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嵋吃過午飯,正要歇下,就聽見小環跟自己叨咕,說是肖婆婆忽然要去灶上干活。江嵋怔了怔,問她:“為什么?”
小環只是搖頭:“哪個曉得!該不是年紀大……”后面的話,她沒說出來,免得對肖婆婆不恭敬,可是江嵋卻從她眼神表情里讀懂了,大約就是年紀大發神經糊涂了之類。
眼下的境況,別說是她愿意干,別人也不敢勞動她。
肖婆婆不是那種身體特別健朗的老人,雖然當初大娘說肖婆婆對養生這些很有講究,可是歲月不饒人,再能養生,七十多歲的人,擱在這個時代,都是少見的壽星。她走路都有些蹣跚,更不用說做菜之類。
而灶頭燒火,看似是輕松差事,其實卻熬人的很,不但熏眼睛,嗆喉嚨,而且到了夏天,里面熱的根本呆不住人,中暑都是輕的。
江嵋并不覺得自己對肖婆婆有哪里不好,嚇得這個老人居然自愿做活,以表示她是有用的人。她思量一下,決定晚上去找肖婆婆說說話,寬慰下她的心思。
江嵋決定這么做,卻不代表她有多喜歡肖婆婆。肖婆婆這次來,她心里是不愿意的。不管楊漁之現在對她有多好,可是回想起大娘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些刺。哪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愛情是純真唯一的,愛人心中唯有自己的影子。可是肖婆婆的到來,怎么能叫楊漁之想不起來大娘,他們畢竟是做過十年夫妻的人。就是養只鳥兒,養了十年,有一日它飛走了,主人也會好傷心。
只是這些話是不能和別人講的。江嵋不想表現的像個妒婦,即使心中真的不樂意,關起門來和楊漁之說,總好過到處嚷嚷。
江嵋下午睡起來,去找肖婆婆。肖婆婆住的地方和姚女、佘蘭并不在一處,而是單獨的一處屋子,十分的敞亮整潔,這間屋子以前是做客房用的。
江嵋進去的時候,肖婆婆正拿著一卷書看,和江嵋見過禮,肖婆婆滿臉堆笑,叫江嵋坐下,自己卻站在一邊。
“肖婆婆,你還識字兒啊?”江嵋瞧瞧那本書
,是本醫術,滿是吶喊的問她。
“略微認識幾個,不算多。”肖婆婆笑著。
江嵋跟她寒暄幾句,說明白來意,肖婆婆臉上神色變的沒那么好看。訥訥幾句,才開口說話:“實則,老身也知曉,到灶頭上,幫不上什么忙。只是老身歷來鉆研藥膳,需離不得灶下,這里也無小灶房。眼下兩個孩子小,我手里有幾道補氣益元的湯方,只是得再改改才好進用,我心中指想著快點弄出來,卻不知道叫二娘擔心。”
江嵋臉色稍緩,肖婆婆的意思,是要給兩個孩子進補。但是進補這東西,江嵋覺得不太好。因為兩個孩子現在的營養狀況她是知道的,若是補得多了,恐怕要成兩個小胖子,或是吃出其他問題。楊書汝倒不覺得出什么,江惜身上的肉捏起來很瓷實,只怕長大了比一般女子重些。
這邊江嵋猶豫著怎么拒絕肖婆婆,又不叫她難過,心里慢慢有了計較打算。
既然肖婆婆說她懂得藥石針砭之道,那么潘娘子那邊,豈不是正需要肖婆婆。
別說潘娘子自己身體病歪歪的像是紙人兒一樣,病床上還躺著個吊了半口氣將死未死的何娘子,加之有些風風點帶你,米水不進只知道流淚的楊卿兒,可不是一窩子病人么。
這邊又活潑又健康的兩個孩子,是絕對不需要什么“進補”的。大娘的下場尤歷歷在目,江嵋怎么能放得下心來。
只是她得穩一穩肖婆婆,別叫她以為自己是皮球,來了就踢給別人,這就太明顯了。唔,差不多等楊卿兒定好上山的日子前,叫肖婆婆過去給那三個調理身體,至于她再能不能回來,就是另外一回事。
打定主意,江嵋就對著肖婆婆笑,然后和她拉家常,順便無意般把家里眾人的健康狀況略微提了下,至于何娘子跟楊卿兒為何什么身體這么差的原因,乃是家丑,卻并未細說。
轉眼到了十月初,一家子相安無事。江嵋近來唯一的煩惱,就是那個張承業居然留了下來。
這廝當初找到了正在說話的楊紀
楊漁之父子,當即便跪下去磕頭,說自己無家可歸,情愿簽下契書,做楊家的奴婢,只是因為口舌笨拙,所以江嵋不收等等。
這人倒是光棍颯利,楊紀年紀大了,見不得眼前疾苦,便允諾下來。楊家這么大的攤子,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省不下多少飯錢。倒是楊漁之有些猶豫。
待楊漁之出門,叫許貴去好好查查那天的馬匹突然發瘋是怎么回事,卻查出來,當日這張承業看似一下子嫌煩了馬匹,卻是因為那馬竟被人達耳朵里射了只袖箭進頭顱里去,看似狂暴非常,實則已經是強弩之末,已然活不成了。而那袖箭因為射的刁鉆,只是那邊馬耳里流出血來,旁人只以為是摔得,卻不想到有別的緣故。
若不是許貴后來可以查,也是不曉得的。那袖箭射的這樣刁鉆,又偏巧趕著這時候,怪不得眾人起疑心。但是那馬兒中箭的耳朵,卻并不靠這大街,而是靠著茶鋪那邊的墻面,張承業便撇個一干二凈。
他以往又是破皮浪蕩戶,惹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加之那天他家里火起,給燒個一干二凈,是以很有可能,是人家要謀害他。
但是楊漁之和許貴問向張承業時,張承業卻一臉茫然。他自從被放逐沙門島后,著實吃了不少苦頭,以前的脾氣雖然沒改,可是也輕易不和人結仇,到了這六安后,更是做起來縮頭烏龜,能有誰如此恨他。
他皺著粗粗的黑蠶眉,想一想,又搖搖頭:“不對!不是彎頭巷的柳姐兒。也不是紅姐兒,更不會是珍珍玉玉,她們便是想叫我留的,哪會bi我走。上個月城東頭的姜善人家死了爹,我去做個端盤子跑腿兒的,偷吃了他家許多好菜,因著把那整盤蒸雞的腿兒給撕下來嚼用,當即給追打一頓,他們……”
說著又搖搖頭:“便是燒雞腿兒,也沒這么大仇恨。再說前半年,我倒是嘲笑了一個士子……”
一抬頭,卻不見了眼前楊漁之和許貴身影。原來兩人聽的聒噪,又看他是個不靠譜的人,知道他說不出什么,便都走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