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底爺爺奶奶有了新房子從達智橋老房子搬出,1949年2月太爺爺那輛舊德國純達普摩托車給二爺爺用。爺爺去石景山上班騎哈雷摩托車,幾乎每次都要捎帶同事一起走。家里一開始雇了一個小腳中年婦女安大嬸來看孩子。奶奶說安大嬸告訴她自己結過兩次婚,頭一個男人被日本人抓去當勞工后,她把兒子交給公婆自己來北京當女傭人。1946年初和在一家工廠上班現在男人結婚,男人姓安她就改叫安林氏。1947年3月生個女兒,孩子斷奶后交給婆婆照看,她出來干活掙錢養家。解放軍進城后首先幫助打掃街道衛生,把圍城期間還有過去在市區內多年積存垃圾運出去。1949年春天爺爺把院子里一棵臭椿樹一棵榆樹砍掉,買來樹苗在院子里種下一顆棗樹一棵沙果一棵桑樹,讓奶奶在院子里種下南瓜絲瓜和豇豆。父親說搬到新家房子多不那么擁擠,家里還有了新摩托車,一臺美國RCA收音電唱兩用機。爺爺奶奶都很喜歡聽唱片,下班回家經常放古典音樂唱片,偶爾也放京劇唱片。搬家后3個孩子都有了新課程,跟著爺爺奶奶學習法語和德語。4月太奶奶楚氏來新房看過后說你們房子這么多,前邊那家留下不少家具還有美國造收音電唱兩用機和縫紉機電熨斗,我和你爹搬過來舊房子讓給你兩個弟弟吧,奶奶當時沒表態。解放軍進城后接收協和醫院,奶奶和勤華都穿上了軍裝,不過奶奶休息日在家還是穿旗袍和自己原來衣服。穿上軍裝后奶奶摘下耳環,后來那副鑲寶石耳環給姑姑戴了。6月太爺爺調到重工業部以后,華志聞接任廠長。太爺爺來新房看過后說這房子需要修理,修完我和你娘搬過來住。爺爺回憶說他平時不在家,修房子就由奶奶去找人進行。把房頂破損處修好,房間里重新粉刷墻壁修理頂棚,修理門窗全部油漆一遍。7月底太爺爺老兩口搬過來住,由機關派一輛小卡車3個人把他們東西都搬過來,老房子讓給爺爺兩個弟弟。楚氏搬過來后家里還是由安大嬸做飯,她看孩子教孫子孫女認字學畫畫,教他們念兒歌,教姑姑學琴。有時候她也教安大嬸識字,星期天安大嬸休息由爺爺奶奶做飯。父親說太爺爺老兩口搬過來以后,他們3個法語德語課程比以前增加不少,太爺爺不考試但是讓他們自己念外文兒童讀物來檢查學習效果。奶奶說她去給安家人看過病,開過中藥也給過他們一些價格便宜西藥。剛搬到新地方鄰居們不知道她在醫院上班,后來見她穿上軍服就有人問她你在什么部隊,知道她是醫生后常有鄰居來家里找她看病。
父親說他印象里第一次進公園是太爺爺老兩口搬過來后,大概是1949年8月底。當時太爺爺非常忙星期天很少休息,還經常去外地出差。爺爺奶奶帶3個孩子和太奶奶一起,乘兩輛洋車到景山東門。當時北京城里還有洋車,很快就被3輪車給代替了。爺爺抱著姑姑,奶奶抱著叔叔,太奶奶跟在后面先上到山頂,在那里照相之后太奶奶找個地方坐下,拿出畫夾子畫北京市區風光。等她畫完后從西邊下山,再往回走出公園前門。姑姑有時候下來走一會兒,讓爺爺抱著叔叔,奶奶休息一下。從當年留下照片和太奶奶畫稿看,北京市區還幾乎沒有樓房,公園里也沒有種花。從景山正門出來一家人買票進故宮,父親說第一次進御花園印象非常好。在故宮里都看到些什么東西,年齡太小沒有印象,從午門出來一家人還是乘兩輛洋車回家。奶奶那天穿深色旗袍,沒有穿軍裝。開國大典奶奶身背醫藥箱提個暖瓶作為醫生參加,站在廣場上離天安門比較遠靠近東邊千步廊地方。她說開國大典時間比較長,一些年齡較大參加者由于過于激動和勞累,到她這里來看病吃藥。
