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鬼門關後不久,黑白無常和石丹孃的魂魄來到一個村莊。莊子的規模不是很大,和石丹娘生前所在的村子差不多。但此莊子要比石丹娘生活過的村子氣派得多,到處是重樓飛閣、碧瓦紅牆。石丹孃的魂魄覺著猶如仙境,讓她頓生心曠神怡、流連忘返的感覺。莊子裡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千嬌百媚的麗人在來回晃盪,幾乎看不到鐵面獠牙的厲鬼的影子。此處與鬼門關相比,多了幾分溫馨,少了幾分恐懼。
走著走著,前進的路被一座豪華氣派的茶樓攔腰截斷,要想前進,必須得從茶樓中經過。
石丹孃的魂魄跟著黑白無常走近茶樓,有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傭殷勤地將他們一行迎入店內,看來黑白無常是這裡的常客,老傭很熱情地招呼他們,“二位大神,出差辦案回府了?請落座歇息!”
黑白無常這會兒也覺著累了,便找了個僻靜處坐下來歇腳。石丹孃的魂魄初來乍到,不敢造次,只是木訥地站在黑白無常的身旁。
這時,老傭端來一大黒碗熱氣騰騰的茶湯走到石丹娘魂魄的近前,笑瞇瞇地對她說:“娘子,大老遠的一路走來,該是累了、渴了吧?快落座喝點水歇歇腳。”茶湯飄著動人心魄的馨香。
石丹孃的魂魄按老傭的吩咐坐了下來,緊緊地盯著飄香的黒碗,口乾舌燥地說:“可是,小妾沒帶錢呀!”
老傭看著石丹娘魂魄飢渴難耐的樣子,慫恿她道:“沒事的,娘子儘管用就是。”
這時,從內室湊過來三個面賽桃花、身似楊柳、且香氣襲人的小姐。她們邁著蓮花步,婀娜多姿地飄到石丹娘魂魄的跟前,先是俯身行了個萬福,爾後燕語鶯聲地說:“我們這是地府開的公益客棧,專爲過往的遊客提供服務的歇腳地,一切湯水全免費,娘子儘管喝就是了。”
她們的做派更增加了石丹娘魂魄對茶湯的吸引力,她們說著便伸手端起黒碗往石丹娘魂魄的嘴前遞。
“多謝小娘子熱情招待,老嫗可就不客氣了。”石丹娘平生頭一回享受到如此熱情的服務,又因正渴得難受,說話的工夫便急不可耐地接過黒碗,欲想張嘴將滿碗飄香的茶湯一飲而盡。
三位勸飲的小姐含笑注視著石丹孃的魂魄,笑盈盈地說:“娘子不要客氣,你既然進了這家門,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儘管用就是。”
石丹娘爲人在世七十多年,沾人便宜的事,她從來不做,要不地府對她的人生記錄中,及黑白無常在她的傳喚文書上填寫的操行評語把她描述的那麼優秀,甚至在來地府的路上,黑白無常那麼善待她。此時石丹孃的魂魄對眼前的免費茶湯是否飲用仍有顧慮,她總覺著不給人錢就消費,是在沾他人的光,雖然自己現在正飢渴難耐。石丹孃的魂魄,瞅著芳香四溢的茶湯,舔著自己乾裂的嘴脣,她的心裡爆發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強烈的慾望與自己的人生準則在進行激烈地抗爭!且難見分曉。若是在此時出現稍微的第三方外力,助推其中一方的話,戰爭就會在瞬間出現勝負——或是慾望灰飛煙滅、或是自制力轟然倒塌。石丹孃的魂魄思量再三,最終還是將極具吸引力的黒碗放在了桌子上。
雖然石丹娘魂魄的表現,大大超出三位勸茶小娘子的預料,她是自她們上崗以來,都一回遇見的自制力這麼強的魂魄。一般情況下,經過長途跋涉到此的魂魄,大都飢渴難耐,見著茶湯就喝,甚至不用她們勸,瞬間的工夫就能讓黒碗見底。幹了幾千年茶社服務員的三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是何等人物呀?單憑幾千年的工作經驗,察言觀色就可以斷定出石丹孃的魂魄正處在極度矛盾之中。她們三個一使眼色,立
即按各自的分工行動起來。一個搖起紅袖雪膚的玉臂,扇起一陣魂消神迷的香風爲石丹孃的魂魄消暑納涼;一個在石丹娘魂魄的眼前哼唱起如同天籟之音般令人醉生夢死的神曲,且同時搖起攝人魂魄的香袖、舞起魔鬼般的腰身輕飄曼舞起來;另一個則用一隻塗著血紅色指甲蓋的纖纖玉手端起黒碗,湊到石丹娘魂魄的嘴前,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令石丹娘魂魄立刻身不由己地張開了嘴,要盡情地享受那碗讓她夢寐以求的茶湯。
就在小娘子即將傾碗給石丹娘魂魄灌茶湯之時,坐在鄰桌的黑白無常大喝一聲:“住手!不要給她喝茶湯!”
黑白無常的怒喝聲讓雕樑畫棟、珠簾低垂的茶樓哆嗦著紛紛揚揚地落下了些許塵土。只見給石丹娘魂魄扇風的小娘子停止了扇袖,輕歌曼舞的小娘子停止了動人的歌聲及迷人的舞蹈,端碗的小娘子的玉手打著哆嗦,黒碗掙脫那兩隻玉手的束縛搖擺著身子,“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茶湯濺滿了三個小娘子的薄如蟬翼的衣裙。
石丹孃的魂魄怔怔地看了一眼暴怒的黑白無常,接著又看著驚恐不安的三個小娘子。讓她怎麼也不理解的是,在黒碗中無色透明的茶湯,今番濺在小娘子的衣裙上,卻變成了無數個小泥點,不均勻地分佈在她們豔麗的衣裙上,煞是耀眼。該不是地上的灰土過多所致吧?
此所謂的茶湯,乃是地府著名的特產——迷魂湯。它的主要功效就是讓喝過此湯的魂魄失去生前的記憶,再到陽間去轉世投胎。若是不喝此湯,魂魄帶著前世的記憶去投胎的話,滿世界將會出現多少個異能之人呢?呵呵,這將是一個可怕的話題。又因爲乾渴的魂魄端碗將茶湯一飲而盡的時候,碗底將會沉澱出一層渾泥,故此,人們通常說的“迷魂湯”也有“渾泥湯”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