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瞬間,冰淇淋蛋糕疊成的高山驟然出現(xiàn)在了美食家桌布上。一百個特質(zhì)大號蛋糕疊在一起是什么概念?反正這座小小的冰山就持續(xù)了一秒鐘便轟然倒塌,足足有披薩餅?zāi)敲创蟮娜龑拥案獬拿姘朔斤w去,雨點一般砸在周圍人身上,砸得他們猝不及防,紛紛驚叫著后退。就連喚出蛋糕雨的十香本人也懵住了,被一塊水果大蛋糕命中腦門,身上弄得一塌糊涂。
大雄是唯一反應(yīng)過來的那個,他一把松開了正在享用的法式焗蝸牛,整個人飛撲過去接蛋糕,順帶著連念力都開起來了……然而再厲害他也只有一個人,所謂是雙拳難敵四手,僅靠他一人,依然無法阻止大部分做工精良的冰淇淋蛋糕像雨點一樣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碎成一堆冰渣子和奶油。
屋子里頓時一片狼藉,一股涼氣從腳底下升騰起來,仿佛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冰柜里頭。蛋糕的甜味逸散在空氣中,非常容易招來螞蟻之類的小動物,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屋內(nèi),所有人都怔怔看著滿地的蛋糕碎花,沒人說話,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xù)了近三分鐘。
直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從大雄身上冒出來,宛如天煞。
“夜——刀——神——十——香!!”他的音量隨著每一個喊出來的字而飆升,猛地一吼,竟然真的把十香給嚇住了,“能不能再長點兒心!要吃冰淇淋蛋糕可以一個一個叫嘛,你一次性叫這么多,弄成這幅樣子……”
他像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一樣拍著手掌,環(huán)顧四周,無比心痛地說道,“你知不知道這些都是糧食,是食物,可以吃的!現(xiàn)在就這樣被你浪費掉了!在人類社會里,浪費食物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尤其是日本還是海島國家,四面臨海,陸地資源本來就不發(fā)達(dá),哪里來這么多食物可以給你浪費?你要向全區(qū),不,是全省,不……是全國!這次浪費掉的食物足以按噸來計算了,不知可以養(yǎng)活多少人,你這樣的行為是要向全國人民謝罪的——!”
說實話,大雄內(nèi)心深處并非完全不在乎這些被浪費掉的東西。
當(dāng)然,他更多只是想嘗試一下義正言辭訓(xùn)斥人的感覺。因為在久違的童年時期,基本都是他以各種理由被人訓(xùn)斥。每一天,總有人有不同的理由來訓(xùn)斥他,導(dǎo)致日子一長,他自己也習(xí)慣了……記得有一次,哆啦A夢為了讓自己體會到糧食的珍貴,特意拿出一種極度折磨人的藥丸。吃一顆,你就有一頓飯吃不到。結(jié)果當(dāng)天自己吞了十來顆下去……
那地獄般的三天,讓大雄對“饑荒”二字有了深刻且切實的印象。
“嘛,大雄,你看這個……要不就算了吧……十香她也不是故意的……”士道確確實實是個老好人,明明他自己腦袋上也頂著一個正在融化的冰淇淋蛋糕,衣服也被弄得亂七八糟,卻也多說什么,“她可能只是沒想到會這樣……”
“唔……大雄,對不起。”與此同時,十香本人又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乖乖地站在墻角那邊,離大雄這個當(dāng)事人遠(yuǎn)遠(yuǎn)的,呢喃著道歉,“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你原諒我一次嘛……”
“你……”
剎那之間,大雄的眼神有些恍惚。
十香的樣子和過去的自己……隱約重疊在一起。同樣的孩子氣,同樣的不諳世事,同樣的不知道道具的具體用途就開始亂搞……最后,不出所料地,同樣惹出一大堆麻煩。那個時候,每次在身后一邊抱怨一邊給自己善后的人是誰呢?不管自己惹出什么亂子,始終都會不離不棄守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呢?
現(xiàn)在的自己,正在變成當(dāng)初的他嗎?
