜歡吃油膩膩的雞排。
唯獨那個人,總是話不多,卻只啃雞翅膀。他的酒量可以灌倒身邊的所有人,他獨來獨往,每次都是突然消失了好一陣子再回來。並且,他玩的一手好刀法。
在現(xiàn)在的社會,會玩槍的人很多,會玩刀的,尤其是短刀,很少很少。能夠玩出花樣,速度快的看不清的,更是鳳毛麟角。
“我喜歡,我們一人一隻。”
奕輕城脣角難得的勾起一絲笑,看上去竟然冰冷之中透著一點孩子氣。在暖色的火光映襯下,她恍若在他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面容。
“夏,我要去執(zhí)行任務,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好恨這樣的日子,生活在這個家族,是我最大的痛苦。”
“夏,你會理解我的對不對?”
“對不起,我必須回去,我努力了這麼久,不想再過被人踩扁的日子了。”
涼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夢遊一樣的爬過去就將自己的脣印在了他的脣上。同時,眼裡流下淚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嘴裡已經不合時宜的叫出了那個名字,“西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