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靜得出奇,連老鼠啃噬雜物的響聲也沒有。
突然,一陣狂風颳來一朵濃黑的雲彩,且逐漸瀰漫開來。轉瞬間將天空遮嚴了。接著豆大的雨點像偷襲的傘兵,紛紛跳落下來。只砸的正沉睡著的世間萬物噼噼啪啪作響。像呻吟,也像歡唱。
此時石丹的內心裡很是平靜,忘我地俯在在油燈下熟讀聖賢書。待夜深了,頭腦發脹了,扔掉書本和衣而臥。不大的工夫便進入夢鄉。
李三自那日發現了石丹的財源地,一直沉浸在亢奮當中。睜眼閉眼都做著發財的美夢。並堅持在子夜十分,在院子裡的香臺上擺上供品,燒香磕頭。乞求老天爺落雨,發水,他好儘快獲取金子。其供品之奢華,窮困人家連年夜飯也沒有這麼高的檔次,整個就是一個包括整雞、整魚在內的兩大件席面。
“天助我也啊——!”李三看著終於落雨了,激動不已。他認爲是他這幾天的乞求起了作用。如此更加激發了他燒香磕頭的熱情。院子里正下著雨,沒法擺供品,他就在自己的堂屋的門口安上桌子,擺上供品、點上高香、下著跪,燒著黃表紙。嘴裡不住地嘟念著:“小的乞求老天爺把雨下的大一點,等我李三收了金子,發了大財,我用整豬向您老人家還願……”
雨不大不小、不緊不慢地下到黎明十分,纔打住。李三一宿沒有睡覺。雨剛停,他就急急惶惶地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吱呀”的開門聲,驚動了他家裡打更的下人。下人顧不得穿戴整齊,提著褲腰和棍棒就從屋裡跑出來了。還隨口喝問道:“那個龜孫子來此作孽呀?!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府第!”以他的判斷,這大院裡可能有小偷光顧了。
“日你奶奶,你咋呼個球蛋呀——?!”李三咬牙切齒地對下人吼道。現在的他前腳剛邁出院門,就被下人發現。而且還被下人突兀的咋呼聲嚇了一跳。不覺怒從心頭起。
下人聽出了李三的聲音,趕緊扔掉手中的棍棒,慌忙朝李三拱手施禮道:“小的有眼無珠,請老爺恕罪!”下人拱手的時候,他那肥大的褲腰,突然沒了約束,哧溜退到腳跟。他的下半身赤裸裸地呈現在李三的眼前。他襠部的那玩意兒,隱藏在亂草之中,一副伸頭出腦的樣子。
這大清早的,就看到了淫穢物,這令李三很不爽。這是他們這一地域的人們禁忌的東西。平常素日,若是在大清早臨出門偶爾看到女人的身子、男人的器件,這一整天準沒有好事,倒黴、遭殃、時運不濟等等的等等,就會前腳跟著後腳來。甚或是殞命的情況都可能發生。雖無從考究此臆想的靈驗程度,但他們這一地域的人,總這麼認爲。
“俺日你八輩子祖宗,你小子長了眼是幹啥用的?啊——?!”李三氣洶洶地朝下人吼道。
“俺沒注意到是老爺您呀!”下人篩糠似的哆嗦著說。
“你長了眼是尿尿用的嘛?!”李三氣咻咻地說:“我這麼個大人,你也看不見呀?!”
“俺不知道是老爺出去。”下人哆嗦著嘴頭子解釋道:“從前,老爺起這麼早的時候很少,俺還知道是有賊呢!”
