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市,某條人跡罕至的道路中,兩伙人馬在陰暗的夜色之中無聲對峙著。
氤氳的霧氣翻騰著,將兩邊都包裹在不同程度的陰影中,無法完全看清對面的真實面目。眼下,入夜已深,應(yīng)該沒有人會拐到這條陰森森的小路里頭,這也就避免了造成局外人的傷亡,這一點讓士郎多多少少有了些慰藉——既然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可避免,他還是希望盡可能減少無辜者的傷亡。畢竟,以自己現(xiàn)在這樣“新手”的水平,在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中大概率派不上任何用處,連逃跑都夠嗆的,如果有無關(guān)者被卷進來,他根本就沒有出手救援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波及。
“真糟糕,看樣子是抽到下下簽了啊……”站在身旁的遠坂凜同學低聲說道,縱然士郎確實是個新手,但從她的語氣中,依然可以清晰感知到對手的強大,“我們在去冒牌神父那兒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跟蹤了。”
“去言峰神父那里的時候……嗎?”士郎略一思襯,點頭道,“確實,也只有這種可能。教會那邊是‘中立’的,在我去登記的時候,按照法理還沒有獲得master的身份,就只是一個‘無關(guān)的普通人’,他們攻擊我就是違反了圣杯戰(zhàn)爭的規(guī)則。現(xiàn)在我正式成為了master,就已經(jīng)是圣杯戰(zhàn)爭中的一員了,也就意味著剩下的master隨時可以對我出手。”
遠坂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為他擅自把自己劃到同一陣營感到不忿,“說的好像我就不是‘剩下的master’一樣……”
……
“大哥哥,晚上好啊,我們又見面了。”
站在對面的小女孩用一種非常稚嫩的聲線打著招呼,她看上去并沒有多大,穿著一件純紫色的洋裝,脖子上象征性地圍著一圈沒有多少厚度的白色圍巾,有著夢幻般的雪白色長發(fā)。一雙眸子中溢滿鮮紅色,在黑暗中撲閃撲閃的,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貓咪。身材嬌小、體態(tài)輕盈、皮膚白皙,笑起來的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很難讓男性生出攻擊她的念頭。
乍一眼看上去是這樣。
第二眼,你就會看到這個嬌小的女孩身后還站著一頭比熊還要高的怪物。
他很安靜地站在那里,不呼吸,也不發(fā)出聲音,只是一雙仿佛冒著火的眼睛默默凝視著你。這個詭異的大塊頭足足有三米來高,留著黑色短發(fā),在晚風之中微微飄動。他渾身上下都像鋼鐵鑄成的一樣堅硬,同時呈現(xiàn)出黑鐵塊的質(zhì)感。
出于戰(zhàn)斗的需要,他的身上沒有多少甲胄,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簡直就像一座隆起的小山,大塊的肌肉中充滿了爆發(fā)力。大塊頭的下半身倒是有一件用以遮蔽的戰(zhàn)裙。可是這么一件本該是女性穿的東西套在他身上,你也絕對笑不出聲來……配合著極具壓迫力的身高,肌肉結(jié)扎的身軀,以及右手中緊握著的一把斧劍,他足以給人一種窒息的震撼。
站在他面前,被那種野獸一樣的目光瞪視著,再大膽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發(fā)怵。
仿佛下一秒,這頭怪物就會一個大跳移動過來,像擰瓶蓋一樣輕松擰斷你的脖子。
也正是因為他,即便對面的master只是一個看似沒什么威脅的小丫頭,士郎這邊卻不敢有什么異動。這一“美女與野獸”組合所能產(chǎn)生的視覺沖擊力實在太強了。
“berserker嗎?看這樣子,貌似是很厲害的從者呢。”隱藏在暗處的archer如此感嘆道,“凜,那么,接下來我該怎么辦呢?”
聽他的語氣倒也挺平靜,完全沒有那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這里必須發(fā)揮你的遠程支援優(yōu)勢了。”遠坂毫不猶豫地說道,“archer,你先拉開距離,在遠處用弓箭支援。”
“那么凜這邊要怎么辦?對手是berserker,近身戰(zhàn)不是凜擅長的領(lǐng)域吧。”
“我們這邊有三個人……”她看了一眼站在士郎身旁的saber,如此說道,“想想辦法,總能撐過去的。”
“了解。”
……
身為弓箭手,隱蔽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盡管archer沒有特地顯出身形,但遠坂凜依舊可以通過令咒感應(yīng)到他的位置——命令下達的瞬間,他就用靈活的步子離開了戰(zhàn)場,快速朝著百米開外的大樓移動過去。以他的腳力,大概十幾秒之后就會占據(jù)其中一個制高點,為這邊的戰(zhàn)斗提供火力支援吧。
這讓凜對眼下的情況多少有了些信心。
對面的白發(fā)少女拈起裙邊,對遠坂行了一個端莊優(yōu)雅的禮,輕笑道,“初次見面,凜,我的名字叫做伊莉雅。伊莉雅斯菲爾·馮·愛因茲貝倫。提起愛因茲貝倫的話,你一定就明白了吧?”
