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午后,太陽正值半空之中,溫暖著江南的百姓們。
陳昭與唐逑二人大眼瞪著小眼,緩步走在江南的小街上。一路上,陳昭已經問了許多人。人人聞言竟是摸不著頭腦,江南幾時有過血紅色的梅花?都還道是永安王的世子在與自己開玩笑呢。
陳昭抱著腦袋不由碎碎念道:“這到底去哪里打聽為好呢?”
唐逑輕笑一聲道:”小王爺這是連頭緒都沒了?”
陳昭沒好氣地說道:“是啊。我沒了,難道你有嗎?”
唐逑笑道:“小王爺不如跳出紅梅的事情,換一個角度去考慮。”
陳昭皺著眉頭道:“換哪個角度?”
唐逑道:“那兩個刺客明顯是來刺殺王妃的,是也不是?”
陳昭點了點頭:“是。”
唐逑又道:“你又說王妃自從嫁給你爹后,根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也不是?”
陳昭又點了點頭:“對啊。”
唐逑笑道:“那難道你不覺得。此事應該從王妃嫁給你爹之前的事情查起嗎?”
陳昭撓了撓下巴道:“你是說這是我娘嫁給我爹以前惹下的債?”
唐逑問道:“你對你娘過府以前的事情知道多少?”
陳昭道:“我只聽說我娘以前是聽雨閣的頭牌。”說完瞥了唐逑一眼,又連忙說道:“賣藝不賣身的那種啊。”
唐逑微笑,默默點了點頭。
陳昭續道:“我聽府里的人說過。我爹年少時也只是個普通人家的窮孩子。我爺爺在他四十多歲的時候才有了我爹。所以特別寵愛我爹。我爹也長進,沒過多久,就跟著別人出去打仗。過了幾年,還真拿了個大將軍的頭銜回來。爺爺奶奶都很歡喜,但我爹那時候還連個媳婦都沒有。他們就急著給我爹找幾個媳婦,想生一窩孩子出來。免得我爹哪天一不小心死在了戰場上,陳家就絕后了。結果呢。我爹二話不說,雇了八抬大轎,直接去把我娘抬回了家。我奶奶氣的半死,我爺爺倒還好。說反正老婆是要娶很多個的,其中一個家世差一點也無妨。結果我爹告訴我爺爺,這輩子除了我娘不會再娶別人了。這倒好,把我爺爺和奶奶都氣的半死了。后來幾年,倒也安逸。我爹哄好了我爺爺和奶奶。我娘也很快就有了我。既然木已成舟。我爺爺奶奶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日子便這么一天天的過來了。”
唐逑皺眉道:“那你爹和你娘是什么時候認識的?又是在什么地方相遇的?”
陳昭皺了皺眉頭道:“我娘既然是聽雨閣的頭牌。那應該是在聽雨閣認識的吧。這跟我們要查的東西有什么關系嗎?”
唐逑皺眉道:“這我還沒有頭緒。但是你不覺得,關于你爹和你娘的事情,有一個很大的疑點嗎?”
陳昭道:“什么疑點?”
唐逑道:“你說你爹是跟你娘在聽雨閣認識的。聽雨閣是什么地方,是一個窮小子能進的去的嗎?”
陳昭撓了撓下巴道:“那也說不定是我爹做了將軍回來以后才在聽雨閣遇見的她。”
唐逑笑道:“據我所知。永安王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逛青樓的習慣。跟你倒是大相庭徑。”
陳昭瞪眼:“你說的好像我每天逛青樓似的。”
唐逑笑道:“現在我們唯一的線索便是那紅梅。但是這條線索已經斷了。我們只能追著你娘的過往去查。走吧。我們去趟聽雨閣。吃頓晚飯,順便去看看還有沒有人記得二十年前的你娘。哦對了。你請客。”
陳昭聞言再次飛去一個瞪眼。
唐逑笑道:“我本就是幫你的忙。你請我吃飯是應該的。這天氣又冷了。我得給九音再買幾件厚實的衣裳。免得她又著了涼。”
陳昭聞言揚眉一笑,大手一揮,頗為得意地說道:“用不著。我已經讓我娘去找上好的狐貂回來給九音了。”
唐逑冷笑一聲道:“就你那眼光。能挑出什么好看的衣服出來。可別侮辱了九音大唐第一美男的名聲。”
陳昭同樣冷笑一聲道:“放心吧。我會找江南最好的裁縫來設計的。唐公子的錢就留著自己好生玩耍吧。”
二人一邊吵著嘴。一邊緩緩向聽雨閣走去。
時間越晚,聽雨閣便愈加熱鬧。
陳昭與唐逑挑了個上好的位置,正緩緩吃著菜。
今日倒是滴酒不沾。
只見陳昭伸手拽過一個龜公問道:“哎。你今年幾歲了?”
那龜公笑道:“小的今年二十有五。”
陳昭撇撇嘴道:“太小了。你們這有沒有年紀大一點的龜公。年齡在四十五歲以上的。”
那龜公聞言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還以為陳昭有一些特殊的愛好。
陳昭看出龜公表情的意思,連忙嗔道:“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有些舊事要打聽。”
龜公撓了撓腦袋道:“沒有這么大的。一般龜公超過四十歲便干不動重活了。干我們這行的,沒力氣怎么行。早已被支了出去了。”
陳昭皺了皺眉頭道:“那其他崗位的呢?只要是超過四十歲的都告訴我。”
龜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聽雨閣里。不是龜公就是姑娘。哪有一個姑娘超過四十歲了還在接客的啊...”