李三覺著今天別想有好事了,都叫這個混蛋下人給攪了局,不覺氣從膽邊生,彎腰拾起下人扔掉的棍子,照著下人的屁股掄了一棍子。隨著“啪”的一身脆響,下人哎喲了一聲,慌忙將兩手捂到兩個腚蛋上。身子不自覺地後仰了一下,他那掛在襠部的東西立刻忽忽悠悠地凸現在李三的眼前。
李三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東西。不單說早晨看到這個東西穢氣的話,就是平時在茅廁裡,看到比他的物件大的,他就會氣不打一處來。今番也湊巧了,兩件事碰到一塊了。李三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他迅疾端平棍子,照著下人的大鳥就捅過去。
“娘哎——,疼死俺啦——!”下人雙手緊捂著他的命根在地上打起滾來。並不住地哀嚎著:“俺受不了了,俺疼死了……”
“日你娘,這就是你不長
眼的下場!”李三氣哼哼地將棍子扔到下人的身上,倒揹著手走遠了。
天色漸漸大亮。已經躍到天際的太陽,被濃濃的霧氣包圍著,暫時收斂住它的光芒。
李三生著一股悶氣,奄奄地來到村外的小河邊。小河裡的水不是很大,但卻渾渾的,其間夾雜著很多的泥沙。看到這番景象,心灰意冷的李三突然來了興致。他想,水中含有泥沙,就證明,是山洪沖刷的山體所致。那麼夾雜著金子的沙子就被洪水衝進河道,再沉入石臼。那麼……李三思想著,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河水雖不是很大,但已將鑿有石臼的光石樑淹沒。李三覺著沒法取金,就蹲在河沿上候著。再說,待的時候越長,石臼裡沉下的金子就會越多。對於這樣的意外之財,就如同天上掉餡餅,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再等,再等等……因爲,他有巨大的盼頭再這裡。
天近中午的時候,石丹慢悠悠地來了。他老遠就看到了斷壁前的河沿上有一個人。心裡不覺咯噔一下。
李三注意著石臼的同時,也注意著村口。他生怕石丹來了。轉眼看到了石丹的到來,他的心裡也不覺一驚。畢竟,石丹的取金是名正言順的,而他來此候著,就無異於強取豪奪。於是,他的心裡,盤算著怎樣糊弄、應對石丹的對策。
石丹看到他的取金處有人,便立即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心中立刻產生顧慮。生怕被人發現了他的石臼,斷了他的財路。知道的人多了,都你爭我搶的,面子上過不去不說,還會被歹人利用,甚或是霸佔。
李三較勁腦汁,終於想到了一個糊弄石丹的辦法。他立即從旁邊的地頭上斂了一些棒子秸,分別用藤條捆住了兩頭,隨後將秸捆的中間撐開,使其有一個枕頭一般大小的容量。他這是按傳統手法做了一個極其簡單的誘魚簍。覺著做的像模像樣了,便將其放到一個水略淺一點的石樑後面。這河中特產的貨郎魚,極其喜歡往雜草裡鑽。誘魚簍從遠裡看,就像一個草簍子,魚們看到了,就會爭先恐後地往裡鑽。
李三慌慌張張地用石塊將誘魚簍壓住。不然的話,漂浮在水面上的誘魚簍會被流水衝跑的。感覺如此很像那麼回事了,他壓抑著心中的狂喜,走上河沿。靜等石丹的到來。
石丹爲了慎重起見,沒敢再往那邊走。他生怕有什麼閃失。思來想去,心中突然產生出一股見識一下此不速之客是何方人士的慾望。於是,靜下心來琢磨了一會兒見面後的應對之詞,深深地吹出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隨後朝斷壁走來。
李三看到石丹走過來了,按住自己惶惶的心底,裝模作樣地端坐在河沿上,且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誘魚簍。同時還用眼角的餘光監視著石丹的行動。
石丹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往前走著。當走到離斷壁十來步遠的時候,他認出了李三。心裡不覺一陣狂跳。心的話,俺的娘,怎麼是他啊?該不是巧合吧?他無意間,停住了腳步。
李三裝作沒事人一樣,悠閒地守著他的誘魚簍。給人一種遊山玩水般的閒情逸致之感。外觀上裝的很灑脫,但他的內心裡,卻緊張的不行。
就這麼一味地停滯不前也不是個辦法,石丹立即結束自己短暫的驚訝,想探究一下老謀深算的李三,今番是做什麼來了。於是,石丹信步走過去。
李三旁若無人地關注著他的誘魚簍。
石丹在離李三不遠的時候,爲了引起他的注意,他清爽順暢的嗓子眼裡,突然咳嗽了一聲:“咳——!咳咳——!”而且聲音極其的洪亮,像戲花子吊嗓子。毫不誇張地說,此聲音聽出五十步遠不成問題。
李三的耳朵好像一對擺設,居然對石丹的咳嗽聲沒有一絲反應。他們近在咫尺,假如他的耳朵用驢屌塞住了,也可能得聽到一絲半點。而他卻像個魚癡,緊盯著誘魚簍發呆。
石丹沒法,只好緊走幾步蹲到了李三的旁邊。順著李三的目光覓到了在水中起伏的誘魚簍。
“俺的娘,石大公子怎麼來了——?!”李三頗驚詫地咋呼道。看他的做派,就好像突然看到石丹似的。既驚訝,又詫異。
“哦,我來看看水!”石丹立即答言,並不時觀察著李三的面部表情。
“近聞公子,熟讀聖賢書,今日怎麼有空來這裡閒逛啊?”李三笑著問過,又接著二番問道:“該不是有什麼事吧?”