“哎……”無數(shù)思緒串在一起,讓大雄很無奈地嘆了口氣,方才生起的那點惱火也隨之消失了。他無力地擺擺手,“沒事,是我太激動了……但是你得負(fù)責(zé)把這里收拾干凈。還有……剛才的蛋糕剩下一些,把它們都吃掉,不準(zhǔn)浪費。”
“誒?”十香望著大雄剛剛搶救下來的十個冰淇淋大蛋糕,不禁面色發(fā)苦,“說實話,我現(xiàn)在可能沒這么想吃了……而且這些東西常溫下不能放吧。”
“交給四系奈不就好了嘛!”一個稍有些尖銳的童音傳出來,扭頭看去,卻見那個藍(lán)發(fā)的小女孩面無表情地操 弄著手上的兔子布偶,她不動嘴,好像是那個兔子玩偶在自己說話一樣,“讓四系奈先把它們‘咔沙咔沙’地全部凍起來,凍成比冰雕還硬,等十香什么時候想吃,再把它們解凍就好了。”
“哦~~~~不愧是四系奈,居然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十香先是性質(zhì)滿滿地稱贊,然后又想到自己要把這滿地狼藉打掃干凈,一時間又變得垂頭喪氣。她也顧不上滿桌的美食,直接上廁所拿拖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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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香悲催打掃整個大廳的時候,大雄他們則是挨個進(jìn)浴室去洗澡……畢竟被扣了一臉的冰淇淋蛋糕,不好好洗洗,糖分會黏在衣服上,那種黏絲絲的感覺足以讓人無法入睡。一切都安置妥當(dāng),差不多是一個小時之后了,大雄才想起來自己晚飯還沒吃完。等他重新走到大廳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點的那些外國美食幾乎都冷掉了。
只好全部抱回房間去吃。
作為單人住的“宿舍”,這處房間顯得過于寬敞了。除了自帶著浴室的廁所之外,還放置著兩張大床,一張沙發(fā),一張寬大的黑木辦公桌,寫字桌,大盆植物,兩幅書架,地面上全都鋪著鵝絨的軟地毯,總而言之和一般的日本旅店有著天壤之別。
尤其是這扇落地窗,更是出乎意料的寬闊。透過一片片鑲嵌著的玻璃,下方城市的倒影在面前徐徐展開,于漆黑色夜幕中呈出一幅川流不息、燈紅酒綠的畫卷。大雄不禁猜到,這樣的建筑風(fēng)格會不會是為了讓住在這里的精靈們更好地“感受”到人類世界的種種冷暖,從而讓她們逐步放下對人類的偏見。如果是的話……不得不說,這個名為拉塔托斯克的組織在控制人心上確實有一手。
比起鋪天蓋地的洗腦教育,讓她們一步步適應(yīng)、認(rèn)同人類,將一切都放在潛移默化的教育中明顯更合適。
對自己,他們肯定也準(zhǔn)備了一套方案。長夜漫漫,要是什么措施都沒有,那反而不正常。
“差不多也該來了吧……”大雄扶著落地窗的玻璃,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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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個房間中,士道、琴里和十香正擠在床上,盯著一個狹小的屏幕。而四系乃則是十分局促的樣子站在三人面前,將腦袋深深埋進(jìn)寬大的綠色雨衣里面,臉紅的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
屏幕里,正是大雄現(xiàn)在的模樣。只見他一手扶著落地窗,一手扶著額頭,就保持這個姿勢站了快兩分鐘……滿臉憂郁地俯瞰下方燈火璀璨的城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的大廳仍然是一片狼藉……十香大概收拾了五分之一的面積就開始喊累,抱著士道的胳膊不停撒嬌,活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女兒。而士道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自然經(jīng)不住此等攻勢,最后還是讓她這么混過去了……琴里說放著也沒事,等明天她就讓戰(zhàn)艦上的神無月下來把這些東西都舔干凈,那個變態(tài)估計還會覺得這是對他的獎勵。
……
士道強(qiáng)忍著才沒有吐槽這個想法有多糟糕。
“好了,現(xiàn)在我們重復(fù)一下計劃。”琴里壓低了聲音說道,“再過三分鐘,四系乃就上去敲大雄的門,然后進(jìn)門去和他談心,想辦法摸清楚他的秉性、愛好和大致性格。總而言之,小四,你現(xiàn)在就是組織上下的希望,明白了嗎?!”
四系乃拉了一下腦袋上的兜帽,抖得比剛才還要厲害,整個人好像要縮到衣服里去了。這可能是她為數(shù)不多幾次被賦予眾望,平常就是一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女孩子,一到這種時候就顯得愈發(fā)慌亂,甚至連布偶四系奈的話都變少了。
士道撓了撓頭發(fā),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我總覺得,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啊?”琴里白了他一眼,“心疼小四?老哥你真是的……大雄具體是個什么樣的人,通過幾次接觸基本可以看出來了。小四去不會有危險的,只是隨便聊聊嘛。”
“我一直都覺得……大雄是個很聰明的精靈。”士道緩緩說道,“如果他察覺出我們是在派人試探他,會不會對這邊的陣營有所反感呢?”
“所以說才必須讓小四去啊……你是男性,而且現(xiàn)在時機(jī)不成熟,你和他接觸會顯得很突兀的。而我也不行,如果是我去夜談,大雄一下子就能看出我是在試探他。只有小四能辦到……”她不由分說地拉住四系乃的雙手,摩挲著,一邊感嘆道,“看看這洋娃娃一樣嬌小的身軀,這水靈靈的大眼睛,這仿佛白蓮花一樣純潔的容顏,有幾個男人能抵擋住心中不可抑制的保護(hù)欲呢?老哥,換做你,你肯定也擋不住吧?嗯?”
“……”士道一時間也無話可說。
“請,請不要這么說……”四系乃用那種細(xì)聲細(xì)氣的聲音微弱地抗議著,卻沒有松開琴里的手。
“……你們以為我想啊?”見四系乃還是一幅慌慌張張的樣子,琴里也只能無奈地感嘆道,“我們現(xiàn)在迫切需要了解大雄的一切。相信我,讓一個強(qiáng)大男性袒露心跡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讓一個溫柔的女性在夜晚和他談心。”
“等一下等一下,琴里,我呢?我呢?我也是溫柔的女性啊,讓我去和大雄談心吧!”十香在旁邊喊道,生怕把她給落下了,“我剛才還沒吃飽呢!”
“你……”琴里為難地上下掃了十香一眼,嘴角抽搐,頓時有些無言以對,只好如此安慰道,“說實話,十香,你要是腦子有小四一半好……我沒準(zhǔn)還真會派你去,畢竟你的體型確實比較符合男性的普遍審美。但……我們是希望能套到大雄的話啊。我覺得要是你去了,絕對會被大雄用美食收買,然后反過來一通忽悠,把我們這邊的秘密全說出去。”
“總而言之,四系乃,不要有什么壓力。”只有士道是真的在安慰四系乃,“就和平時聊天一樣和他交流,大雄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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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琴里還不知道野比大雄在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稱號。否則的話,她絕對不會出此下策。
野比大雄,又被人稱為夜談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