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丹無神地看著涌動的流水發呆。心裡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時聽不到了小鳥們的鳴叫，頓覺空落落的。小鳥們雖然煩人，但細想起來，弱小的它們卻是他的救命恩人。大雨傾盆的前夜，若不是它們將他擾醒，他說不定會埋在老屋的廢墟之中；還有，若不是死於非命的小鳥貢獻出它的軀體讓他蠶食，他也說不定作爲一個餓死鬼到地府去報道了。想到這裡，石丹瘋了一樣跳下一道土坎，跑到斷壁下的深潭邊，在白花花的泡沫中尋找著小鳥們的蹤跡。
眼睛都瞪疼了，也沒搜到小鳥們的一絲影像。一陣悲涼突襲心頭，兩掛淚瀑瞬間從眼角傾瀉而下。隨即兩腿一軟跪在水邊，極虔誠地兩掌合實，在鼻樑間顫了幾下後，悲切地嚎道：“恩人呢，俺有禮了——！”隨後將頭深深地磕下去，以致前額陷在水裡。如此三番。最後一次，他將整個臉面陷在水中，長時間地不曾擡起來。
水流從幾丈高的斷壁上傾瀉而下，重重地砸在幾丈下的石樑上，又紛紛濺起，形成無數個水珠，拋向丈外。併產生出不大不小的轟鳴聲。
石丹的衣衫被紛飛的水珠打溼了，他不曾知曉。還是呆呆地跪在那裡，向杳無蹤跡的小鳥們謝恩。
“啊——！啊……”突然傳來幾聲淒厲的鳥叫聲。
鳥叫雖是聲嘶力竭的，但被淹沒在如雷貫耳的瀑布聲中。
“啊——！啊……”一隻色彩斑斕的大鳥飛落在石丹旁邊的小樹上，鳴叫、踢跳不止。
石丹像定格了一樣沒有一絲反應。
“啊——啊……”大鳥撲閃著明亮的眼睛，審視石丹的背影。眼見他對它的鳴叫沒有一絲反應，突然從樹上俯衝下來，舒展開一尺多長的翅膀，貼著石丹的脊樑盤旋了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兩腿，用兩隻微曲的利爪抓住石丹的長髮輕輕往上提、往上提……
石丹的頭被拉了起來。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懵，驚恐地仰視著飛鳥。
飛鳥看到目的達到，急忙鬆開爪子，衝到小樹上，並“啊啊”地大叫不止。
逐漸恢復思維的石丹，看到是大鳥在作祟，氣不打一處來，順手從旁邊撿起一塊石頭，運足力氣朝大鳥拋出，迅疾的石塊帶著嗚嗚的風聲直擊而去。
“啊——！……”大鳥驚叫著飛到空中。
石塊擊中大鳥旁邊的樹枝，應聲而落。還有衆多落葉做它的陪襯。
石丹不再理會飛遠的大鳥，就地坐在水邊，揉搓著已經有了血印、並隱隱作痛的膝蓋。
“啊——！”大鳥好像受不了石丹的冷落，盤旋在斷壁上峰朝石丹尖叫著。
石丹一個勁地輕柔著膝蓋，自我療傷。根本無暇顧及大鳥的獻媚。
這時大鳥接近水面將長長的嘴巴伸進水裡，不多時叼出一條搖頭擺尾的白條魚。隨即一甩頭將魚拋下來。
“啪——！”半尺多長的魚跌落在石丹旁邊的光石樑上。還活蹦亂跳地做著無謂的掙扎。
“拾旱魚”是再好也不過的差事了。石丹早就覬覦飽飽地吃上一頓清水燉魚。但從小到大就沒有這種機會。這次，天賜良機，哪能怠慢？他就地一歪身子，伸手就將一個勁地蹦高的魚逮個正著。他沒有，也沒心思尋找授魚者，只是一個勁地嚥著口水，幻想著如何操作這頓美餐。
“啊——！”大鳥看到石丹的做派，隨著一聲鳴叫俯衝下來，直取石丹而來。
石丹聽到了呼呼的風聲，擡眼看到了大鳥的侵襲。身子一歪躲避著大鳥的進攻。