1950年初太爺爺成為北京市政協委員,年底安大嬸懷孕后不再來干活,家里又雇了一位姓叢中年婦女當保姆。她是老北京人沒有裹腳,也比安大嬸能干。剛一來她聽不懂奶奶和太奶奶聊天四川話,奶奶說我們婆媳都是四川人,你不需要能聽懂四川話,有事我會對你說北京話。父親說搬到新家后他和叔叔住西房每人一間,太奶奶楚氏限制他不許隨便外出,所以他和胡同里年齡相仿男孩子們幾乎沒有來往。三爺爺畢業前每個月都過來朝太爺爺要錢,畢業后也常過來,二爺爺一家過年過節才過來。爺爺說解放后一開始私營企業正常運行,造紙廠因為結束內戰社會環境改善,在河北農村分廠恢復生產,1951年產量大幅度增長。藍家所分紅利藍新勵拿一半,另一半太爺爺和他弟弟國航平分。太爺爺把分得紅利4個兒女每人一份,具體是多少爺爺沒說,只說每年年初給姑奶奶寄去那份紅利比她1年工資還要多。從1952年開始所得一半紅利改成太爺爺和弟弟妹妹3個人平分,爺爺說新社會男女平等,他姑姑也有分娘家收入權利。1956年造紙廠收歸國有,藍家不再有分紅收入。
1951年3月1個星期天上午勤梅一家5口到家里來串門,勤梅說因為在抗戰中處理過幾千名傷員,**動員她參軍去朝鮮前線。剛穿上解放軍軍裝和姐姐弟妹一樣也是解放軍了,正在過去慶王府里參加學習(當時是軍區司令部所在地)。還有不到10天就要帶上行李去沈陽集合,新部隊醫院正在沈陽組建。估計新醫院肯定缺少東西,她已經把自己家里那些手術用具全部收拾好準備帶到新單位去,我那些德國進口用具在抗戰中已經用習慣了。太爺爺問:“志聞你又換新單位了?”“離開工廠到部機關任局長,公家在城里給了房子,老大也換到新學校。長辛店房子暫時沒人住,我想讓我二侄子從老家過來進工廠上班,正好住在那個院子里。我哥回信說先讓他先在家里結婚,然后夫妻一起過來,以后我哥嫂也搬過來住。”奶奶問:“你們不要孩子了?”勤梅回答:“太忙真沒精力再要孩子,出發前把頭發剪短,你什么時候出發?”“比你晚幾天去前線,走之前也要把長發去掉。我準備把自己大衣也帶到前線去,你給我說說你那些治療戰傷經驗。你姐夫情況如何?”“他家定成份地主分了土地和房子,他讓大侄子進城跟著他們上中學。**讓他去公立醫院,他不想去說掙錢少。但是**決定不能抗拒,人家還給他個中醫科主任職務。上前線還戴手鐲項鏈?”“穿上軍服就摘下耳環,里面還一直戴項鏈,上前線當然都要摘下放在家里。”中午大家一起去外邊飯莊吃一次飯,爺爺說當時為給 二位女英雄送行,特意要了一瓶汾酒給她們敬酒。
勤梅到沈陽后給太爺爺來封信,新組建醫院里沒有經驗新畢業學生占多數。醫院有幾位和她一樣曾經參加過抗戰期間醫治傷員,穿過國民黨軍服醫生。醫院郝政委召集他們幾位曾在國軍醫院工作過醫生談話,她說你們都有豐富戰場傷員搶救經驗。雖然你們過去穿過國民黨軍服有人還是校官,但今天參加解放軍就都是自己同志了。希望大家不要有思想包袱,到前線后積極發揮你們特長,她被領導任命為外科副主任。讓她給剛參軍學生介紹抗戰時期在前線搶救傷員經驗,進行技術培訓。醫院開赴朝鮮后她給奶奶來封信,說她在抗戰中搶救傷員經驗全都用上了。大手術由外科應主任負責,小手術和外傷處理由她帶領幾個新手負責。醫院離前線很近跟著部隊不斷搬家,美國飛機經常來扔**。只要一有戰斗,她就每天除去睡覺都在給傷員做手術和治療。和過去不一樣條件好了,傷員死亡率比抗戰期間大幅度下降。4月10號早晨奶奶隨醫療隊出發去朝鮮前線,爺爺在單位請假去前門火車站送行。出發時奶奶在背包里帶了兩瓶汾酒,到前線沒幾天就讓傷員喝光了。7月爺爺堂妹慶音師范大學畢業,分配到101中當老師。學校離她家太遠交通不方便,她娘左氏找到住在她家海淀房子里那些遠親,讓他們騰出北房給慶音住。當時海淀區人口不到20萬,相當于今天一個街道辦事處。人口少房價便宜,藍家那些遠親很快就自己買房子騰出北房給慶音住。
