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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黃雀

沐婉芙身邊最得力的寶娟被無辜冤枉是傷害二阿哥永璂的兇手,原本想為寶娟洗刷嫌疑的沐婉芙非但沒能幫上忙,還說了冒犯奕渲的話與奕渲之間心生了隔閡。福泰宮此時正被一陣陰霾所籠罩,麻四和繡鸞繡鳳亦在殿內伺候的時候小心謹慎的行事,目的就是不要沐婉芙為了寶娟的事情擔憂。

夜,無聲無息地降臨在紫禁城內,沐婉芙臨窗而立,任由暖暖的夜風拂過自己梳理齊整的發髻,發髻兩旁垂下的米珠流蘇被夜風微微吹動著。令沐婉芙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究竟是誰非要陷害寶娟,寶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罷了,陷害這樣一個小小的宮女實在讓她想不到對那個在幕后在操作的黑手有什么好處。

殿內想起了輕輕的腳步聲,沐婉芙知道來人定是暗夜所以根本連頭也沒有回,紫檀木的托盤輕放在貴妃榻旁的案桌上,“你為了寶娟的事情連晚膳都不用,看來你們主仆之間的情誼果真是深厚呢,真是令人羨慕和動容啊”

“本宮這會兒正煩著了,你以為我還有心情與你玩笑嗎?”沐婉芙眉頭微蹙,有些不耐煩地對暗夜說。

暗夜見她如此也不與她計較那么多,又問她:“既然你這么苦惱,我不妨過你點提示吧。你只要先回答我,為什么我方才進來的時候你連看也不看一眼?”

“這段日子以來,你天天在本宮的身邊,對于你的腳步聲本宮早已再熟悉不過了,何須再回頭……”說到此處,沐婉芙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你是說……”

暗夜這才笑了笑,“看來,你并沒有因為養尊處優而忘了一些事情。其實,在莊裕宮的時候珍妃已經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一半了。皇上現在有五位皇子,若是加上早夭的三阿哥應該算是六位皇子。除了皇長子因生母過世養在中宮以外,其他四位皇子的生母都各自健在,況且皇上一向對你們母子三人恩待有加,你猜猜其他兩位皇子的生母會怎么想?珍妃雖然有勇無謀,但也懂得為自己和二阿哥謀算些事情,從她與你結盟這一點便可以看出來,不管日后在立儲的問題上是立長還是立幼,無論她站在哪一邊都不吃虧,所以這也可以說是珍妃的高明之處,懂得不惹禍上身不失為在宮中立足的好法子。那錦妃了,她為什么要與你結盟,并且在樂壽堂的時候便肯對你伸出援手?這些你有沒有想過?”

“她是當今太后的親侄女,又是皇帝最寵愛的女人的妹妹,你當時已經是失勢的妃子,她有什么理由來幫你,難道你從來都沒懷疑過那個女人的動機?暗夜提醒著沐婉芙,讓她盡量的回憶錦妃先前所做過的一切。

沐婉芙聽暗夜這么說,仍舊是滿臉的不相信,“你想想看,若是她沒有所圖的話她為什么要幫你,為什么要給她自己找這個麻煩。我不敢說當年惠妃得寵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妒忌或是羨慕,但是今日的事情她絕對有洗脫不掉的嫌疑。你不妨仔細的想想珍妃之前說過的話。”

暗夜所說的一切都在沐婉芙的腦海中不斷的回放著:錦妃的多番相處和提攜,珍妃在永璂摔傷時滿臉怨恨的神情,奕渲冷漠的眼神,這都讓沐婉芙覺得十分的混亂。

沐婉芙閉上了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為什么我與德妃帶著永璂和雪鳶前去赴約時,你為什么沒有帶上靈素一同前去,是不是你根本就知道了那里有危險。

