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霸和五個騎士垂頭喪氣地走進(jìn)同心客棧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五騎士為首的張十一進(jìn)門大喝道:“掌柜的,好久好菜趕緊上來,慢半步老子生吃了你!”
另外四個人和張十一是同門師兄弟,分別是張十六,張十七和張十九和張廿二。他們對李天霸的解釋是:死士沒名字,要名字沒用,所以干脆就編號了。
李天霸回憶起那一招白虹貫日穿過人縫后奇跡般停在他面前的情景時便要冒出一身冷汗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作為名門正派的華山派、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華山派會有如此拿命上的戰(zhàn)術(shù)配合,而那招從向二手上看熟了的白虹貫日在劍宗的使用下會有如此威力。
劍還沒到,尚有半尺的時候強烈的氣勢已經(jīng)把他額前凌亂的發(fā)絲吹得紛紛向后飛揚,劍尖停下之后他還有半晌喘不過起來。
就像張十一自己說的那樣,他們雖然練得不到家,可畢竟也是殺人的陣法。
小二已經(jīng)一臉諂笑地迎了上來,用小二特有的語調(diào)吆喝道:“貴客五位——請問客官,你們是光打尖,還是連著住店?”
張十一粗聲粗氣道:“廢話,不住店這么晚了來你這干啥?快去準(zhǔn)備上好酒席!”小二答應(yīng)著去了。
李天霸默默不語,他還沉浸在那一劍的威力中緩不過起來,那個時候,不管張十六、張十七和張廿二是不是死在他的槍下,他本人都必定會死在張十一的劍下,從他們赤手撲過來的那一瞬間,這個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注定。
救了李天霸的那句話是:臨淄王恩典!
事后張十一不好意思地說:“如果不是我昨日聽說臨淄王殿下招攬了一批……一批……嗯,其中還有敝派高手的話,天霸兄便是再喊,我也不會停下那一劍。此事絕密得很,知道的人倒是不出三五之?dāng)?shù)。”這句話更令李天霸渾身都冒冷汗。
不過這一路上,兩方人也就僅止于知道對方的身份,一方是華山派派到相王府貼身保護(hù)相王李旦的死士,一方是相王的兒子臨淄王李隆基在外面剛剛招攬回來的響馬高手。一方是找九重樓做生意給任務(wù)的,一方是配合他們頭目來探聽九重樓消息的。基于向文忠這個雙方都認(rèn)識的人的紐帶橋梁關(guān)系,算是認(rèn)了親,既然都要來這同心客棧一趟,那么不妨便一道吧。五人的馬匹被李天霸打壞了兩匹,正好李天霸手里有多,敘了半天才雙方帶傷地往這里來。此時許瓊兩人已經(jīng)離開半天啦。
酒菜流水般地上來,多是河南蒸菜,籠里端出來就上,倒也方便。六人伏案大嚼一番,張十一看都吃的差不多了,大喝道:“小二過來!”
小二立刻跑過來道:“幾位爺有啥吩咐?”
張十一道:“告訴你掌柜的,山上長的菱角不是這么炒的,叫大師傅再回去學(xué)兩年。”
小二頓時目光一亮,輕輕道:“小人知道啦,幾位爺請回房歇息,明日掌柜的親自來見,給幾位爺陪個不是。”
張十一見暗語已經(jīng)收到了,率先站起來,冷哼一聲先上樓去,小二忙飛跑著上去挨個開門。
打發(fā)了小二,眾人都聚在一起。張十六悄聲道:“十一哥,兄弟怎么看見有扇門被撞壞了,莫非九重樓的生意也有人在此鬧事?”