9月父親進離家不遠北池子小學上學,剛開始幾天由太奶奶楚氏早晨把他送到學校,以后就自己去學校。爺爺說1949年中國汽車只有5萬輛,北京不到2千輛汽車,所以孩子們不用擔心交通安全。上學后才開始認識胡同里一些和自己年齡相仿男孩子,也開始去同學家串門。剛上學時班里男生就他一個人穿皮鞋呢子外套,多數同學來家里看過后都說你家條件不錯,自己一個院有摩托車電唱機,還要求父親給他們放唱片聽。結果京劇唱片有人愛聽,音樂唱片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說聽不懂什么意思。爺爺上班太忙奶奶不在家,學校開家長會都是太奶奶去參加。10月首次跟著太奶奶去王府井榮寶齋賣畫,賣完畫太奶奶還買些宣紙顏料,給他講解一下那里所懸掛名家字畫,希望有一天你的字畫也能掛在這里出售。父親說他一直不想跟太奶奶學畫畫,只有叔叔從小認真跟太奶奶學畫以后還真用上了。上學后父親第一位班主任是位女老師姓費,她剛從師范學校畢業第一次當班主任。父親說時間不長費老師就盯上他了,原因大概是他曾把法語兒童讀物帶到學校。費老師問你怎么會外語?“我爺爺曾在比利時工作,我爸在比利時上小學學法語,我從小就跟他們學法語德語。”“為什么你爸媽不來參加家長會?”“我媽在朝鮮前線,我爸在石景山上班太遠,所以才讓我奶奶來開家長會。”上體育課父親發現他和胡同里其他男孩子相比多少有點優勢,比別人跑的快,特別是到4年級有長跑項目后,他在班里每次都是長跑第一。上2年級以后班主任換成叢老師,一位上年紀老師。這位老師毛筆字寫得不錯,還在課堂上給學生拉過二胡,教學生唱蘇武牧羊,民國初期學堂樂歌。父親回憶說雖然后來那些老歌被革命歌曲代替,但老歌代表一個時代還是不能忘記。當時學校教注音字母,父親說那東西真是沒有后來漢語拼音好用。
1952年1月姑奶奶從廣州來信,她丈夫調到廣州工作,要先去學校學習然后到遠洋輪船上工作。她到廣州后在中學當老師,當班主任教語文和美術兩門課,定為中學二級教師。學校里只有她一個人能說標準普通話,除去給學生上課,還要教其他老師學普通話。目前最**煩是聽不懂廣東話,聽不懂廣東話廣播。部分學生不愛學普通話,她告訴學生學會普通話以后去外地人家才能聽懂你說些什么。還要求爺爺按照她開出目錄,去琉璃廠買書給她寄過去。輪船公司給他們分了房子3間平房,雇個當地人看孩子。她已經去看房子準備自己買房,好讓家里住的寬敞一點,還有公婆想要過來3間平房不夠用。4月一個星期天爺爺帶著太奶奶和3個孩子去頤和園,太爺爺太忙沒時間去,爺爺帶著相機照完了一卷135膠卷。太奶奶小腳也自己走到山頂智慧海下面,她說解放后頭一次來里面比過去干凈沒有垃圾雜草也進行了部分維修,可惜玉泉山不開放。父親說印象最深是慈禧太后畫像(當時看到的是原件后來原件收起來,展出的是中央美術學院一位老師所畫復制品),那條放在岸上破鐵船,還有院子里紫色玉蘭花。春天桑樹長出新葉子后有同學來家里串門說你家有桑樹應該養蠶,父親說沒有蠶種,同學說我去給你找一點,你給我桑葉做交換。從這一年開始父親養了4年蠶,以后交給姑姑去養蠶。秋天學校組織小學生秋游去頤和園,這次去了畫中游、聽鸝館。他說小時候對動物園沒印象,去過次數最多就是景山和北海公園。
11月奶奶從朝鮮前線回國,勤梅繼續在朝鮮工作到1953年7月戰爭結束。叢老師聽說后和唐校長一起到家里來一次,請奶奶去學校給小學生們作報告,介紹朝鮮前線和部隊醫院情況。這個報告很受小學生們歡迎,還到附近幾所中學去做過報告。奶奶回來后對家里人說她在前線搶救傷員兩次被美國飛機投下**炸傷,好在都不嚴重不影響工作。怕家里人擔心,寫信時沒有告訴家里。中醫藥在傷員救治上也起了作用,中藥對止血止痛效果很好。帶到朝鮮前線一身毛料衣服和深藍色呢子大衣都起了大作用,有時候不穿軍服穿毛料衣服戰士們也給她敬禮稱她首長。呢子大衣春秋當雨衣用,有時候當被子還經常蓋在傷員身上。回來后呢子大衣送出去洗,洗染店師傅問:“你這衣服上是什么痕跡?”“我是醫生這件衣服常給傷員當被子用,除去泥土就是血跡。”