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爺,明哲少爺已經(jīng)帶著那位公子去了棲云客棧。”
“可是小的有些不太明白,那位公子為什么會大老遠(yuǎn)的來這里啊?”
“今天可是年三十,以那位的身份,應(yīng)當(dāng)不會挑著這種時候出門吧?”
元家二房元永逸躬身望著不遠(yuǎn)處的趙迎春,客氣詢問,語氣中透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
想要當(dāng)一個合格的狗腿子,也是有很多講究的。
比如說,說話的時候一定要彎腰低頭,表示對主子的尊重。
再比如,問的問題尺度必須要恰到好處,既不能過于表露自己的愚蠢,又不能讓主子覺得有被冒犯到。
幸好,元永逸當(dāng)了多少年卑躬屈膝的狗腿子,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
軟椅上,趙迎春只是轉(zhuǎn)頭看了元永逸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
雖然沒有看到趙迎春的眼神,但沒有聽到答復(fù)的情況下,元永逸很是識趣的不再繼續(xù)追問,主動轉(zhuǎn)移話題道:“小的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只待范主事睡醒了。”
“嗯。”
趙迎春淡淡嗯了一聲,語調(diào)平緩道:“記得好好招待范主事,人家畢竟是咱們的大主顧。”
“小的明白。”
元永逸仍舊弓著身子,腦袋低垂。
趙迎春挪了挪腳,換了個姿勢:“我已經(jīng)將人介紹給你了,接下來把握好機(jī)會,借著范主事的幫助掌握元家,還是要看你自己。”
即便聽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元永逸也只是敢將狂喜壓于心中,態(tài)度依舊謙卑。
“小的知曉,保證會讓范主事滿意。”
說到這里,元永逸微微抬頭,低聲道:“另外,小的聽家中下人提及,姓沈的婆娘似乎已經(jīng)將身子給了那個外鄉(xiāng)人。”
“是她身邊的婢女說漏了嘴。”
趙迎春眼簾倏然抬起,眸中私有精光一閃而逝。
但很快,趙迎春神色便又趨于平靜:“無妨,沈憐陽本來就只是個添頭,若非長安城那位對她還算有點(diǎn)興趣,一個女人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記得物色兩個新的,不要在這種事情上出現(xiàn)紕漏,免得功虧一簣。”
“是。”
元永逸再度低頭。
深深看了元永逸一眼,趙迎春這才緩緩起身,神色略顯疲憊。
雖說按照大夫的囑咐,一直都在堅持晚睡早起,但每每早上的時候,總是會止不住的犯困,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真正習(xí)慣。
揉了揉眉心,趙迎春隨口道:“若換做是你,聽聞有人頂著自己的身份,在別的地方為非作歹,你會怎么做?”
元永逸稍稍怔了怔,沒等他開口,趙迎春已經(jīng)接著說道:“那位可是長安城中頂級的世家子弟,若不是還要跟姓范的打交道,我倒是很想去棲云客棧看看。”
“若是沒猜錯的話,那位‘唐公子’的表情,想必會十分精彩吧?”
“等到明哲少爺回來,請他稍稍講解一二便是了。”
雖然沒有在現(xiàn)場,但是趙迎春猜的卻是一點(diǎn)偏差都沒有。
棲云客棧中,常昊表情怪異,看著對面的趙明哲一行人,心中頗有一種嗶了狗的感覺。
準(zhǔn)確的說,是看著趙明哲身邊的那個公子哥打扮的年輕人。
對方進(jìn)門后只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聽說你叫唐觀,是戶部尚書唐儉的幼子?”
第二句,“巧了,我也叫唐觀,我父親也是唐儉。”
語氣淡然,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而已,而且說話間,這位自稱“唐觀”的公子哥臉上還帶著幾分恬淡笑容。
乍一看,就像是正在跟常昊商討問題。
但常昊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卻是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什么情況?
假李鬼遇到了真李逵?
真的唐觀怎么會來湯峪鎮(zhèn)?
正因?yàn)槌j缓芮宄约菏羌俚模栽趯Ψ阶苑Q“唐觀”的時候,并沒有懷疑對方身份的真實(shí)性。
旁邊,趙明哲臉上的笑容就跟盛開的菊花一般。
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這位趙家少東家又怎么會露出這樣一副表情?
想歸想,但常昊面對對方的自報家門,表現(xiàn)的卻是十分冷靜。
而且不僅如此,常昊還沒忘記給魏征裴宣兩人打了個眼色,示意兩人注意配合,不要喊露了自己的身份。
“哦?天底下竟然有這么巧的事情?”
常昊主動上前,臉上掛著恬淡笑容:“不知道這位唐公子來此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天下之大,重名重姓之人何其之多,名字一樣又怎樣?”
常昊不可謂臉皮不厚。
說白了,就是豁出去面子不要,也得在趙明哲這個趙家少東家面前將自己的身份偽裝到底。
趙明哲雖然不明白常昊的想法,但聽完這番言語后,卻是嗤之以鼻,輕輕哼了一聲。
昨天下午父親回家后,便告訴他,明日一早會有一位大人物來長安城,能否抓住這個機(jī)會,保下小命,就看他還有沒有腦子了。
起初趙明哲還有些不明其意,但畢竟是父親親口的吩咐,他絲毫不敢輕視,今天一早,難得起了個大早,之后便耐著性子等待起來。
直到這位唐公子出現(xiàn)在趙家門外的時候,趙明哲才算是明白父親那句“能否保下小命”的說法是打哪兒來的了。
昨天在棲云客棧中,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棲云客棧里的那個唐公子,說要?dú)⒘怂婺莻€小婢女抵命。
自己堂堂趙家少東家,給一個小小的婢女抵命?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這位被專程請到湯峪鎮(zhèn)上的唐公子,便是他的轉(zhuǎn)機(jī)。
所以見到這位來自于長安城永興坊唐家的唐公子,趙明哲幾乎拿出了十二成的功力招待對方。
唐公子身份尊貴,言辭之間卻是頗為和氣,和棲云客棧里那個囂張至極的假冒貨色簡直云壤之別。
一路上,趙明哲心中惴惴不安,生怕有什么失禮的地方,給對方留下不好印象。
棲云客棧里的那個假的已經(jīng)口口聲聲要?dú)⑺古羰窃僬腥橇诉@位真的唐公子……
都不用別人出手,他自己找個歪脖子樹直接吊死算了。
如今,看著面前兩位唐公子的對峙,趙明哲只覺得心中大定,接下來只需要耐著性子等待真正的唐公子戳破對方身份即可。
只要這個假冒的家伙一死,自己馬上就去醫(yī)館將那個模樣秀氣的婢女抓回來。
管她有沒有受傷,自己必須要當(dāng)著這個家伙的面,好好折磨那小婢女。
你不是要保護(hù)她嗎?
你不是為了這婢女還想殺我嗎?
我就讓你知道,你不僅保護(hù)不了那個小婢女,就連自己都得丟掉小命!
想到這兒,趙明哲已經(jīng)是滿臉笑容。
“唐公子,這位便是我在路上與你說過的那個狂徒了。”
趙明哲轉(zhuǎn)身朝唐觀拱手行禮,態(tài)度客氣至極:“也正是此人假冒您的身份,在湯峪鎮(zhèn)上橫行霸道,為禍四方。”
“若非我父親有所察覺,及時將消息送到唐府,怕是要不了多久,公子的名聲就會被此人敗壞殆盡!”
頓了頓,趙明哲彎腰作揖:“還望公子出手,懲治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