“哦,沒什麼事。”石丹擠出一絲笑容,解釋道:“我讀書讀的腦子有些發脹,這不出來看一下風景,本想在村口玩一會就散了,不成想,在不覺間,就逛到這裡了。”
“你真是好閒情逸致啊!”李三極其羨慕地嘆道:“唉,我老夫,就沒這種閒心啦!吱,我若是年輕十歲的話,就好了!”
“李老爺,你在這裡做啥呢?”石丹淡淡地問道。
“不知怎麼的,我這幾天突然饞貨郎魚了,這不昨夜裡下了一場好雨,藉著這泛渾的山水,逮幾條貨郎魚解解饞!”李三興沖沖地說著:“興許老天爺可憐我這把老骨頭,給我好的時運,逮上三條五條、十條八條的貨郎魚呢!”
“你光坐在這裡,不下河,怎麼個逮法呀?”石丹極其不解地問:“你今番有拾旱魚的好運嘛?”
“你看,那不我造的誘魚簍子,在水裡飄著嗎!”李三笑容滿面地伸出手,指給石丹看。
“哦!你這樣的破誘魚簍能逮住刁鑽的貨郎魚?”石丹不相信李三說的話,不屑地問道。
“你不相信?今日個我就逮給你看看。”李三信心十足地說。
石丹對李三察言觀色,想找出他的破綻,但他說的,與做的,均合乎常理,甚至無可挑剔。但心裡還是不敢輕易相信他的話,故而接著問:“逮貨郎魚,可是很有將就的,你這樣如同守株待兔的逮法,只能碰上瞎眼的貨郎魚,你可能纔有斬獲的。呵呵。”
“嘿嘿,話可不能這麼說。”李三指著他的誘魚簍,如數家珍地說:“你別小看我的這破玩意兒,這可是我李三的老逮法,有幾十年的經驗了,一般情況下,沒有空著的時候。”
“不可能吧?”石丹半信半疑地說:“還能這麼神?這河裡的貨郎魚可是出了名的奸猾呀,還能上你的套?”
“不信,你就在這裡等著瞧!”李三看著他那晃悠個不停的誘魚簍,信誓旦旦地說:“過一會兒,我就下去拿魚給你看!”
石丹看到李三真是一副全身心逮魚的模樣,吊著的心,不覺略微實落了一些。看著湍急的流水,又捎帶著瞅了一下李三的誘魚簍。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李三看到誘魚簍一反常態,劇烈地晃動著。驚呼道:“俺的娘,有了!有了!”他慌忙從地上爬起來,顫顫巍巍地跑下河沿,手忙腳亂地將褲腿捲過膝蓋,慢慢蹚水過河,靠到誘魚簍前,朝中間的空隙中一伸手,立刻就抓出一條活蹦亂跳的貨郎魚。它那白裡透藍的鱗片,在太陽的映照下,泛著耀眼的光。
石丹看著李三喜不自勝的樣子,一副老小孩的模樣,忘情地舉手頓足,享受著收穫的喜悅。由此,他很快斷出,李三今番真的是來逮魚的,他並沒有撒謊。此時石丹的心裡,也不覺樂開了花。立即將笑容寫到臉上。
“小子,接著——!”李三朝石丹使勁一揮手,大聲說:“送給你這一條,嚐嚐鮮!”
貨郎魚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跌落到河沿上。還不住地蹦著高。石丹一個健步衝過去,撿起了急命的魚。激動地端詳著,它那副久違了的面孔。它和它的同類,雖然是附近這條河裡的特產,但最近幾年,下的雨水過勤、過大,將它們產的大部分魚卵,都沖走了。影響了它們的繁衍生息。再加上饞極了的人們變著法的誘捕、狂逮,這種美味,也變得稀罕了。今番如此像拾旱魚一樣,得到了它,石丹愛不釋手的樣子,嘴裡不自覺地蓄滿涎水,便欲將此魚據爲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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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