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如此,就在隔天,各州地的兵營調動,赤金軍入城,就算是在村中,也有百人隊的赤金軍入村駐扎,在最大限度不影響百姓的情況下,形成一種威懾和高壓姿態。
又是過了一天,各地戶部的官員也都陸續到位,土地變更的法規也是正式貼出布告,開始執行。
也就是從布告貼出的這一天,所有圣朝治下的土地,歸屬權便不在百姓手中,全部歸攏官府,歸屬戶部統一管理。
當然,暫時只是名義和律法上的歸屬,土地依舊在那些地主手中,可律法的恐怖就在于,千萬不要把它看成是一個‘形式’,也絕對不是一張白紙,那是一種制度和準則。
布告貼出來之后,果然是引發了巨大的震動,對于普通沒有土地的百姓來說,這事情自然是影響不大,畢竟無論土地的所有權歸官府還是依舊在那些地主手里,在他們看來都無關緊要,反正都不會和他們有任何關系。
可接下來,當詳細的土地變革的章程出來之后,這些百姓激動了。
因為官府承諾回購土地之后,會按照各地戶籍,分發良田,而且租銀要比從地主那里租要便宜很多很多。
這自然是讓那些窮苦百姓歡呼雀躍。
可有人歡喜就有人愁,不光是愁,還憤怒。
那些地主大戶,在看到這變革內容之后,簡直是感覺天要塌下來了,他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田地,居然一夜之間所有權就歸了官府,光是這一條,就足以擊潰他們所有的情緒。
好在官府那邊說的很清楚,這只是所有權,官府不會強行收回田地,也就是說,該是誰的,還是誰的。
某縣之內一家地主大戶家,當家的家主正在喝茶,他的幾房妻妾卻是坐不住,開始哭,開始嚎。
“官府欺人太甚,咱們家的地,那都是從爺爺的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多少年的家產,多少代人的打拼,居然就被官府一紙公文,一夜之間歸了別人?憑什么?官府就可以這么欺負人?咱們家也有當官的,老爺,小叔在城府做官,這個時候找他啊。”一個體型肥胖的女子上前說道。
看這女子的模樣,那必是正妻無疑,畢竟其他幾個都是花容月貌,誰家老爺找小妾會找這個樣子的?
那家主老爺卻是神色淡然,開口道:“急什么,慌什么?官府是貼出告示了,可那又怎樣?他們不敢真的來搶奪咱們的土地,怕什么?”
雖然這么說,但誰都看得出來,這位老爺是在故作鎮定,作為縣里最大的地主大戶,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大戶人家,學的東西也多,比大部分百姓都要博學,也有見識和氣魄。
以前雖然也有關于土地改革的風,但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很快就過去了,誰也不會當回事兒,但是這一次顯然不一樣。
官府這一次是玩真的。
就說昨天進來的那百人隊赤金軍,就看出了不好的苗子。
這分明是怕人鬧事,所以提前做好了預防和準備,若不是要玩真的,何必要這么搞?
官府的新政,他看過,而且有專門的人研究過,可以說每一條都是極為詳盡,這和之前做樣子的政令也有天壤之別,所以說,這一次官府的確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打算動刀子了。
可即便如此,這位當家的老爺也覺得,這件事最后肯定做不成。
因為現在圣朝各地的土地,幾乎都在一些大戶人家的手里,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數千年,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更何況,官府的公文當中,雖然說過土地權已經歸屬官府,但卻不會強制征收,也就是說,土地現在的使用權還歸屬他們自己,那不予理會便好。唯一的麻煩是官府居然是放出話來,要回購土地,發放給沒有田地的百姓泥腿子,而且租銀極少,只有他們放給其他佃戶租子的兩成。
這就是麻煩,萬一那些泥腿子拿這件事跑來搞價,還真是一個麻煩。
不過依舊不予理會便好。
“我還就不信,地在咱們手里攥著,他們還能硬搶了去不成?”地主老爺得意的喝茶,自我安慰。
只是不過兩天,各種政令先后公布,又有官府的人專門跑來告知,這一下,地主老爺有些慌了。
因為官府要統計每一家每一戶甚至每一個人名下的土地究竟有多少。
按照新的律法,一戶之下,最多不可超過百畝田地,這是強制性的,超出的部分,官府會以金銀信票的方式回購,這一點沒有商量的余地,而就算是只有百畝田地,每年也會加收數倍于現在的稅銀。
看到這里,這位‘淡定’的地主老爺淡定不起來了。
“官逼民反,這是官逼民反啊。”他氣的將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這還不算,他很清楚,這一項法案如果推行開來,等于是將他們家這數百年積攢下來的根基都連根拔起。
不行,肯定是不行。
而且那個金銀信票是個什么東西,不是真金白銀,只是幾張白紙,就要收回他手里這數百畝的良田?
