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兩隊隱龍衛,就如兩隊黑色的蛟龍,忽聚忽散,在鐵鉤會的幫眾之間,吶喊沖殺,劈波斬浪,遠用弩弓射,近用長刀劈掃,所過之處,殺聲如雷,血流成河。
因為用的是最小巧的弩弓,所以只有三射之矢,但五十多張弩弓一起發射,“嗖嗖”之聲仍然不絕與耳,二、三十名鐵鉤會的壯漢,因為驍勇而沖在最前面,卻成了最早的犧牲者,轉眼間身上便插滿了白羽,看上去就如被扭斷了脖子,倒提著而炸毛的公雞,他們垂死時的目光,兀自停留在,馬車中的那箱,翻開蓋子的珠寶之上
曾經,有一箱子的珠寶擺放在我眼前,我卻沒有來的及去抓取,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與此
空氣中徒然多了濃烈的血腥氣息。
這時候,就充分的顯示出,并日里嚴格要求紀律的好處來了,同樣的一招橫掃千軍,一個人揮砍,和一百個人同時揮砍,那氣勢完全不能相提并論,再加上有陸恒和尉遲疾這兩個煞神,率先開路,手下全無一合之將,鐵鉤會的幫眾雖然人數眾多,但個人的武力和戰陣交鋒,完全是兩回事,在幾個穿插之下,便亂了陣角,漸漸有潰敗之勢。
陳東領著三隊的隱龍衛也趕來了。
因為長距離的快速奔跑,這些隱龍衛們,一個個張著大嘴,喘著粗氣,臉色發青,雙腿打飄,似乎連站立都很困難,他們沒有加入戰斗,而是在一百多米處整隊休息。
雖然他們沒有加入戰斗,但那泛著血色的眼睛,卻遠遠的投射了過來,粗重的喘息聲,就象野獸嗜血的低嗥,還有拔刀出鞘的錚鳴聲,更仿佛死亡旋律的奏響,這股含而未發的殺意,使鐵鉤會的幫眾們,澈底喪失了最后的一絲勇氣,趕快逃離此刻身處的人間地獄,是他們心中唯一的念頭。
“跪下!”
“跪下!投降者不殺!”
戰場上響起了代表勝利宣言般的喊叫聲。
在龍門峽谷陽面山坡的頂端,有著一片低矮的樹叢,熾烈的陽光灑在樹叢的綠葉上,又從綠葉的間隙透射而下,使那張瘦削如刀的鷹臉光影斑駁,色彩迷離,但眼中偶爾閃現的寒芒,卻有著如雷似電的威勢。
那眼神,就如一只蒼鷹,在高空之上,盯視著地面上要撲捉的獵物,準備隨時發出凌厲一擊。
這人正是江北陸氏武力的掌控者__戒律堂執事陸順。
在陸順的身后,是他的兒子陸奉川,在兩人身后的十多丈處,是一隊隊甲胄分明的武士,有三四百人之多,他們都半跪在山坡后面,注視著七八百米之外的戰斗,眼睛流露出渴望染血、渴望廝殺的瘋狂火焰。
他們的目光投向那些,仍然揮刀砍殺的隱龍衛時,眼中瘋狂的火焰收斂了,流露出強者與強者之間,惺惺相惜的欣賞和挑剔。
雖然他們是如此的渴望戰斗,但他們的面容卻如雕像一般古井無波,身軀挺直,呼吸輕松自然,有著身經百戰的從容。 “
為什么?為什么不沖下去?把陸恒殺死?把那些金銀財寶搶回來?!”
在陸順身后的陸奉川,瞪著充血的眼睛,看著因為勝局鎖定,而立在一塊巖石之上,指揮那些隱龍衛們追擊、圍剿的陸恒,一臉怒火的問道。
“沖下去?讓誰沖下去?讓身后的這些家族武士么?”陸順冷叱道:“讓家族的武士去攻擊家族的子弟?川兒,你昏頭了吧?!冷靜點!”
陸順的嘆息,有如從山頂處掠過的微風:“真是一子投錯,滿盤皆輸,這個從京都回來的恒少爺,還真不是一般人呢,實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這有什么啊?!這有什么啊?!”
