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上午,簡在家裡睡覺休息,等她醒來時,鬧鐘顯示時間已經是12點了,她躺在牀上沒有動,直直的瞪著天花板,看著上面的紋路,試著做一些自由聯想。
每次她做完,或者準備做一些事情時,就會問自己爲什麼會想這些?其實,自從半年前發現危險的徵兆後,她早就可以自由的選擇離開,而完全不必一直等到現在,纔去玩什麼驚險逃脫。
她也有點搞不懂爲什麼,是因爲僥倖心理,肯定不是;是因爲捨不得離開,那些熟悉的生活和朋友,也許吧。
她只知道,自己正在體會很驚人的經驗,這種機會千載難逢,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了,所以,她不想浪費這個機會,她要是能夠解除所有的管制就好了,這樣也許,她就會在醒著時做夢。
下午13點半左右,簡·雷諾茲走進了皮爾咖啡廳,就在月亮街的街角,這是一家很溫馨的咖啡廳,有小小的圓桌和黑色的椅子,櫥櫃裡放著各種糕點,屋裡瀰漫著咖啡和牛奶的香氣。
咖啡廳並不大,有許多人圍著幾張餐桌坐,她走到大理石吧檯那兒,要了一杯檸檬茶,又要了一份三明治,她端著茶杯走到一張空桌子坐下來,並注視著門口,這裡不斷有人來來去去,其中的很多人,都是她熟悉的鄰居。
細嚼慢嚥的吃完東西后,她走過去與店主告別,然後到咖啡店外坐上了出租車,出租車也剛剛到門口,是在她點餐的時候,就請咖啡店的店主幫著打電話預約的。
簡到了牛津街附近才下車,人們正像螞蟻窩裡精力充沛的螞蟻一樣熙來攘往,這條街道形成於12世紀,被判死刑的人經過這裡,中途喝最後一杯酒,到了19世紀,才和附近的攝政街等一起,組成了倫敦最著名的商業區。
到了這裡之後,纔會發現這個城市,原來是這麼巨大!光是瑪莎百貨的周圍就有這麼多人,這麼多高樓;林立的店鋪都佈置得很豪華,熱鬧不已,好像在舉辦什麼特別的活動,街上的行人每個人都很有氣質,看起來都很富有,外國人尤其多,反而是真正的倫敦人要逛街購物的時候,可能會選擇去附近的攝政街。
順著密集的人流,簡沿著牛津街走了一陣子,路上她進了一家商店買了一件衣服和帽子,感覺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她進入了塞爾弗裡奇百貨,在一樓的店鋪裡逛了很長時間之後,簡進了2樓一家專賣女性衣服和鞋子的商店,向店員點了幾雙看中的鞋子。
爲她服務的店員,記清楚她要的款式後,轉身去庫房給她拿符合她號碼的鞋子試穿,簡起身和另外一個店員,諮詢和交代了一下,拒絕了她的陪同,她拿著手中的購物袋,向後側的更衣間走去。
僅僅一分鐘不到,她就從更衣室出來,已經完全變了一幅模樣,換上了新買的藍色大衣和黑色帽子,戴上了金絲眼鏡,原來的白色大衣、紅帽子和購物袋,都被她留在了更衣室。
截然不同的裝扮,再配合上她與原來完全不同的行爲舉止,露西那樣的熟人都不可能認出她來,她現在即使走在監視的人面前,他們都會對她視而不見,因爲他們眼裡還殘留著簡原來的影像,大腦和注意力也高度集中於簡本身,會自動的將認爲無關的事物過濾掉。
很多行人都在那兒,但這些行人對他們卻是不重要的,甚至可能覺得這些行人很討厭,因爲他們佔去太多空間了。
在哲學和心理學上,都有對這種狀況的類似描述,人們會自行“虛無化”與我們無關的事物。
哲學家薩特曾舉例說:當你和女朋友約好在咖啡店裡見面,你進去時唯一注意到的事情,就是她不在那兒,你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卻是一件不在這裡的事物,這不是很奇怪嗎?至於店裡當時還有什麼人在喝咖啡,就是被你虛無化的。
不過,簡沒有直接從正門出店,這裡是她早就考察過的地方,是特意選好的幾個脫身之處之一。
出了更衣室向左手走幾步到盡頭,她停下了腳步,因爲以前來過幾次,她知道打開眼前的這道門,外面就是塞爾弗裡奇百貨的另一條廊道。
如果不從店鋪裡直接穿過,而是走百貨商場的正常行人通道的話,得繞過大半個2樓才能到達那裡,通往走廊的門是鎖上的,但只是對外的,在內側隨手就可以打開,她扭開把手走出去。
關上門出去後,沿著走廊向右側繼續走幾十米,打開右側的門進入消防通道,下到一樓推門出去,在一樓跟著購物的人流,向右側前方走不遠,就是通往地鐵的地下通道,到了這裡以後,進進出出的人就更多了。
簡已經像一條魚兒一樣,游到了入??冢饷婢褪歉鼜V闊的世界,她即將開始新的人生。
直到這時,在店鋪裡換鞋的座椅旁,商店裡的店員還捧著5、6個鞋盒子,等著簡從更衣室出來。此時,在店鋪外面跟蹤監視她的警察們,也根本就想不到,簡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們的視線。
通過地下人行道,簡進入地鐵車站,坐著地鐵一直到了國王十字地鐵站,這個地鐵站是倫敦地鐵最大最繁忙的車站,又是通往英國東北部、蘇格蘭和約克郡的,5 條主要地鐵幹線的交通樞紐。
簡隨著人流向站內北部線——維多利亞線和比加地利線的共用進出口處走去,當她踏上金斯克魯斯中央大廳的木製自動扶手電梯時,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時針正指向17點30 分。
這些木製扶手電梯,加工製作的極爲講究,摸起來就感覺很舒服,電梯載著她朝售票廳方向升去,在那裡她出了地鐵口,在附近找了一個騎自行車的報童,讓他將一封信送往——愛德華道,綠色之春大廈3樓,喬治·亨特偵探社。
報童向他要送信的報酬,她笑著對他講:“你到大廳的時候,見到管理人員就說,要送給偵探社的喬治先生,是一封今天必須送到的急件,然後向收信的人要5英鎊,否則就不給他們信件,相信我,他們會給你的?!?