李天霸心系許瓊的安危,他上來時沒往那邊普通客人住的走廊看,聞言心中一個“突突”就要出去看,張十一一把按住他道:“別,九重樓這幫會透著詭異,不定發(fā)生什么亂七八糟事兒呢。咱們幾個明日辦了事就走,天霸兄你若無事便跟咱們回去,若有事也等出了這二十里的路程再分開。你辦事有些莽撞,咱們幾個身上帶著牌子呢,你都沒看見。”
李天霸老臉通紅,適才說開了之后張十一質(zhì)問他難道沒看見腰里牌子么?相王府的出入腰牌在那別著呢,一個看不見還好說,五個人都帶著呢,畢竟九重樓的名頭在朝中沒什么影響,帶著好走官路。當(dāng)時李天霸就立刻通紅了,他哪有這么個習(xí)慣啊?不過好在他這些天和向二交手不少,還一起洗過澡,形容的比較貼切,某處有顆痣啊,某處有處傷疤像堆大便啊什么的,加上他形容的向二出手情況都是切磋中才會有的,說得像模像樣。也碰巧張十一作為新一代的華山派死士頭領(lǐng)看過向二的資料,知道他十年前就被派出去做了機(jī)密任務(wù),這才輕輕地放過了他,不過當(dāng)時手中劍也是一直橫放在他脖子上呢。
李天霸訕笑道:“失算失算,日后一定小心。其實來時公子教了,逢人不好信腰牌,才沒在意的。”這個倒真不是許瓊教的,而是許瓊的一個計劃,說日后不妨仿造一些各個機(jī)關(guān)的身份證明好出去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這事符合李天霸的脾胃,他給記得牢牢的。
張十一也不好就這事苦苦相逼,畢竟兄弟們雖然受傷了不過倒還沒什么大礙,李天霸的水平也著實不算太過高明,也就是倆仨月不能動手罷了——那個慘啊!
余下沒話,張十一趁小二送洗腳水的時候再對了一次暗號,把任務(wù)內(nèi)容交了出去,就等明天早上掌柜的和總部聯(lián)系過之后回報說接不接了。
說話天就亮了起來,六個人吃了飯,卻見一個商人模樣的胖子匆匆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和小二悄悄說了幾句話便直奔他們的桌子,拱手道:“請問哪位是太原府來的張兄?小店招待不周,累客官發(fā)怒,還請移步詳談。”他們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牌子去掉了,九重樓在這方面的聲譽極好,只要你自己說出身份來他們絕不泄露,你瞞著的他們就當(dāng)沒看見,只干自己的生意別的事絕不插手。
張十一一聽是對著暗號來的,便站起來和掌柜的走進(jìn)內(nèi)室。
掌柜的進(jìn)去了,先請坐奉茶,然后嘆道:“客官有禮了,要說貴處的生意——”說著話把張十一給的小二的紙條慢慢推回到張十一面前。
張十一愕然,要說這次的難度并不大,給的銀子也不少,并且要殺的是官場中人,九重樓怎么會不接生意。所以他并不伸手收回,只是默默等著掌柜的。
掌柜的訕笑道:“不是敝門偷懶,實在是上面說了,叫兄弟們好好過年,這些生意,暫且不做了。”
張十一一怔,這可不是九重樓預(yù)定的暗語,這掌柜的像是在說真話啊,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道:“過年?哈!九重樓也過年,在下倒從沒聽過。”
他說話聲音稍微大了點,掌柜的手忙腳亂的拉住他,“噓”了一聲道:“客官不知,這次還真是趕得不對時候。別說客官是外地人,便是小人,也是頭回聽說樓子里要放假過年啊……二十年啦,也算是下面兄弟頭回過年,算是主上給咱們的恩典了。”
張十一苦笑道:“如此,這趟白跑啦?”
掌柜的笑道:“不妨不妨,敝上吩咐啦,但凡有誠意,要照顧咱們生意的,條子先留下,年后打個對折,辦了事再上賬也不妨的。”
張十一立刻呵呵大笑道:“好!”別的不說,便走了出去。
幾人熙熙攘攘地出去,張十一把情況一說,李天霸心中一動,莫非公子那邊已經(jīng)鬧的風(fēng)生‘土’起了?把九重樓逼的生意都不敢接?果然是神人啊!
這么一想,對于自己下面的行止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許瓊倒真沒本事把九重樓鬧的風(fēng)生“土”起,一個小小的法陣就把他拒之門外,而在這是外面驀得出現(xiàn)了一個他倆都發(fā)現(xiàn)不了的人,更把他驚的三魂七魄亂跳。
要知道他許瓊的本事已經(jīng)到了何種地步?道法修為幾乎便是人間極限啊!就算道法差點,可是天視地聽也是隨身攜帶的,周圍的一草一木包括一只小螞蟻都不能逃出他的監(jiān)控,卻唯獨漏了這么大個子的一個人?
那人已經(jīng)現(xiàn)身在洞口,卻見姿容華美,一身行頭也是靚麗無比,簡直就是帥的過了份,加上臉上似乎無時不刻不在牢牢掛著淡淡笑容,這份親和力絕對比許瓊高明得多。
見許瓊和射月都是一副愕然的樣子,那人失笑道:“哈!原來是兩位高人在此,請恕在下冒昧,只因自小練了些隱藏蹤跡的法門,加上兩位當(dāng)時心無旁騖……呵呵,僥幸沒被發(fā)現(xiàn),在下慕容覆水,請教兩位?”