聽著自己的父親,當著自己的面,表揚自己的對手,陸奉川一臉的悻悻之色:“那些鐵鉤會的人,根本就是烏合之眾,先是泄露了行藏,又以八百多人的戰力,卻沖不破陸恒一百多人組成的戰陣,真是廢物點心,在交戰的時候,又貪生怕死,枉我還對他們寄以厚望呢……”
“川兒,你要是這么認為,那就錯了,這些鐵鉤會的幫眾,都是鐵鉤會中一等一的好手,特別是那個刑堂的堂主雷猛,更是鐵鉤會中一干將,在無數次幫派沖突中,大出風頭呢……”
“是陸恒訓練出來的這些手下,太出色了,他所使用的訓練方法,定然是太尉陸平練兵時的手段,再悍猛的街頭混混,又豈能跟精心訓練出來,殺人機器的軍隊相比……”
陸順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其時這件事,我也錯了,當我得知,陸恒從魁字門陸黃氏那里,購買了最精良的兵器甲胄時,我就知道,這位來自京都的恒少爺,參加競選鷹揚堂堂主,打的掙錢主意,定然是跟使用武力有關系,那么,他下手的對象是誰呢?……”
“我派人秘密抓捕了幾名,陸恒派出去擔當探子的護衛,但從這些護衛的口中,得到的消息很零碎,并不能得出一個完整的結論,當我得知,陸恒曾托長字門的執事明暉公出面,從刺史大人那里,要到了一份捕吏功曹的任命,又秘密的提審,曾在蜀東當過盜賊的犯人,這時候,我才能夠確定,陸恒要對付的是蜀東盜賊首領張大巴子了……”
“那么,陸恒會在什么時候來對付張大巴子呢?在我反復推算之后,應該是在十月至十一月之間,因為根據陸展銷售藥材的商業計劃,十月和十一月之間,是利益最大化的時候,而且因為采購藥材的數量加大,張大巴子要派出大批手下去收集,這時候的蜀東總寨,也是防衛最空虛的時候……”
“如果陸恒行動成功,他所獲得的利益,拋開金錢的層面,光是打開蜀東商業通道這一項的功勞,用來競選鷹揚堂堂主,便是易如反掌……”
陸順回過頭來,考較的問道:“川兒,如果你是我,在得到這些消息后,你會怎么辦?”
“我會通知蜀東的盜賊頭子張大巴子,張大巴子定然會先下手為強,讓陸恒血本無歸!”陸奉川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這個想法雖然狠毒,但并沒有考慮到家族的利益,不過,現在想來,你這個想法到有可能是最好、最簡潔的方法。”
陸順嘆息道:“雖然族人都說,我是最有可能晉級升為長老的人,但我心里明白,我也有好幾個競爭對手呢,其中就有魁字門的陸黃氏,別看陸黃氏歲數大,平時一幅愛錢如命的嘴臉,其時在暗地里,也一樣想得到長老的尊榮,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有所建樹,才能把其他的競選者壓下,讓族人們,對我來當選長老心服口服,那么,如何才能有所樹建呢,我覺得陸恒的計劃,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正所謂‘河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也是為什么,這些日子,我一直勸你隱忍,不要對付陸恒的原因,我曾派出了十多個心腹手下,擔當探子,希望能把陸恒手中的實力完全調查清楚,但這些探子全部失蹤,我估計著,很可能被陸恒秘密處死了,好在這些探子,并不知道我的真實想法……”
“那么,我的真實想法是什么呢?我盤算著,陸恒去攻打張大巴子的蜀東總寨,有可能失敗,也有可能成功,陸恒如果失敗了,那么,張大巴子的防衛力量,定然也被陸恒的攻擊,消耗的差不多,這時候,我領著家族武士再突襲狂攻,蜀東總寨定然會被我攻克,這打通蜀東商業通道的功勞,便落在了我的手中,憑借這份功勞,足以使我無爭議的升任長老……”
“但我從陸恒行事的謹慎程度來看,他成功的可能性更大,那么,便讓鐵鉤會出面,打陸恒的伏擊,陸恒去打蜀東總寨,怎么也要有些折損傷殘,再加上鐵鉤會以有意攻無備,勝利還不是輕而易舉,這時候,我再領著埋伏好的家族武士殺出,如果陸恒這時候還沒有死,他一定會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呢……”
這是多少好的如意算盤啊,以陸順的老謀深算,說到這里時,也不由微露矜持之色,但隨即,陸順臉上的矜持變為了懊惱:“但萬萬想不到,陸恒會提前采取行動,急促之下,鐵鉤會只招集到了八百多人,而陸恒訓練出來的人,戰力竟會是如此之強……”
“對付陸恒這種人,只有一次機會,如果不能把握住這次機會,便會被這小子斬盡殺絕。”
陸順吐了一口氣,隨著這口氣的吐出,他臉上的神色歸為了平靜:“川兒,事到如今,這個鷹揚堂堂主的競爭,陸恒已經勝出了,在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跟陸恒保持良好的關系,現在,大家都還沒有撕破臉,那么,就還有彌補的余地……”
“向陸恒示好么?”
雖然明知父親的話是對的,但陸奉川的眼中,仍然閃動著不甘心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