“切……”
這是凜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被人挑釁,但不得不說,現(xiàn)在的形勢是對面比較強。
Berserk,狂戰(zhàn)士的職階,以失去理智作為代價換來更加強大的破壞力和戰(zhàn)斗力,不知疲倦,亦不知傷痛。他們對職階為saber的英靈本就具備一定克制性,archer倒是克制他們的天敵,只不過……
遠坂又看了一眼那頭怪物,他還是安靜地站在伊莉雅身后,渾身散發(fā)著鐵塔一般不可攻陷的氣場。
Archer的弓箭真的能傷到他嗎……
“衛(wèi)宮同學,現(xiàn)在的局勢已經(jīng)很明朗了。你畢竟是個菜鳥,我沒有道理強拉著你去送死,所以要打還是要逃都是你的自由。”她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但是,以我個人來看,更加傾向于讓你逃跑。Archer和我可以提供遠程火力,saber能和他近身搏斗,可你在戰(zhàn)場上能創(chuàng)造出來的價值幾乎為零。”
“遠坂,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會走的。”士郎很平靜地搖了搖頭,“圣杯戰(zhàn)爭已經(jīng)開始了。”
“今天,我處在劣勢然后逃走,其實根本無濟于事。因為再過幾天,其他的master還是會用魔法找到我,要是一直不抵抗,也只是把死亡期限延緩了而已。”一邊說著,士郎竟然還對凜笑了一下,“還不如趁身邊有同伴的時候拼一把,勝算總比我一個人要大吧。”
“誰,誰是你的同伴啊……”
Saber和御主心靈相通,感受到士郎的戰(zhàn)意后,她也默默地舉起了自己的劍。
劍鋒之上,霧氣朦朧,有一層舞動的風將劍身完全包裹起來,順勢將寶劍所有的能量和鋒芒掩蓋住了。在外人看來,這位金發(fā)少女只是傻傻地舉著一把空劍柄,然后又擺出極其專業(yè)的迎擊姿勢。
“吶,你們商量完了吧。”占據(jù)優(yōu)勢的伊莉雅非常大度地等他們說完了話,或許在她眼里,面前的兩個人已經(jīng)和死人無異,讓他們多說幾句話倒也無妨。
“對了,那邊的那個大哥哥,可不要這么快就死掉哦。等一下我還有話要問你……”她像個剛剛得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用略帶一絲雀躍的口吻命令道,“那么,berserk,上吧。”
野獸一般的眸子忽然有了神,爆發(fā)出烈火一樣的光芒。鐵塔一般的身體半蹲下來,積蓄力量,他的身體即將像炮彈一般彈射而出!
此時此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歷史的齒輪從這個時間點開始緩緩轉(zhuǎn)動。以此為起點,很多人的未來將被改變,有一些人將死去,有一些人將重生,而有一些人……則注定從這一秒開始,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無比晦暗、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未來。
本該是這樣的。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即便是在暗中安排好一切的兩大意志力,也沒有想到會突然迎來這樣一個天大的變數(shù)。
迎來這樣一個……不速之客。
————
“咚————!!”
天空的角落里突然閃了一下,其聲勢浩大如雷鳴,天穹竟如被撕裂般重重顫抖了兩下。但見一顆白金色的飛星拖拽著長長的焰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冬木市墜落。飛星上還帶著一絲源自虛空的亙古力量,對于以“魔力”為食的英靈來說,簡直就像是黑夜之中突然亮起的燈火一樣耀眼。
立在高樓頂端,已然拉開弓箭的archer是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
Saber擁有“直感EX”的設(shè)定,她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與飛星對視的剎那,她感受到一股綿延不絕的震撼。這股強烈的情感沒有預兆,就這么突然地出現(xiàn)了,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口上重重地擂了一錘,錘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難。分明是無比華美高貴的白金色飛星,只一眼,saber就已經(jīng)確定它很危險!極度危險!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和即將墜地的飛星相比,圣杯戰(zhàn)爭什么的完全不重要了!
手中的劍發(fā)出蜂鳴聲,金光亂竄,幾乎要穿破風王結(jié)界。
和她一樣,圣劍也從飛星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敵意。
為什么呢?
她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驅(qū)趕出腦子,一個閃身上前抓住了士郎和凜的衣角,將他們兩人像貓咪一樣提起來,往后就是一記大跳。
“情況危險,master!”
英靈的身體素質(zhì)經(jīng)過圣杯洗禮,遠遠強于普通人。話剛剛說完,手上提著兩個人的saber已經(jīng)往后拉開了至少七米的距離,落地之后翻滾一周卸力,以魔力編制出鎧甲,將兩人擋在自己身后。
而另一邊,berserker也非常自然地往前跨了一步,用他那堅實的身軀將女孩遮得嚴嚴實實。
“轟————!!”