沐婉芙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今日只有我與錦妃沒有帶永璘和靈素一同前去。靈素昨夜的確是因為吃壞了肚子所以不能去,而錦妃只是含糊其辭的說永璘貪睡所以才沒帶他一同前去。若真是像珍妃所說的那樣,那么錦妃便是事先知道這一切的,所以她是故意不帶永璘去的,而且還有意支開了巧兒。所以當紫竹離開時,寶娟才會成為最大的嫌疑人,一定是她。”

“或者可以說,整件事情根本就是錦妃一手謀劃的。”暗夜很篤定地告訴沐婉芙,“從前你只是靈素一個孩子的母親,所以錦妃不會設計你什么。而如今的情況你自己應該也是清楚的,宮中多一位皇子對錦妃的孩子來說,日后在登上帝位的道路上將又多了一個阻礙。而她應該也知道了太后被軟禁的事情多半與你有關,所以才會想到先從你身邊的人下手。你與她畢竟是聯手多時的盟友,誰是你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此次拿寶娟開刀便也不足為奇了。而且,她也料定了你暫時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上去。所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人便是錦妃。”

沐婉芙的眉間隱隱含著怒氣,“即便我生下了永珎又能如何,孩子們現在還小,以后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她怎的就知道日后登上太子之位的是永珎而不是永璘。如果這一切真是錦妃所設計的話,那她的居心也太險惡了。”

“話不能這么說,有些時候人做某些事根本不需要所謂的理由。正如康王當初送你入宮的目的是一樣的,鈕祜祿一族在文宗朝才漸漸嶄露頭腳,鈕祜祿德昕將養子推上帝位這才登上了皇太后的寶座,其兄長更是掌管福建、浙江、臺灣三省軍務要職的閩浙總督崇貴,就拿太后當初將惠妃和錦妃姐妹二人送入宮中的目的一樣。再風光的家族也害怕自己會有沒落的那一日,太后更是十分敏感朝堂之上的政局變化,怎會不提早為自己的家族作打算。錦妃與太后是親姑侄,血統里自然而然的繼承了他阿瑪和姑姑老謀深算的本質,即便她不是嫡出的侄女,但從前在府里耳濡目染了這么些年,應該早已將權勢這套東西學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吧。”暗夜有些喧賓奪主的在貴妃榻前坐了下來,揭開了燉盅很自然的盛著燕窩粥,“其實這些你早該想到了,從你著手對付蓉妃那時起就應該想到這些潛在的危機。從瑃嬪沈芳的事件來看,錦妃根本不是一個甘于寂寞的人,或許惠妃是她的親姐姐所以她能忍受那不公的一切,然而你沐婉芙對她來說不過是暫時確保她后方安寧的緩兵之計罷了。等到時機成熟,她對你的威脅絕不亞于蓉妃,況且她還知道你在樂壽堂的一些情況,亦懂得投鼠忌器的法子。”

暗夜的話雖然說到了此處,沐婉芙仍舊抱有最后的一絲希望:“你說的這些都很在理,可是我們也不能確定這一切都是錦妃所為。錦妃雖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我仍相信她不會做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噗……”暗夜將吞下去的燕窩粥吐了出來。

沐婉芙見她這樣嘲笑自己,不由怒道:“本宮把你視為自己人是沒錯,卻也不容你這樣踐踏本宮的自尊心,所以你最好注意點自己的言行。否則,等你真的將本宮惹怒時,那就別怪本宮不講情面了。”

“我只知道不能得罪你,沒想到你還是個不能玩笑的人。”暗夜用帕子點了點嘴角,復嚴肅了深情,“原以為你經過了麗貴嬪的事情應該會吃一塹長一智,沒想到還是這么輕易地信了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假象。錦妃非但設計陷害寶娟,而且還派人去了康王府打探你從前的消息,比起你來,她已經主動出擊了,難道你還準備坐以待斃?或是,再去樂壽堂靜思己過一次?”