然後,她轉身又進入了地鐵站,消失在了來去匆匆的人潮人海中,如果是上下班的高峰期,這裡會有多達幾萬的乘客,他們四面八方的蜂集於此,又分乘不同方向的5 條地鐵線路而去。
3個小時之後,從火車站出來,她對照著記憶中的景象緩緩走在街上,她對這個城鎮的記憶很模糊,實際上她只來過一次,但走在街上的時候勾起了很多回憶,連她自己也不禁感到驚訝。
這個城鎮當然也不是完全沒變,商店街上,已經看不到以前去過的那家香腸店,記得那家店名好像叫海星,黝黑的老闆很有精神地,對著商店街的路人大聲吆喝:夫人,今天的香腸很棒,不買就虧大了。
簡沿著昏暗的街道往前走,雖然有路燈,但並不是每一盞路燈都亮著,路燈也只維持著能夠看到腳下路面的亮度。
這裡是多佛爾,距離倫敦100多公里,她坐了2個小時火車纔到,海峽的對面就是法國的加來,兩地最近處僅相距34公里,多佛爾的本地人口只有幾萬人,但卻是英法之間最主要的交通要道,也是英國最繁忙的一個海港,每年旅客多達幾百萬人次,英法間的海峽也因此得名多佛爾海峽。
多佛爾的城市特徵讓她選擇了這裡,因爲外來人口衆多,本地人早就習以爲常,而不像英國南方的一些農業小鎮,雖然看上去非常僻靜,但是來個陌生人,全鎮的人都會議論紛紛。
半年前發現危險後她就來過一次,用假身份租了一棟靠海的房子,她只來過一次這個城鎮,現在卻不斷喚醒往日的記憶,她沒有選擇留在倫敦,雖然她不認爲,有人看到現在的她就會真正認出她,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離開倫敦,更不會靠近以前住的地方。
出過一次無法預測的意外,只會讓她更加謹慎小心,倫敦畢竟有很多曾經的熟人,誰知道哪個人有什麼特殊能力,突然就會發現她的僞裝呢,必須靠自己保護自己,之前一直都是這樣過的,和別人有過多的牽扯都不會有什麼好事,對目前的自己毫無幫助。
前方是一個T字路口,她並不感到意外,因爲眼前的路況完全符合她的記憶,她在T字路口左轉,走了一會兒來到緩和的下坡道,這段路也符合記憶。
看了下手錶,已經是21點了,沿著石板路又拐了一個彎,路的盡頭,一棟獨立的別墅躍然眼中。
她緩緩走了過去,擡起頭,隨即用力深呼吸,又吐了一口氣,再度打量著那棟房子,房屋處於一片漆黑中,看著緊閉的大門,她心想,這就是她未來的家了。
仔細觀察房子沒發現異常,環顧四周,也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她停下腳步轉身走向商業街,夜晚的空氣很冷,但她的臉頰很燙,所以並不在意,她需要吃一些食物,終於看到一家亮著燈的小餐館。
推開深色的店門向店內張望,前方是櫃檯,後方有6張桌子,一個穿著白色廚師服裝的男人正坐在櫃檯內椅子上,店裡沒有其他人,就走了進去,生意好像很冷清,也許時間太晚了吧。
廚師有點驚訝地轉過頭:“你是客人嗎?”他年約四十多歲,在櫃檯內側站起來,有些遲疑的向簡問道。
她向廚師溫和的笑了笑,說是寫東西的時候肚子餓了,也忘記給冰箱補充食物了,好在您還開門,否則這個晚上就難受了,她點了啤酒和多佛爾的特產多佛爾鰈魚,又要了一份白麪包。
餐廳內就有冰箱,她自己走過去拿了一瓶德國黑啤酒,打開瓶蓋把黑啤酒倒進杯子;她很會倒酒,啤酒表面浮起兩公分、像是奶泡般的泡沫,咕嚕喝了一口,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獨特的苦味在嘴裡擴散。
清晨,她被海鷗尖銳的叫聲吵醒,她起牀走到房間的另一頭,站在窗前拉開窗簾,俯瞰著窗外的海灣;
溫柔的海浪,一波波的拍打在遠處的礁巖上,成羣的海鳥在天空飛舞,紅紅的太陽,在海平面上剛剛探出半個身子,她滿足的笑了。
她轉身回到書桌前,在攤開的筆記裡寫上這樣一段話:
在他們的生命中,總有一個既定的大目標或者夢想,然後他們就爲了實現它們而努力。
他們都曾遭遇當頭一擊,一度被徹底打倒,然後在接下來的許多年裡,他們走投無路,但是每次被擊倒後,他們總會站起來,你不能摧毀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