飛星墜地,正好落在兩方相隔的那片空地上,爆發(fā)出一陣彩虹色的光芒。強大的能量波從中逸散而出,鑲嵌著鵝卵石的小道頓時被吹得七零八落,中心位置的一些石頭直接燒成了灰……遠坂適時地扔出兩塊綠寶石,用魔法撐起一片小小的防御盾,竟然也只抵擋了五秒鐘就“咔擦”一聲碎成粉末。
“遠坂,這是什么東西?”士郎被風壓搞的睜不開眼睛,只覺得頭皮都要被掀掉了,開始用吼叫的音量和同伴溝通,“這也是圣杯戰(zhàn)爭的一部分嗎?”
“我不知道啊————!!”遠坂凜同樣大吼起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保證近在咫尺的士郎能不能從這可怕的風壓中聽到她的話。
……
大概在一分鐘后,飛星總算消停下來,看樣子它所攜帶的能量終于消耗殆盡了。小小的石板路被轟出一個坑洞,現(xiàn)場就跟隕石墜落沒什么兩樣。中心位置的地面幾乎都被燒成渣了,而坑洞外圍一圈的土地仍呈現(xiàn)出赤紅色,那是被高溫灼燒之后獨有的顏色。“嘶嘶”的蒸汽聲從坑洞中心冒出來,升騰起一股巨大的煙柱。
“咔——!”
一只人手撥開碎石,抓住地面,無比狼狽地從大坑里爬出來,一邊爬,一邊“呸呸”地往外吐著碎石頭。他上半身的衣服已經(jīng)被完全燒爛了,只好和berserker一樣光著,臉上也滿是焦黑色泥土留下的印痕。但不管怎么說,第一眼還是能認出這是個人,還是一個戴著眼鏡、留著黑發(fā)的人類少年。他的胸口嵌著一塊圓形的紅色寶石,在如此黑暗的夜色中,散發(fā)著如同火炬一般耀眼的光芒。
“啊,真倒霉……明明是最后一次了,居然還要搞這種事情,你好好讓我降落一次會死嗎……”少年一邊撣著身上的塵土,一邊抱怨道。
“砰————!!”
毫無征兆地,saber手中的圣劍自行爆發(fā)出一道鎏金色的光芒,魔力如泉水一般噴薄而出。鋒利的金光匯聚在一起,竟然直接穿破了風王結(jié)界,形成一把類似絕地武士手中光劍的兵刃。她幾乎無法控制住寶具的力量,遙遙將劍鋒對準了那邊的黑發(fā)少年,就要斬落。
“嗚……”
士郎痛苦地悶哼了一聲,身體抽搐,跪倒在地。
“士郎!”凜急惶地俯下身,用手輕輕捧住士郎的后頸位置,喝止道,“saber,你在干什么?一下子給寶具用掉那么多魔力,士郎會供給不上的!”
“抱歉,master,我……我好像沒辦法控制了……”saber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在以往的戰(zhàn)役中,不管碰到什么敵人,圣劍總是聽自己指揮的。唯獨這一次,誓約勝利之劍似乎有了自主的意識,它在saber的腦海中不斷嚎叫著,讓她不要管那么多,哪怕把mater的魔力榨光也無所謂,一定要全力殺死眼前這個黑發(fā)少年。
它說,這就是它一直以來存在的意義。
那股敵意是如此強烈,如此兇狠,以至于saber不禁懷疑自己手上的劍到底還是不是那把熟悉的圣劍。
“master,請快點用令咒……命令我……終止這種行為……”
令咒?又要用令咒嗎?
在恍惚之中,士郎如此想到。圣杯戰(zhàn)爭今天才剛剛開始,令咒已經(jīng)用掉了一畫……如果自己在這里用掉第二畫,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一畫了。到時候,要怎么和別的mater較量呢?
但形勢比人強,再這么下去他可能會被自己的從者活活抽干。在凜的支撐下,他緩緩抬起手臂,將令咒對準了那邊的saber。
那一瞬間,他和大雄四目相對。
一道白金色的雷霆忽然從天而降,徑直劈在了士郎抬起的右臂上,產(chǎn)生一股近似烙鐵的觸感。他痛苦地大喊起來,雷霆的余威更是將凜震飛到了幾米開外的地方,甚至還在地上滾了兩圈……白金色的電弧在他的手腕上靈巧游走著,烙下了一個異常復雜而又神秘的圖案。
數(shù)學中,代表著“無限”這一定義的符號,看上去像橫著寫的數(shù)字8。
整整三個。以一個圓圈算一畫,就是整整六畫,在他的手腕上首尾相連,連成一個圈。
他的右臂上,憑空多了六畫白金色的令咒,代價就是士郎本人疼的快要昏厥過去。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saber手中的圣劍隨之安分下來,不再閃爍了。風王結(jié)界的力量再度顯現(xiàn),風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纏繞上了劍身,使其再度被籠罩在一片奇異的云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