“您去過朝鮮前線?”“跟著醫療隊在朝鮮1年多。”回國后領導說你在朝鮮前線積累了不少傷員搶救經驗,你就先去急診科工作吧。奶奶說到急診科以后經常上夜班,她繼續堅持中西醫結合成效顯著,1953年初受到上級表揚。回國后除去醫院工作,主要任務就是提高外語水平,翻譯法文和德文醫學資料在雜志上發表。家務由太奶奶來管,家里繼續雇保姆幫忙干活。1952年10月太爺爺岳母薩氏去世,終年78歲。死后太爺爺出錢買棺材葬入汪家在北京西北郊祖墳,后來那里在1973年農業學大寨平整土地時被鏟除,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年底姑奶奶來信說經過努力終于能聽懂廣東話,知道學生在說些什么事情,學校很歡迎她教學生普通話。
1953年春天蘇聯專家來到石景山鋼鐵公司,協助解決事故多效率低問題。爺爺說他們來之前領導先組織技術人員學習俄語,學習蘇聯方面所提供技術資料。蘇聯專家進廠后直接到高爐前進行技術指導,也確實起到提高產量和質量作用。在一次會議上有人指責爺爺過去所推行那些美國技術標準是垃圾,沒起到好作用。爺爺馬上站起來進行反駁,雙方發生激烈辯論。一位蘇聯專家科茲洛夫聽了翻譯解說后站起來要求雙方停止爭吵,他說蘇聯目前鋼產量還沒有超過美國,美國公司那些技術標準是他們經驗總結沒有錯。你們今天問題是缺乏生產經驗,制度不夠健全,這是我們要幫助你們解決的問題。會后爺爺私下找到科茲洛夫對他幫自己解圍表示感謝,問他是否會法語?對方回答我是貴族出身從小在家里學過法語,爺爺用法語和他討論了一些技術問題。科茲洛夫問你法語這樣好哪里學的?“我小時候在比利時上小學學法語,以后我們用法語交流就不用翻譯,當然我還要學好俄語。”8月太爺爺調往包頭任廳長,1964年65歲時退休回北京。回來后他繼續在工業學院(今天北京理工大學)任客座教授2年,直到1966年**開始才終于正式退休。在***那3年里太爺爺每次回北京開會都要帶些糧食回來,通過鐵路零擔給家里運回來過土豆。冬天回來時帶回過凍羊腿和牛肉,1960年冬天帶回一袋白糖。奶奶說當年他帶回來那些東西給家里解決了大問題,那袋白糖二爺爺和三爺爺每家拿走10斤,其余給太爺爺弟弟和妹妹家幾斤。
1953年4月姑奶奶來信說參加兩次省美術展之后她被調到省藝術學校教美術,娘楚氏教她那些工筆畫技藝全用上了。到藝術學校還提升工資,定為中學二級教師。她家還買了房子修理后已經搬進去,以后寫信到新地址。10月奶奶被分配到:軍委直屬機關醫院(解放軍總醫院前身),到郊區組建新醫院,勤華不想到郊區上班,選擇脫下軍裝繼續留在協和醫院。醫院新址正在建設之中,門診在一些臨時房屋里進行。那里到市區還是土路也沒有公共汽車,好在醫院早晚有班車,值夜班后要在醫院附近租用農民房里住一夜。年底鋼鐵公司周書記找爺爺談話,說你是公司技術人員中為數不多有煉鋼經驗者,公司要建立轉爐車間,結束鋼鐵公司不煉鋼歷史。現在我任命你為轉爐車間建設工程副總指揮,負責解決現場技術問題。希望你在蘇聯專家指導下與其他同志合作,盡快建成轉爐車間煉出合格鋼水,爭取加入黨組織。爺爺日記里說接受任務后馬上趕回高爐車間辦理交接手續,當天下午就前往轉爐工地上任。到工地后住在一所臨時建起房子里,先熟悉蘇聯方面提供那些圖紙和技術資料,以后就是每天都在工地上監督施工和設備安裝。在他領導下有3位年齡比他小大學畢業工程師,三位新畢業大學生,5位新畢業中專生。有3位蘇聯專家擔任技術指導,到基建完成設備安裝階段蘇聯專家調走兩位,換成1位煉鋼工程師,1位電器工程師,指導設備安裝。爺爺說到工地后前幾個月每天工作都在12小時以上,每月回一次家,摩托車成了大家公用。不過他確實從蘇聯專家那里學到很多東西,俄語突飛猛進可以看原文資料和小說。平爐車間建成投產后爺爺被評為北京市勞動模范,工資提升為4級。
