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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魏平文一時語噎,接不上話。
長妤也不著急,坐著慢慢喝茶。
僵持了一會,魏平文無耐的嘆了口氣道:“這件事,在宮裡本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娘娘剛過來不久,還不曉得,王服用的不是別的,正是丹石之藥。”
長妤雖然早就猜到,可是親耳聽說後,還是忍不住臉色蒼白,緩緩放下茶杯。
宮廷中人都知道,丹石雖然可暫時延續壽命,緩解病痛,可這種虎狼之藥,更像是飲鳩止渴,若一時復發,便是想救也不能夠了。
魏平文仍繼續解說:“早在四年前懿慧皇后去世時,王的身子就已靠這些丹石在支撐了,皇子們爭權奪位,朝廷不穩,王權衡之下,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長妤冷笑,語聲越發的輕,“這樣的說來,陛下已經服用丹石四年?”
魏平文點點頭,“正是。”
“這麼說來,他已拖了四年……”
魏平文不敢冒然答話,見王后一時哭一時笑,也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不敢多言。過了片刻,王后突然放聲笑起來,森涼的笑聲在空闊的大殿裡,顯得越發淒涼,叫人毛骨悚然。
原來,這是一場局。
她,看似榮耀的風光大嫁,只不過是他手中一顆利用的棋子。
他要用她拖延時間。
常年服食丹石續命的遲暮君王,面對悠悠重口,質疑之聲,再沒有比迎娶新後更令人信服。
那個看似溫和的老人,給了她一記痛擊。
一時間,長妤心頭所有的溫良化爲烏有,什麼夫妻情份,什麼道德底線,什麼都不是……
殿前歡顏,後宮一如從前肅殺,是她把它想得過於美好了。
長妤望著外面漸漸黯下去的天空,內心苦澀不堪。
許是過年的原因,宮中比往日顯得熱鬧了許多。
上苑裡不時能夠看到孩子們頑皮嬉戲的情景,多了孩子們的歡笑聲,彷彿死氣沉沉的宮廷一下子活了過來。
德妃與賢妃並排,身後跟著幾位秀女一同散步,都被這情景感染,暫時忘記了眼下的困境。
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我聞歷來立嫡長子爲儲,現在王遲遲不立儲,若是繼後生下嫡子的話,說不定也有可能被立爲儲君。”
一語擊起千層浪。原本沉默走在前頭的德妃突然停下步子,鋒利的目光在人羣中看了一眼,秀女們立刻低下頭。
德妃冷聲道:“剛纔是誰說話?”
沒人應聲,人羣中一個穿綠衣的秀女嚇得雙腿打顫,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她很快爬起來。
德妃走到她跟前,並不似想像中厲聲喝斥,而是用一種異常溫柔的目光看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綠衣秀女早已嚇得跪倒在地,結結巴巴的道:“臣,臣妾山東杜氏,小名斐菊。”
德妃伸出戴著碧玉金指套的玉手,慢慢挑起她的下巴
,“可是山東知府的杜仲的女兒?”
“正是小女。”
德妃道:“杜仲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呢,進宮前沒教你管緊自己的嘴巴嗎?”
杜氏嚇得臉色煞白,她進宮後,本就不受寵,好容易得著一個機會能近前侍候,陪德妃娘娘一起逛園子,卻還禍從口出,惹出這等事來,當即求道:“娘娘饒命,臣妾無心的,臣妾絕不是那個意思。絕不是,娘娘的文宣王纔是大有可能被立爲儲君之人。”
她口不擇言,話音未落,便聽到德妃一聲厲喝,狠狠甩開手,杜氏摔在地上,雪白的臉上多了兩道血印子。
德妃的金指套又尖又長,這兩下下去,恐怕是要毀容的。
“啊,血……”杜氏用手去摸臉,看到手上的血,當即瞳仁劇睜,撐了半晌,兩眼一合,暈了過去。
德妃冷哼一聲道路:“這樣沒用的東西,當初是怎麼選進宮來的。”
說著,氣哼哼的走了。
賢妃看著暈倒在地的杜氏,終是不忍,叫了兩個宮人送她回去,請太醫去治,纔跟過去。
德妃無心再逛園子,一路回到永賢宮,坐在椅上生悶氣。
賢妃跟進來,對左右道:“你們都下去罷。”
“是,娘娘。”宮人魚貫退出。
賢妃走過去,倒了杯茶放到她手邊的桌子上,“娘娘何必動這麼大的氣,她不過一句無心的話,現在宮裡人多眼雜,皇子帝姬們都在,若一個不小心傳到王與王后的耳朵裡,豈不爲娘娘添麻煩嗎?”