許瓊心道:“哈!慕容覆水啊!這不是一代寫手江南設(shè)計的武林情圣么?敢情是有一千三百年前參照物的啊,看眼前這老兄,要身條有身條,要臉蛋有臉蛋,簡直就是江南同學(xué)主講武林情圣課的活標(biāo)本啊……”
見對方似乎沒有惡意,許瓊拱手道:“在下王大傻,這是我老婆劉二妮,請問兄臺……”
慕容覆水忽然大笑著打斷他的話道:“王大傻?劉二妮?王兄,你莫非是在說你二位的名字么?哈哈!哈哈!”看笑容卻是開心極了,實在忍不住的樣子。
許瓊老臉一紅道:“自然不是,說的乃是化名,不過今天既然叫了這名字,也不好意思再改啦。”
慕容覆水點頭道:“嗯,想必也是如此,兄臺的容貌在下雖然看不出來,不過這位美人兒要是真能取名叫劉二妮的話,豈非要令天下士子心寒么?”
這個古怪家伙可以看穿射月的易容,這點許瓊一點也不意外,倒是他看不出自己的易容稍微有點出乎意料。見射月沒有和慕容覆水答話的表示,便接茬道:“慕容兄,此處并非說話所在,何不移步另找地方再敘?也不妨礙此處的出入。”
慕容覆水點點頭,卻先擠了進(jìn)來,倏得伸出手,只見掌心一團(tuán)黑光閃了幾閃,沒見絲毫動靜,他驚異道:“嗯?如此古怪?”黑光再閃了閃,還是沒什么動靜,無奈只好自己先退了出去,招手道:“兩位這邊請,離此二十里,在下訂有住處,不妨聊聊天敘敘舊,過了子時再請教兩位的大名,哈!”說完帶頭先走了。
射月輕拉許瓊衣角,許瓊哪用她問出聲來,,伸手用閃電般的速度把她衣服解開,拉出里面的衣服再給系好,笑道:“不妨先跟去看看,這家伙神神叨叨的,卻不像是九重樓的親戚。”
射月笑道:“公子你出手可是越來越快啦。”
許瓊老臉一紅道:“哪里哪里,只是事情緊,若不是趕時間,一件衣服脫兩個時辰都是有的。”
射月不依地擰著他腰間嫩肉,兩人逶逶迤迤地跟在慕容覆水身后,兩下里走得越來越快,二十里路眨眼便走完了。
這次到的鎮(zhèn)子卻不是九重樓暗哨所在的地方,慕容覆水領(lǐng)著兩人直接進(jìn)了“上房”,許瓊進(jìn)去一看,卻是套間,慕容覆水淺笑道:“兩位道兄請坐,卻不知王兄是人教哪一宗?”
許瓊見慕容覆水連他是人教門下都看了出來,想了想,另換了一套不錯的相貌道:“不才四海宗門下許瓊是也。只是出來辦事,師尊千萬叮嚀不可露了本相,實不愿欺瞞慕容兄,萬望見諒。”射月仍是默然無語,散去易容,露出本來面目。
慕容覆水嘆道:“卻是人比花嬌……哈!許兄,貴派長老有位風(fēng)旋子,傳聞已閉關(guān)三百年,最近可出關(guān)了么?”
許瓊心念電閃,立刻確定了這慕容覆水乃是編瞎話試探,隨即笑道:“果然慕容兄不信小弟言語,試問我人教門下個個天縱奇才,可有閉關(guān)潛修的人么?嘿嘿。”
慕容覆水老臉一紅道:“在下冒昧、冒昧。呵呵,小妹子,我與許兄說些話兒,天色可不早啦,年少女子還須早睡早起,才可養(yǎng)顏……”
射月看了看他,再看許瓊點了點頭,便入內(nèi)去,許瓊跟去拉上簾子,回來坐下道:“小弟與月姑娘乃是有要事要辦,慕容兄卻又是為何事去那荒山野嶺呢?”
慕容覆水湊近了他,用極低的聲音道:“師弟,你怎會說人教門下,便不會有人閉關(guān)潛修呢?”
許瓊大驚站了起來,里面的射月本沒聽見他們用法術(shù)掩蓋過的聲音,不過許瓊的驚叫還是可以聽到的,她反應(yīng)奇快,人還沒出現(xiàn),一柄飛劍卻已經(jīng)驀得橫亙在許瓊與慕容覆水之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