1954年初太爺爺當上全國政協委員,回北京參加全國***議在家里住了幾天。5月太奶奶給姑姑做旗袍讓她穿上,對她說你要有個大家閨秀樣子。9月姑姑也開始在北池子小學上學,每天由父親帶著她去上學。夏天醫院新樓陸續建成,秋天奶奶當上急診科副主任,穿上毛料軍服。太奶奶問她為什么換了軍裝?“我現在提升為團級就可以穿毛料軍服了。”“團級是什么官?”“打個比方,相當于過去國民黨軍隊醫院里中校軍醫。”“我明白,你二哥就是中校。”“娘你在外人面前千萬不要提他,會給我們找麻煩。”“我知道他是國軍,現在只能當他就沒有了。”勤梅在朝鮮兩次立功受獎,1954年10月回國后被分配到北京軍區一家醫院工作。此時她丈夫已經在**機關升任副部長,在王府井霞公府上班(后來北京飯店建東樓時把那座辦公樓拆除)。**在市區給她家分了新房子一個平房院,她兩個兒子在新家附近上小學,女兒去寄宿制育英學校上學。她家在長辛店那所房子華志聞哥嫂和大侄子一家住在里面,華志聞大侄子同利進車輛廠當工人,同利弟弟同斐上高中,華志聞老家房產交給他叔叔一家。爺爺當時不想讓奶奶去部隊醫院,是奶奶堅持要去。事后證明奶奶選擇對了,不光工資比在地方要多,而且以后兩次晉級還躲過了多次運動沖擊。勤華留在協和雖然她歷史清白沒有參加過國民黨但也在運動中受過沖擊,從解放到1972年退休工資一直沒動。
父親從上3年級開始學校增加勞動課,內容有去故宮筒子河邊還有景山公園里種樹種花,打掃胡同里衛生。春天在馬路兩邊挖坑種樹,秋天打掃路邊落葉,冬天下雪后上大街掃雪等。1954年秋天第一次秋游去香山,父親對山上紅葉沒有印象,對山上多股泉水流下來印象很深。這次秋游第一次進臥佛寺看到大臥佛,當時寺院正在維修。那個時代景山里有少年宮,小學生進門不要票,他小學時代進景山公園次數最多,也參加過少年宮一些活動。建國初期全面學習蘇聯,雜志上毛主席和斯大林站在一起畫像上,斯大林總是稍高一點。學校組織小學生們去電影院觀看蘇聯電影,學校圖書館里少兒讀物也是多數都由蘇聯翻譯過來。50多年后一次兒媳舒岳華問爸你為什么不愛看美劇?“我這一代人從上小學開始看蘇聯電影,讀蘇聯作家作品學習馬列著作。蘇維埃人那些觀念在腦子里根深蒂固,即使現在也喜歡看俄羅斯電影。美劇和我們那些觀念完全相反,所以就不愛看。”上3年級后音樂課盛老師認為他嗓音不錯,鼓勵他去報考少年宮合唱團。到那里一去就考上了,父親在少年宮合唱團一直到上初2暑假前才退出。從上4年級開始,連續3年參加十一 天安門廣場游行活動。從上小學開始北京城區陸續拆除不少古建筑,爺爺說當時太爺爺堅決反對簡單拆除,在***議上提出把這些牌樓城門移到公園空地上重新組裝起來,留給后人做個紀念。可惜當時領導堅決反對沒有實現。假如那些牌樓城門千步廊在公園里空地上重新組裝起來,今天是多么好旅游資源。
當時北京市負責人來自社會最底層。原本是山東人父母逃荒到新地方17歲才上學,20出頭他去鬧革命等于小學都沒上完。家庭背景決定了他不可能有多少文化修養,所以他無法理解為什么要保護文物,給后人留下一份珍貴遺產。父親說他曾在一次展覽上看過北京市計劃拆除天安門和故宮后新建筑沙盤模型,幸虧這個計劃被其他領導制止,否則今天連天安門都看不到,國徽都要重新設計。搬到新家后為方便摩托車進出,爺爺找人在門口臺階當中做一個斜坡。把門檻從當中鋸開裝上合頁和插銷,改成可以向里拉開好把摩托車推進去,父親說從小就跟著爺爺學習修摩托車,為后來自己修車打下基礎。1954年底軍事醫學科學院來人找到奶奶,問她從哪里得到那些外文醫學資料?“我公公曾在德國留學,他請同學朋友從國外寄來外文資料。”“你在學校學過法語德語?”“我在中醫專科學校沒學過外語,后來在北醫進修學英語。法語德語是從結婚開始就跟著公公和丈夫學習。”“我們資料室梁主任看過你翻譯幾篇文章后對你很滿意,想找你面談一次。”奶奶去和梁主任面談之后達成協議,對方提供法文德文雜志書籍請奶奶翻譯。有些內容不會在雜志發表,他們按照字數付給報酬。