大鳥抓住魚的尾部就往高處飛。
石丹知道多數鳥愛吃魚，認爲此鳥要從他的手裡分杯羹，迅疾加大了攥魚的手勁。
大鳥將尖利的爪子插進豐滿的魚體裡，舞動著翅膀一個勁地往上撐。
石丹知道這鳥爭不過他，再則他也看準了此魚乃是此小河裡獨一無二的特產——貨郎魚。此魚常年以河灘上的草籽爲生，肉白細嫩、鮮美無比。再有，此魚遊動詭秘、刁鑽，很難有人嚐到它的美味。石丹哪能放過這嚐鮮的機會？他咬著牙攥緊魚頭，甚至將手指摳進魚的腮裡，絲毫沒有拱手相讓的意思。
大鳥看到負隅頑抗的石丹，估計短時間內很難將他征服，便出其不意朝他圓睜的怒目拉了一灘稀屎。
稀屎熱乎乎地將石丹的右眼糊住。且嚴嚴實實，不曾有半點閒縫。石丹享受不了這種待遇，本能地撤回一隻手除屎。
大鳥抽準機會，突然發力，抓著魚飛向空中。
石丹無奈地看著美味隨鳥而去，羞愧難當，一頭插進水裡撲騰起來。經過一番的劇烈搖晃，將眼
中的鳥屎滌淨。拔出頭來，滿空中搜尋著大鳥的蹤跡。就這樣失去了一頓美餐，他有些心有不甘。
大鳥看到石丹在尋它，“啊”地叫了一聲後，在石丹的睽睽之下，將魚拋到了斷壁前的土坎上。隨即直插雲霄。
石丹看的真切，不怠慢朝土坎跑去。喜不自勝的樣子，緊跑的同時，心裡還一個勁地暗罵：“嘿嘿，真是個呆鳥，到嘴的美味都扔了，活該俺今天有口福！”
經過一番攀爬、狂奔，石丹喘著粗氣來到那條已不再亂蹦亂跳的死魚跟前，隨即彎腰撿起，不住地嚥著唾沫愛不釋手的樣子。
“哼哼哼哼——……”一陣尖利的滑翔聲傳來。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石丹剛要擡眼觀瞧，突然覺著兩臂一顫，魚脫手而去。
石丹傻愣愣地看著大鳥抓著魚飛落到斷壁上游的水面上，將魚拋入水中。接著將頭探入水中，不久叼出一條搖頭擺尾的活魚。看樣子要比剛纔的那條大許多。石丹立刻對這條魚一見鍾情，勢要拿它當午餐，想也沒想就捲起褲腿，踏進湍急的河流，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往河心移動。
大鳥好像是喜新厭舊，又好像是見異思遷，甚或是吊石丹的胃口，將肥碩的大魚扔進水裡，二番將頭探進水中，不一會兒又一條更大的貨郎魚叼出，在毒辣的陽光下泛著銀光。
石丹注視著大鳥的舉動，心想河心裡的魚怎麼這麼稠呢？莫不是都集中到哪裡了？他不自覺地加緊了腳步。雖然在湍急、滑溜的河流中接近於寸步難行。
大鳥樂此不疲地倒騰著大魚，間隔最多幾分鐘的光景，就更換一條。這大大吸引了石丹的眼球。
石丹離大鳥僅有兩步之遙的時候，大鳥撲棱一下飛到了一處水流略淺的光石樑上。
石丹緊攆過去。大鳥將大魚扔進水裡，羽翼大展飛走了。且是杳無蹤跡。
石丹心裡埋怨著大鳥糟蹋了那些美味，並惡狠狠地罵著“呆鳥”，一步踏到光石樑上。
略淺的水流，能見度好些，清可見底。一個淤了大半下沙子的石臼清晰可見。
睹物思情，石丹突然想起了三公主臨走時的囑咐，恍然大悟，立刻停止嘴中對大鳥的不潔之詞。甚至暗罵自己是個十足的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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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