絕對不可能。
這位地主老爺都快氣瘋了,實際上不光是他,他的那些個妻妾也是一個個跳街罵娘,尤其是他的正妻,那個頗為兇悍的悍婦,已經是拎著菜刀準備去官符討個說法。
這一次地主老爺沒有阻攔。
不光是沒有阻攔,他還讓所有的家人,聯合縣里另外幾個地主大戶,帶著老人小孩一起去官府討說法。
這些地主大戶那都是家大業大,全家老少齊上陣,居然得有一兩百號人,也算是浩浩蕩蕩,連哭帶罵,就這么奔向縣府。
縣府的縣令已經是頭比兩個大,說實話,在這件事上,他只能是老老實實的執行政令,一來,這是他的本職工作,是他份內的事情,二來,縣府有御史盯著,有戶部專員管著,他也不敢做任何手腳。
聽到縣里那幾個地主大戶開始帶人來鬧,縣令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他早就猜到了,不鬧反倒是不正常了。
要說縣里這幾位地主大戶,平日里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可是招惹不起的,人家的家里,幾乎都有當官的親戚,而且官位都比自己大,這當然不敢招惹,所以平日里也沒少受那窩囊氣,此刻看到地主大戶吃癟,縣令居然是有些興奮和解氣。
在他看來,縣中超過八成的收成和好處,都被這幾家地主大戶占了,這些人,那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沒想到也有今天。
要說怕,那肯定是有些,可縣令也有底氣。
縣里,可是有一百赤金軍在,有這些兵卒在,誰敢造次?
那些地主大戶肯定是要吃癟的。
等了沒一會兒,那些人就來了,就在縣府門口哭爹喊娘,叫罵,而且有些悍婦,罵的那叫一個難聽,讀書人停了,都只能是暗自嘆氣。
縣令想了想,決定不出去,可干躲著不是辦法,那些人開始沖撞縣府,后來有赤金軍趕到,這才收斂了一些,但依舊是叫著讓他這個縣令出去對峙,將事情說清楚。
縣令知道不能任由這些人胡鬧,所以只能整了整衣冠,邁步出去。
外面,數十名赤金軍殺氣騰騰守在門口,對面是地主大戶,叫罵撒潑。
見到縣令出來,一個肥胖高大的悍婦拎著菜刀罵道:“姓郭的,你終于是出來了,你們官府就是這么欺負我們的?我們的地那是祖宗傳下來的,你們官府說收就收,這是不給人活路了啊,姓郭的,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憑什么要收我們的地?反正我不管,我們的地,誰都別想染指,不然和你們拼命。”
這悍婦揮舞菜刀,滿嘴的污言穢語。
郭縣令臉都白了,畢竟他堂堂一個圣朝官員,被這潑婦當街辱罵,換做是誰都會大動肝火。
可說實話,平日里他還真惹不起對方,對方家里,有人在城府當官,官位比自己還要高一級,所以,惹不起啊。
但轉念一想,自己執行公務,何錯之有?而且推行這一項變革的,那是京州首輔閣的楚大人,想到這里,他感覺底氣足了不少。
當下郭縣令取出他的官符,大吼一聲:“官家重地,不準喧嘩,還不肅靜!”
這一聲,是帶著官術吼出來的,威勢頗大,一下子就將對面的哭喊叫罵聲給壓了過去,更是鎮住了對方。
平日里郭縣令雖然是文文雅雅,可真的發起火兒來,還真有一股官威。
對面悍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住口,不過等反應過來,立刻是惱羞成怒:“好你個姓郭的,你膽子大了,居然敢這么和我們說話,你以為你是當官的就了不起,我家小叔也是官,而且還在城府當官,從六品,比你這七品芝麻官要高一級,你有本事,等我們家小叔回來再威風一個給老娘看看。”
郭縣令面色一沉,他的確是知道這些地主大戶家里,或多或少都有官家背景,要么是家里有當官的,要么就是親戚里有當官的,總之沒有一個是普通人。可那又怎樣,自己背后是戶部,是楚大人,是整個圣朝,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