1955年夏天姑奶奶從廣州過來學習,在美術學院跟隨蘇聯專家學習油畫技藝。學校宿舍不夠用,她住在家里每天騎自行車去學校上課,有時候步行去學校。太奶奶問她你過來學習孩子誰管?“我把他老家一個表姐接來幫我管家務帶孩子,他姐夫國軍軍官跑了不知去向。土改分了她家土地,她大兒子為不受村里人欺負,去新疆投奔他一個姑姑在農場干活。來信說雖然辛苦但和大家平等,沒人再把他看成狗崽子。就是當地沒有年輕姑娘,他想讓自己原來相好一個姑娘去新疆和他結婚。女方家成分富農也同意了這門親事,就是沒有去新疆路費。老佟和他來回幾封信商討結果,女方由她哥嫂陪同去新疆。他們領導同意女方哥嫂過去后當農場職工。不過路費要老佟出。老佟接到信后想了好幾天,登船出發前對我說他這個舅舅好事做到底,給外甥媳婦出路費和路上吃飯錢。兒子都走了女兒嫁出去他表姐一個人在村里沒法過,讓他弟弟把表姐送過來給我看孩子。我把錢寄去后一個月接到回信和照片,外甥結婚了。老佟把她表姐小兒子安排到船廠當學徒明年出師,平時那小子住單身宿舍節假日來我家。村里已經沒有她家人了。”姑奶奶把南房一個房間改成自己畫室,去王府井榮寶齋買回畫油畫用全套用具材料。高興時也讓叔叔和姑姑跟著她練習畫油畫,給家里人每人畫一幅半身像。姑奶奶對父親說她到廣州后拜師兩位前輩繼續學習,每年參加全省畫展,由他們推薦進入省藝術學校任教。這次來北京要繼續補課,了解西方國家藝術。她曾帶父親和姑姑去看來訪蘇聯芭蕾舞大師烏蘭諾娃演出的芭蕾舞,沒帶叔叔去說他太小。星期天她常去故宮繪畫館,觀看里面那些古代名畫。太爺爺知道她來北京學習后來信讓她重新復習小時候學過法語,要能看懂家里法文藝術和文學類書籍,嘗試翻譯法國學術類文章。10月奶奶和勤梅均授少校軍銜,按照規定發了新毛料軍裝和禮服。穿上新軍服后爺爺奶奶帶全家去王府井大北照相館合影留念,奶奶自己也照了半身和全身像。當時照相館還沒有彩色膠卷,太爺爺請朋友幫忙從**買來彩色膠卷給奶奶和全家照相留念(1980年以前國內市場買不到彩色膠卷)。膠卷照完后送到當時唯一能沖洗擴印彩色膠卷新華社服務部,奶奶彩色照片多擴印幾張給她娘家親戚寄去。
1956年初學校放寒假姑奶奶坐火車回一次廣州,回去時先到武漢去看公婆和小叔子一家。春天太爺爺調往包頭參加建設新工廠,任企業總工程師。工廠在包頭市區一個院子里分給太爺爺3間平房,他5月回北京開會仔細詢問了姑奶奶學習情況,開完會把太奶奶接到包頭居住。8月初因為學校缺少合格教師,姑奶奶在北京進修沒有完成提前返回,走時帶上了太爺爺給她十多本精裝法文書。她說這次跟著蘇聯老師學習1年為她以后從事油畫創作,教學生油畫打下很好基礎,也認識了一批后來成為美術界名人朋友。回學校后雖然自己也還需要繼續學習,向廣州曾經出國留學老畫家尋求幫助。但是在學校里馬上就開始油畫教學,帶著學生下鄉下廠寫生作畫。8月爺爺離開石景山鋼鐵公司,調到鋼鐵工業學院任教(今天北京科技大學),學校給他個副教授職稱。雖然以前給工人講過課,給大學生講課還是頭一回。剛開始給學生講課時使用蘇聯馬格尼托哥爾斯克鋼鐵學院教材,爺爺還要參考美國和法國技術資料,在講課中增加一些內容。這種講課方式受到學生歡迎,學院領導聽說后把他叫去問你怎么搞來美國和法國資料?聽完回答后領導鼓勵他說你英語法語都不錯,俄語也能看書翻譯資料。學校會法語老師不多,以后你要多翻譯外國資料,教給學生更多東西。9月底奶奶被臨時抽調去給來訪一個東德軍醫代表團當翻譯,德國同行在醫院講課時由奶奶和外交部派來一位老徐給翻譯。還陪他們上天安門前觀禮臺,觀看十一游行。奶奶說這是她解放后頭一次秋天穿裙子長筒襪,陪同代表團12天德語口語有不小提高,德國人送她三雙長筒襪和一本德國新出版藥物學做禮物。那本藥物學奶奶看完后,對日常工作有很大幫助,當然書要上交單位圖書館。
