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遠聽得那嘍啰說三只眼在草堂上生氣,心里便知不好,等上得那所謂的聚義廳上來時,那三只眼果然歪坐在狼皮交椅上一副氣乎乎的模樣。
三只眼這一番去不但沒將該拿的人頭拿到手,反而折兵損將,逃了個屁滾尿流。此番受制本來就有些惱羞成怒,現在卻聽的嘍啰們報說張大人來討人頭來了,原本在地上來回度步的三只眼就更加心煩意亂了,一屁股坐在狼皮交椅上,看著那張文遠進來,面無表情,既不相迎,也不相拒。
張文遠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三分。像三只眼這樣刀頭tian血的人,向來都是直來直往,若是有些傲氣倒也罷了,此番一言不吭,返倒讓張文遠看出了些狗急跳墻的勢頭。
張文遠頓時覺得自己頗有深入虎穴的危機感,若是哪句話沒有拿捏到位,只怕翻到是自己要葬送在三只眼的刀口下。
張文遠走到上次所坐的那把交椅前,穩穩地坐了,從懷里取了十兩銀子,當地一聲,放在了身旁那把極不相稱的茶桌上。
還不等張文遠開口,三只眼看在眼里便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張大人,這個就免了吧,實話不瞞你說,你想殺得人,我們沒辦到。”說到這里,三只眼站起來,度步到草堂中央來,看著門外遙遠的天際,說道:“宋江的人頭本來就在我刀刃上了,誰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個大漢出來救了那廝,我等兄弟不是他的對手,死傷了四五個。不過,雖然我沒殺得宋江,可是卻也讓他傷的不淺。”
“看來是天意不讓他死,不過既然傷了他那也就夠了,只要大王你沒事,那一切都好說。”張文遠心里雖然不快,但是現在卻在無形中受三只眼的脅迫,想不罷休也不能了,當下張文遠道:“宋江終究是會回來的,到時候,大王再殺不遲,有人救得他一次,卻無人救得他第二次。”
三只眼聽了張文遠那套“天意如此”的理論,把責任推給老天,對兩個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當下,三只眼臉上多少有了些客氣,但心底還有一事顧慮,欲擒故縱地說道:“那金銀,我明日叫人送還給大人。”
張文遠知道三只眼不是想還銀子,只不過是客套客套,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每天都有明日,而每天也離明日很遠。于是,張文遠索性腦子一動,做個順水人情道:“金銀就不必還了,交道打了不少,也算是自己人,大王眼下正是用銀子的時候,不如就此留下用吧。”
“這如何好意思?”三只眼聽的心里又多了三分歡喜,當下客氣道。
張文遠就知道三只眼出道不久,從內心里還是留了一點原來的本性,并沒有那么多的滑頭。于是,張文遠便接了三只眼的這番“不好意思”來說道:“大王不必不好意思,我是官,你是匪,就是需要相互照應,這才混得長遠。那些金銀你且留下去花便是了,我再給你指一條生財一路來,不知大王感不感興趣?““既然能發財,怎地不感興趣?”三只眼回過身來看著張文遠,眼里不禁閃出了一抹閃亮。
“藏龍嶺在鄆城縣的東邊,而不知大王可知道,從鄆城縣往西四十里有一個地方叫shuangfeng鎮。”張文遠看著三只眼娓娓道來。
三只眼思慮了一下,反問道:“shuangfeng鎮,那是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怎生可以發財?”
張文遠笑了道:“shuangfeng鎮確實不是個富裕的地方,但是,確實溝通南北的必經之地,往來商客極多,若是那些富得流油的商客,每人留一兩銀子獻給大王做過路費,那大王坐享其成,只怕出不的半個月,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快活了,到時候,我倒還要大王接濟接濟了。”
三只眼聽到這里,心里頓時樂了,道:“張大人客氣了,若是此事成時,休要說接濟二字,自然會有一份意思在。”說道這里,三只眼難以掩飾內心的狂喜之情,他雖然背叛逃出梁山,可是卻苦于沒有經濟來源,也沒有立身之本,更別說招攬人馬為肥波報仇了。而當下張文遠給他指出了一條生財之路來,無疑于雪中送炭,怎地能讓三只眼不高興。
只是,三只眼向來謹慎,并沒有因為這樣一個歡欣鼓舞的消息而弄得大腦發熱,而是仔細想了一下,問道:“這般要緊的地方,官府難道沒有差役把守?”
“巡捕房有一個,若是大王去時,倒也可以自己大搖大擺地進去參觀參觀。”
三只眼聽得有些奇怪,問道:“這話……怎講?”