“你知道本宮不是那樣的人,所以還是開門見山的說吧。”沐婉芙收起了怒氣,平和的說著。

“我這幾日之所以很少出現在你身邊就是因為發現了延福宮那邊的不尋常,看來蓉妃下葬之后錦妃便開始查你在宮外的一些事情了。不知道是你們康王府的下人們嘴風都不太嚴,還是康王府里有人故意將你的事情透露給外人知情,巧兒的一個遠方親戚扮作下人混進了康王府當差,經過多番拉攏之后才從一個下人的口中知曉了你與楊晟銘的事情。”暗夜毫不避諱的直視沐婉芙,“這或許才是我們疏于防范的主要原因。錦妃的來意已經很明顯了,不除掉你們她是絕不會罷休的。”

沐婉芙暗暗握緊拳頭,“本宮早該想到錦妃絕不是什么善輩,只是沒想到她這么快便會行動了。本宮早就知道這宮中沒什么真情可言,卻還固執的想要再與它們賭上一回,你說本宮是不是太傻了。”頓了頓,她鼓足全身的力氣道:“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說的便是如此吧。她的確是深知本宮的軟肋,錦妃果然很有眼光。不過,楊晟銘畢竟是太后屬意的人,太后今日是失了勢不錯,不過錦妃暫時還不會再有什么新行動。”

沐婉芙還未說完,暗夜已接話道:“現在我們要做的便是先替寶娟洗掉嫌疑,既然我們知道她下一步的決定,接下來倒也不難對付了。我敢保證,最多不出兩日,慎刑司那邊便會找到做了手腳的人,如此一來錦妃的目的便是達到了。”

“后宮斗爭,連累無辜稚子,人心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沐婉芙戴著鏤金護甲的小拇指輕輕敲著窗欞發出“篤篤”的聲響,苦笑道:“可憐珍妃卻被蒙在鼓里,若是讓珍妃知道將永璂摔傻的人竟然是一直和氣待人的錦妃娘娘的話,你說珍妃會怎么做。”

暗夜卻不贊成沐婉芙的說法,“此時還不是讓珍妃知道此事的時機,永璂的事情對珍妃來說必定是個不小的打擊,而錦妃這招一箭雙雕的計謀也是做的天衣無縫。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便是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所以你還得裝作完全不知情的樣子,明日錦妃來時你還是她的好姐妹,而她也會繼續扮演一個關心姐妹的好姐姐。你一定要謹記這一點。”

“原來不止是我一個人帶著面具度日,其他人也是如此。”沐婉芙輕輕撫上自己光潔無瑕的臉上,若是揭開這張人皮面具的話,別說是奕渲看不下去,恐怕宮里的其他人看了亦會嚇一跳,他應該也會被嚇著吧。

暗夜重新盛了碗燕窩粥遞到沐婉芙的身邊,鼓勵她:“既然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還請禧妃娘娘用些燕窩粥吧,若您還這樣餓著肚子,還怎么有精力對付那些時刻都準備咬下你一塊肉的對手呢。不要忘記,你還有靈素和永珎陪著你一起,最最不濟,還有我們這些不離不棄的奴才們守在你的身邊。所以你不能倒下,否則我們之前的努力都會白費了。我相信你不是一個容易讓人擊敗的對手,別讓我們失望。”

暖閣的長窗下,難得有這樣不離不棄的支持,沐婉芙接過暗夜手中的燕窩粥,誠懇道:“謝謝你們的信任。我,沐婉芙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暗夜一向冷漠的臉上難得有笑容,但聽了沐婉芙的話語還是露出一個略顯生澀的微笑給她,“我,我們一直都相信你。”

普通的一碗燕窩粥,而沐婉芙此時卻吃得格外香甜,這小小的一碗粥里凝聚著福泰宮上上下下對她的信任,還有靈素和永珎對她的依賴。同時她也明白,她與錦妃之間也必須要有個了斷了,先前她便覺得現在的錦妃與從前的恩貴嬪有所不同,原來撕掉偽善外表的人都是這樣,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原來宮中,從來都不存在所謂的真情,只是她一直還有奢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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