10月胡同里一向沒什么來往老烏突然星期天到家里來串門,老烏比爺爺小幾歲個子不高穿一件灰色中式上衣黑布鞋。見面一拱手對爺爺說:“藍大哥今天有一件事特來請教。”爺爺把他讓到北房倒上一杯咖啡請他喝:“不知你有什么事情要來問我?”“街道辦事處到我家說我房子多人口少,必須騰房子租給沒房子住那些人。你家有沒有遇上這種事情?”“辦事處沒來過我家,你在什么地方上班?”“我沒有單位在街頭擺攤修自行車修鎖,我太爺在清朝中過進士當過官,留下兩處房產給我爺爺和他弟弟我二爺。我爺爺不到40就沒了,我叔叔當國民黨文官家搬到南京現在不知去向,我哥哥被**關起來。我跟辦事處來人說我哥以后還要回來,我3個孩子長大以后結婚也需要房子,我真沒有房子可以出租。可他們不聽說我家有15間房必須拿出東西房和南房,由**租給沒房住那些人。我說我自己去找房客行不行?房管所曲所長說不行,必須由他們安排人進來,還說房租由房管所定。拿走我10間房每月給不到30塊錢,當時我就跟他們吵起來結果讓警察把我抓起來關3天。大哥你能不能幫我去街道說說,讓那些房客別進來?”“這我可辦不到,我家沒有**官員,**制定目標他們不會中途停住。”“他們為什么不來收你家房子,大叔不是廳長嗎?”“已經不是廳長,改去建設新工廠任總工程師。”“那至少他還是政協委員,大嫂這回扛上肩章多漂亮。你說我以后該怎么辦?”“你爹娘身體還都不錯,能給你帶孩子做飯。讓你媳婦出去上班掙錢,幫你解決生活困難。”“大哥能幫她安排個工作嗎?”“你把她姓名年齡身高文化程度等給我寫下來,我去給你試一下,有消息我通知你。”“姚金閱,28歲小學文化程度,身高1米58。”爺爺說那個時期北京正在建設一批新工廠,他帶學生去工廠工地實習向廠領導請求后,給姚金閱找了一個在第一軋鋼廠食堂做飯工作。工廠在西直門火車站東邊護城河北岸,現在已經拆除蓋樓。
1957年初太爺爺給兒女寫信,要他們在單位少說話,避免成為槍打出頭鳥目標。爺爺和二爺爺姑奶奶都遵照執行,在單位盡量少說話躲過了一場風波。回來參加全國***議時,他也盡量少發言不表態。3月姑奶奶一幅船廠風景油畫在省畫展獲獎,學校提升她為一級教師。她說那幅畫是船廠正在建造中輪船,適應了當時政治需要,她也沒想到會起到提工資效果。關于創作風格她說自己不畫裸女,以嶺南風景為主。當然為完成上級交給任務,她也帶著學生深入農村工廠。從1958年到改革開放20年里完成大批工廠車間內部生產場面,工廠廠區風光工人形象,各類工地建設場面油畫,形成所謂工業畫派。4月初奶奶開始穿長筒襪高跟鞋裙裝去上班,沒想到一下子就在胡同里成了名人。她說到醫院后要換鞋,白天老穿高跟鞋太累,醫院里和她一樣春秋穿裙子確實不多。有人問她為什么穿裙子,她回答說這也是正規化建設內容之一,醫院領導說這樣挺好,給女同志樹立了榜樣。5月最高領導發表講話,爺爺學生中有人把這個只傳達到部長級干部講話內容告訴了他。爺爺給姑奶奶寫信要她盡量少說話,不要成為運動目標。還去老房子告訴二爺爺和三爺爺,要他們也注意少說話遇事不表態。只有三爺爺在單位積極參加大鳴大放,給領導提意見。結果在1957年秋天被送到黑龍江省密山縣興凱湖農場勞動改造。走之前吳成云和他離婚,女兒由她帶走兒子四叔藍公閔留下由二奶奶給帶到1963年三爺爺再婚。父親在這一年小學畢業考進27中,學校離家不遠每天步行去上學。1957年暑假爺爺帶學生去鞍鋼實習,參加安裝由蘇聯烏拉爾重型機器廠(УЗТМ)提供新軋鋼機。回來后他對奶奶說工地實在太忙,他俄語不算好也要給蘇聯專家當翻譯,有時候夾雜幾句英語進行溝通,根本沒時間想什么大鳴大放。每天下班后還要給工人講課,給蘇聯專家當翻譯培訓工人,星期天從不休息。住在工廠招待所里,他算專家待遇一個人一個房間還有沙發電扇條件不錯。