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德妃不在乎的別過臉,冷笑著道:“本宮不怕。”
“娘娘不怕,也該爲文宣王著想纔是。”
德妃猝然回頭望了她一眼,賢妃無懼的迎上她的目光,“娘娘失德於後宮,將來王選定儲君之時豈不會受影響?”
德妃怔怔的,不再說話,眸中戾氣漸漸散去,浮上幾許苦澀。
賢妃見她有所動容,接著道:“那個人說的話雖是造次,可未必不是事實,妹妹這幾日宮中,也聽得些許流言,王寵愛繼後,夜夜留宿,聽說……”她臉上泛紅,壓低聲音道:“聽說王在偷偷服用催情的藥。”
聞言,德妃臉上現出驚駭表情,難以致信的看著她道:“真有此事?”
賢妃點點頭,“繼位剛進宮,雖然看起來在朝中無依無靠,無權無勢,可她身後站著強大的大順朝,又是未央宮正主兒,將來若真能生下龍嗣,她的兒子坐上王位也無不可……”
說完這話,她長長嘆了口氣,有著對命運的無奈。
德妃緊緊擰著眉,良久不語。
話說到此,賢妃也不願再多說,站起身道:“妹妹拿姐姐當自己人才說這話,眼下處境,我們需得各自爲各自打算纔是,今日時間不早了,妹妹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她起身往外走。
德妃怔怔的坐了一會,召
來隨侍宮人,“文宣王何在?”
冰心回道:“好像是和四皇子一塊到騎射場去了。”
聞言,德妃臉色陰沉了大半,“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玩,你去把他給本宮叫回來。”
冰心見她臉色不佳,忙不迭的應聲下去。
文宣王一身騎裝邁進殿,英武挺撥的的身姿有著南越人特有的魁梧與健壯。
他朝內殿走去,一邊抱怨的道:“母妃什麼事急著召兒臣回來?我跟四哥剛玩了一會,真掃興。”
啪,德妃手邊的白玉瓷茶杯應聲而碎,劈頭蓋臉的斥道:“玩玩玩,你就知道玩,眼下朝廷是什麼局勢?水深火熱忙著自救都來不及,大皇子已經自請出徵了,七皇子也在忙著拉攏朝中勢力,就連憐貴嬪那個賤人出身的兒子都開始有所行動,你還只知道玩,四哥四哥叫得親熱,誰知他當面拿你當五弟,背後會不會向你心窩捅一刀子。”
文宣王垮下臉來,“母妃,您說的也太離譜了,他是我四哥。”
“住口。”德妃喝住他,將他拉到身邊,“我問你,這些天你可有去向你父皇請安?”
文宣王在她的瞪視下沒底氣的道:“去,去了。”
“去了幾次?”
“回,回宮那日跟著皇兄們一起去的。”
話音剛落,就見德妃臉色驟變,拍案而起,大聲道:“那算什麼請安?那是回宮例行公事。”
她撫頭髮疼的額頭,看著自己這個不成器候的兒子,所有的話都覺得是多餘的。
她朝外叫了一聲,“冰心。”
冰心走進來,俯在殿下,“娘娘有何吩咐?”
德妃將縮在那裡文宣王推給她,“帶他下去梳洗更衣,命小廚房準備蔘湯,一會你帶著文宣王一起到明儀殿,送給陛下,你在旁盯著,不待夠一個時辰不許他出來。”
“是,娘娘。”冰心福福身,轉身對一旁的文宣王道:“王爺,請隨奴婢去梳洗更衣。”
文宣王無法,只得垂頭喪氣的跟著去了。
長妤躺在柔軟舒適的軟榻上,聽完明月的話,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明月看著她的臉色,“娘娘,德妃仗著從前代理過六宮,便目中無人,時常對宮女們動刑,倒不是說她動用私刑事大,嬪妃們懲罰宮女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娘娘您事事無所謂,也不去爭什麼,她若一直這樣的話,漸漸的,別人會覺得她纔是宮中的女主人。”
長妤轉頭看著她,明月正在鋪牀,躬著身子趴在那裡。
“她若能做這宮裡的女主人,又哪裡會有我?”
明月停下動作,不解的道:“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長妤託著腮道:“王寧願從千里之外娶回我,也不願意扶德妃爲王后,不正說明了王心底未曾中意於她嗎?”
明月想了想,也覺有些道理,“可是……德妃在宮裡必竟時日長些,奴婢是怕她危害到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