陳昭皺眉道:“那你們老鴇呢。我看她有四十歲。”
龜公笑道:“喲。客官。這你可就看差了。我們媽媽今年才三十呢。”
陳昭聞言一個驚愕,又看了看樓下的老鴇道:“真的假的?怎么長的這么老。”
對面的唐逑笑道:“小王爺不要以貌取人啊。”
陳昭一個揮手,示意龜公下去,又吃了口菜道:“那你說怎么辦?這聽雨閣根本沒有年紀大的一點的人。如何能夠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要不我們直接回去問我娘得了。”
唐逑笑道:“王妃若是知道,她早就告訴你了。”
陳昭用手支著脖子說道:“那我們可怎么辦?”
唐逑微微一笑,悄聲問道:“若是我問出來了。你就得讓你娘請的江南最好的裁縫做的狐貂也給我做一件。我要跟九音一模一樣的。”
陳昭疑惑道:“你要一模一樣的作甚?”
唐逑輕輕一笑,將扇子一舞道:“情侶裝你懂嗎?”
陳昭聞言立刻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出來。
唐逑目光往兩邊一掃,隨即勾勾手指,又把剛才的那個龜公叫了回來。
陳昭撇嘴道:“你又叫他做什么。他今年才二十五。”
唐逑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待得那龜公走近。唐逑才緩緩從懷里拿出一錠白銀來,笑嘻嘻地遞給了龜公。那龜公見著銀子,頓時眼前一亮,環顧四周一圈,立刻將銀子收入袖中。整個的態度也與之前與陳昭對話時的態度大相徑庭。這會兒立刻彎下身子向唐逑諂媚又充滿熱情地笑道:“客官,是有什么特殊的吩咐嗎?您盡管說,小的都給您辦了。”
陳昭頓時翻了個白眼心道這世道果然還是錢好用。
唐逑笑瞇瞇地問道:“我要向你打聽個事兒。”
龜公笑瞇瞇地說道:“您盡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唐逑笑道:“你可知道永安王夫人的往事?”
龜公聞言一愣。連忙做賊似的環顧四周一眼,低頭輕聲說道:“公子啊。這我可不好說。永安王現在位高權重。我可得罪不起。”
唐逑笑道:“有什么不好說的。王妃又沒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們也不是什么壞人。只是小王爺呢,想在新年當天。給他娘親獻上一份特殊的禮物。給她一個驚喜。所以特地來打聽一下他娘以前有沒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龜公轉著腦袋說道:“特殊的喜好。倒是沒聽說過。”
唐逑揚眉道:“那你可知道。王妃之前有沒有什么要好的姐妹?”
龜公撓撓腦袋道:“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王妃成名那段時間。我還在光著屁股呢。不過嘛。有一個人倒是有可能知道。”
唐逑連忙問道:“誰?”
龜公嘿嘿一笑,卻并不答話,只是拼命地搓著手指。
唐逑是個聰明人。當下會意。從懷里又掏出一錠白銀遞給了龜公。
龜公立刻笑著收下了銀子,轉而說道:“是上一任老鴇。花婆婆。”
陳昭聞言連忙問道:“那這花婆婆現在在哪呢?”
龜公笑道:“花婆婆就住在北邊,憐雨橋左邊的小鎮上的一間大房子里。是那條街上最大最好的房子。很容易找的。”
唐逑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多謝你了。”
天色已晚,二人商議過后,決定明日再行拜訪。雙雙回到永安王府,與洛九音仔細的說了經過。完畢之后,唐逑總結說道:“總之呢。今天沒有太大的收獲。具體要看明天能向那花婆婆問到多少了。”
陳昭道:“既然那花婆婆是以前的老婆。對我娘以前的事情肯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咯。”
唐逑冷笑道:“你這話說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有人比你娘更清楚她以前的事情嗎?你怎么不干脆去問你娘呢?”
陳昭瞪眼道:“你當我傻呀。我娘若是知情,早就與我說了。她若是知情卻不與我說,那必定是有難言之隱。”
唐逑攤手道:“對咯。你娘自己都不知情,你指望外人知道多少?你娘要是自己都不愿意跟你說,你還指望一個外人冒著得罪永安王的風險跟你說?”
陳昭飛去一個瞪眼:“那照你這么說,我們干脆明天不用去找花婆婆了唄。”
唐逑換了個姿勢笑道:“那倒未必。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說罷轉頭望向洛九音道:“哎對了九音,這事若是辦成了。我可有什么獎勵?”
陳昭聞言“切”了一聲道:“這事兒跟九音有什么關系。你若是幫了忙,是救了我娘一命。你要什么東西,盡管跟我說。”
唐逑眉毛一豎,頗為生氣地說道:“誰要你那點東西?我要的是九音對我更好一些。”
陳昭聞言撇撇嘴道:“真也不害臊。”
洛九音此時不由輕嘆一口氣,其實唐逑的心意,他已然全部了解。那天晚上,他也把自己所有的情況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唐逑。自己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恢復女兒身的。讓唐逑另尋他人。誰知唐逑不但不答應,他甚至提出用一個唐門來交換洛青的決定。唐門雖然江湖地位確實不如落霞山莊。但畢竟也是蜀中第一大門派,若是此時被落霞山莊收入麾下,落霞山莊則成了旁人根本無法動搖的江湖領袖。
洛九音睜開雙眼,淡淡說道:“好了。夜深了。你們回去罷。”
唐逑聞言立刻轉了笑臉。柔聲對洛九音說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你若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便立刻來喊我。”
陳昭將茶杯一放,淡淡說道:“九音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也是去找姜姑娘。找你做什么?你是大夫嗎?”
唐逑立刻又皺起了眉頭,怒色沖沖地對陳昭說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夠了!”洛九音實在聽不下去了,張口喊道:“出去!”
唐逑聞言知道洛九音發了脾氣,只好連忙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樹枝搖曳。月亮依舊高高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