奶奶說在三爺爺離婚前她請頭一個三奶奶吳成云和孩子在飯莊吃一次飯,對她說離婚不怨你,我們能理解你為不受牽連所做選擇。希望你以后有時間來看看兒子,我們依然是朋友,有困難可以來找我。三奶奶說:“我家是城市貧民生活困難房子也不好,能幫我找個房子住嗎?”“我們已經考慮到了,在東城新鮮胡同給你找了兩間平房,東房下午太陽曬條件不太好。這是他托人才幫你定下來,來給你這是相關證明和手續。你需要請假去辦理入住手續,把你和孩子戶口遷過去。星期天下午我去新地方看看你。藍家有房子可你離婚后不是藍家人不能住,以后再見面就難了。”“多謝大哥大嫂,幫我解決了大難題。”事后奶奶帶著茶葉和糕點去新鮮胡同看吳成云,她把自己娘家媽也接過來住在一起。老太太說太感謝你了,我老頭剛走我和她哥哥一家擠在一間半平房里。這下她房子比她哥寬敞,我搬過來讓孫子能有地方安排床鋪。奶奶回答:“大嬸不用謝,雖然不得已離婚可她畢竟給藍家兩個孩子。以后藍家男人不好再來,有困難可以找我幫忙。”“去勞改農場會有什么結果?”“這個問題我實在無法回答。”“大姐你既然來了就給我媽看一下病,這是她醫院病歷。”奶奶看完后說:“大嬸你血壓太高必須吃降壓藥,我給您中西藥都開一點。今天沒有血壓計沒法量血壓,但是您記住降壓藥一定要按時吃。還有不能吃肥肉和油水太大東西,注意控制飲食不能太胖。”開完藥方交給吳成云:“我事情太多還要馬上走,有事打我電話。”1959年春天奶奶去看吳成云時她已經再婚,男方逄文硯也是化工廠工人住在她家。
1958年2月二爺爺調動工作,離開石景山發電廠到東郊熱電廠工地參加建廠工程。離家比過去近了很多,抗戰勝利回北京后第一次可以每天下班回家。大煉鋼鐵開始后爺爺在家里說這是不懂科學技術,喪失理智胡鬧。奶奶對他說你可要接受三弟教訓,在單位絕不能說這種話。“我知道領導不讓你講的話一定不能說,別自找倒霉。”胡同里那個老烏也不能繼續街頭擺攤,被**安排到一家新建立大企業當工人。這一年暑假爺爺帶學生去太原重型機器廠,參加國產軋鋼機設計生產。根據他過去所翻譯外文資料,對機器設計提出一些改進意見。給工廠技術人員講課進行交流,廠領導特意向他表示感謝。這次實習不像去年那樣緊張,星期天工廠派車拉著師生去晉祠游覽。10月初爺爺的奶奶高氏生病住院,爺爺堂弟慶廣正在蘇聯學習,他和奶奶還有二爺爺,姑奶奶慶音輪流去醫院陪護,把太爺爺和他弟弟妹妹都叫回來,7天后高氏在醫院去世終年82歲。老太太去世后因為其他財產已經做過分割,兩個哥哥都比妹妹國綿家里條件好,她留下東西全部給了女兒國綿和兩個外孫。奶奶后來回憶說當時條件很差,醫院幾乎沒有什么電子儀器設備。她每天下班回家做人參湯給高氏送去,兩次在危急時刻把她搶救過來,和兒女見了最后一面。11月爺爺買了一臺蘇聯產紅寶石牌17寸黑白電視機,父親說那是整個胡同第一臺電視機,價格800多元,相當于爺爺奶奶兩個人加在一起兩個多月工資。電視機買回后放在北房當中房間里,每天晚上北京電視臺節目開始前電視畫面先是一堵墻,上面掛著一個鐘,等時間到晚7點整節目開始,中國頭一位電視節目主持人沈力露面預報節目。電視節目內容不多時間也短,爺爺奶奶太忙很少看電視。改革開放后北京電視臺改為中央電視臺,北京市另外成立一個新北京電視臺。1964年4月這臺電視機發生故障,送到離家不遠廣播局維修部修理后送給二爺爺,爺爺又買了一臺上海產凱歌牌17寸電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