“巡捕房現在還在,可是,差役只剩下一個了,其余的跑的跑,逃的逃。沒人愿意在哪里落腳,更沒人愿意在哪里吃風沙。”張文遠說道:“只留下一個,還是最近鄆城縣驅逐的一個得罪了知縣的小差役,當過捕頭,不過,若是大王帶著人馬亂刀上去,只怕他也擋不住。只要大王吃定了那里,威懾了shuangfeng鎮,你且別說那些來往的商人,就是那里的百姓,也一樣得對你服服帖帖。”
三只眼聽了,心里甚喜,當下便喝道:“來人吶!”
兩個在外面候著得嘍啰上了前來,雙手抱拳立在門口等著三只眼發號施令。
“叫黑皮帶七八個兄弟做先鋒,扮作商客的模樣,往shuangfeng鎮走一遭,打探得往來大隊商客的消息,給我緊緊盯住了便差人火速回報!”三只眼說道這里,一揮手便讓那兩個嘍啰去了。三只眼看著張文遠說道:“多謝張大人指點,這次得做票大的,不然,不足以震懾shuangfeng鎮,只是,梁山定然不會放過我等……”
“大王,你就放心好了,鄆城縣比大王還害怕,那縣令最怕的便是梁山下來問他借糧。衙門里頭早就在梁山周圍安插了不少耳目,只要梁山有大規模的人馬調動,衙門會第一時間知道,到時候,我自然也會告知大王。”
三只眼聽了,點點頭,心里多少有些底了,便說道:“不是我多慮,只是,有梁山在,只怕我三只眼睡覺都安穩。”
“衙門拿梁山沒辦法,是因為衙門跑不了,但是,大王你就不一樣,我的消息一到,大王可以‘走為上計’,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到他日人馬壯大了,再殺回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銀子,這么多兄弟等著張口吃飯,沒有銀子怎么行?做一票是一票,反正又不虧本,是不是。”張文遠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三只眼的心坎里去,只把那三只眼說得心里最后的顧慮都煙消云散。
三只眼歡喜不盡,請了張文遠在后堂隨便吃了些晚飯,兩人喝著小酒,又是一番談天說地。看著暮色漸漸完了,張文遠起身告辭,下了山來,與那等在山下的車夫回合在一處,悠悠蕩蕩地往鄆城縣去了。
【shuangfeng鎮】雷橫將張文遠遠遠地甩到身后之后,邁開大步直往前去,走了約莫三四十里的模樣,這沿途的草木就漸漸的稀少起來,放眼望去,都是光禿禿的山脊,很難看得到什么綠蔭,索性現在已經到了初秋十分,若是炎炎夏日,這一路走過,還不被那驕陽活活烤死,這地方當真是個鳥不拉屎的地。
雷橫之前就對shuangfeng鎮有過耳聞,雖然這shuangfeng鎮是鄆城縣的一個附屬地,可是,因為這里惡劣的環境,寸草不生,讓這從來都沒有莊家可種,這里的百姓從來都不會去種植糧食,官府也自然也就沒有收租稅這一說。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官府對這片荒涼的土地便置之不理,莫說官府不為這里的百姓生計著想,就是原來在這里設置的巡捕房也因為官府不給糧餉,差役們忍受不得各自散去,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里就再也沒有什么官差,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巡捕房屹立在風沙中。
雷橫一步一步走進了shuangfeng鎮里來,鎮子里的百姓見過差役路過,不過也都是些押送囚犯刺配他州路過之人,并不會在這里久留,眼下百姓見雷橫一身差役的打扮,也并沒有什么奇異之處,倒是雷橫沿著shuangfeng鎮唯一的一條貫穿南北的大街走過去,兩邊的酒肆住店賭坊窯子,倒是一個不少地開張著,讓雷橫四下里看得頗有些目不暇接。
這里的百姓沒有糧食種,只能靠著這里的往來的商隊來做些買賣。什么酒店客棧的開了不少,之后便是賭坊窯子,再后來便有了更多的附屬商業,這shuangfeng鎮被官府默認拋棄,可是,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給shuangfeng鎮的百姓帶來了另一片勉強可以支撐生活的收益來源。
雷橫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心里頓時舒坦了三分。心里舒坦到這里,頓住腳步抬眼正好瞅見那鎮中心的街角上有一家兩層高的酒樓,外面一支長桿挑了一面杏黃的酒旗,上面寫著鴻泰酒樓四個大字。那酒旗在風中飄揚翻卷,看得雷橫心里爽快,便邁步進了這酒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