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遇回到七里堡,小靈子上前詢問情況,吳秋遇便把此行的感受跟她講了,并且憂心忡忡地說道:“如夢的妹妹,佳怡二小姐,年歲還小,脾氣也像個孩子一樣。讓她操心府里的各種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難了,好像她自己也不愿意操心?,F在府里沒有人主事,確實有些艱難?!?
小靈子悶頭想了想,忽然說道:“秋遇哥哥,我倒有個想法,不知道行不行?!眳乔镉龀錆M希望的看著她:“你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毙§`子說:“崔柏師兄不是到洛陽了嗎?他剛來這里,人生地疏的,要想獨自安家立業,怕也沒那么容易。咱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推薦崔柏師兄去任府幫忙?”吳秋遇驚喜道:“崔柏師兄,好,他果然合適。不過,崔柏師兄愿意嗎?”小靈子說:“讓他去任府做事,寄人籬下,當然是有些委曲。如果任府能給他安排個營生,讓他獨自經營,那就好多了。這算是送了他一個人情。將來任府一旦有事,崔師兄必然會幫忙,而且是名正言順。”
吳秋遇點頭道:“這個主意好。我這就到任府說去?!毙§`子趕緊攔住他:“秋遇哥哥,不要那么心急。這件事不是這樣辦的?,F在這只是咱們的想法,還不知道人家任府和崔師兄愿意不愿意呢。如果你直接去了,人家心里不愿意,但是當著你的面又不好意思拒絕,反而會在以后多生嫌隙?;蛘吣憬o說好了,崔師兄自己不想去,到時候你怎么跟任府交代?”吳秋遇覺得小靈子說得有理,不禁為難道:“那怎么辦才好?”
小靈子說:“你可以寫一封信,讓崔柏師兄給任府送去,就說咱們趕著去登封,來不及再去任府了。崔柏師兄必然樂意幫忙送信。剛才咱們商量的事,你不必對崔柏師兄明說,在信里跟任府的人說清楚,讓他們賣個人情給崔柏師兄就好了。如果任府不想辦這個事,反正你已經走了,他們完全可以不辦。如果他們愿意,那就是他們自己送給崔柏師兄一個人情,不管崔柏師兄是否愿意,都與你沒有關系了?!眳乔镉雎犃它c頭道:“靈兒,還是你考慮得仔細。咱們就這么辦。我這就寫信,然后進城去找崔柏師兄?!?
小靈子說:“你把信寫好就行了。找崔柏師兄的事就委托岳三姑和岳姐姐她們去辦吧?!眳乔镉霾唤猓骸盀槭裁??”小靈子笑道:“你又不急著去找如夢姐姐了?咱們趕路要緊啊。再說了,咱們有時間進城去找崔柏師兄,就沒有時間去任家莊?這難免會讓崔柏師兄起疑心。讓岳姐姐和三姑幫忙去找他,更顯得咱們走得匆忙,崔師兄才不會起疑心。而且,他們互相認識了,說不定將來互相也會有個照應。那樣對岳姐姐,對崔柏師兄,都是好事啊?!?
吳秋遇越來越佩服小靈子,讓她幫著一起斟酌字句,把信寫好了,然后去找岳姐姐她們。岳三姑不在屋里。小靈子對岳淑貞說:“岳姐姐,我們有個朋友叫崔柏,剛從山西寧武來到洛陽。我們要趕著去登封,馬上就走了,來不及見面。拜托你和三姑幫忙找到他,讓他把這封信送到任家莊,交給丫鬟春香吧?!痹朗缲懻f:“如果只是送信,我去一趟就行了,那里我也認識。不必再驚動你們那位朋友了吧?”小靈子解釋道:“這封信的內容與他有關,只能由他去送。你們找到他的時候,不用跟他多說,就說是我們托你把信給他就行了?!痹朗缲扅c了點頭,問道:“我們怎樣找他?”小靈子把崔柏的相貌特征和穿著打扮描述了一番,然后說:“他剛從山西來,說話是外地口音,客棧的伙計應該很好分辨?!痹朗缲扅c頭記下。
吳秋遇和小靈子看時候不早,便不再等岳三姑回來,跟岳淑貞道別。岳淑貞一直把他們送出村口,然后還依依不舍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目送他們遠去。小靈子心中也多有不舍,回頭看了好幾次。
岳淑貞到家的時候,岳三姑已經回來,見到她獨自從外面回來,開口問道:“淑貞,你去哪兒了?客人呢?”岳淑貞說:“他們走了。我剛才去送他們了。”岳三姑聽說吳秋遇已經走了,不免埋怨道:“秋遇難得來一次,怎么就讓他這樣走了?好歹讓他多住幾天,也是咱們家的風光不是?!痹朗缲懻f:“人家還有事,留不住的。他們走得匆忙,還有事托付咱們呢。”說著,她拿起桌上那封信。
岳三姑問:“他給誰的信?”岳淑貞說:“任府的丫鬟春香?!痹廊媒械溃骸八胃难诀哌€有關系?”岳淑貞說:“姑姑,你想什么呢?秋遇現在跟小靈子在一起,你就別跟著瞎操心了?!痹廊谜f:“我這么操心,還不是為了你?你要是早點招贅個秋遇那樣的好女婿回來,我才懶得去管別人的閑事呢。”
岳淑貞有些無奈,不想跟她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于是說道:“秋遇和小靈子臨走的時候,留下這封信,說他們有個從山西過來的朋友,剛到洛陽城里。托咱們找到那個人,讓他把信送到任家莊去,交給任府的丫鬟春香?!痹廊寐犕辏忠槐葎潱骸班?,就是去送個信啊,那還不簡單。找個人捎去就完了,大不了我自己跑一趟,反正任家莊到這里也沒幾里路。”岳淑貞說:“這封信好像和他們那個朋友有關系,只能由他去送。”岳三姑把信拿過去,對著信封看了幾眼,說道:“那好吧,既然他們托付了,咱們就進城跑一趟。”
岳三姑到底有些見識,路上跟岳淑貞詳細問明了情況,進城之后,在洛陽城北一帶打聽了幾家客棧,就找到了崔柏。崔柏接過信,覺得有些意外,不免多問幾句。岳淑貞說:“他們只說讓你把信送過去,其余的事情我們也不了解。你到了那里就會知道了吧。”崔柏點了點頭:“多謝姑娘,多謝姑姑。我剛到洛陽,身上也沒什么東西答謝兩位。嗯,我給你們倒碗水吧?!闭f著便轉身去倒水。岳淑貞覺得這個人倒也憨厚,跟吳秋遇有些像。岳三姑說:“不用了。水我們就不喝了。信已經送到,我們該回去了?!贝薨卣f:“姑姑,我剛剛到這里,人生地疏。您是本地人,一定知道任家莊在哪里吧。還請您給指個方向?!痹廊靡娺@人言語恭敬,便也善意地說道:“哎呀,這個幾句話還真說不清楚。這樣吧,你先跟我們到城東,到那附近我再指給你看。”
崔柏連聲道謝,讓二人先在屋中稍坐,自己出去找伙計幫忙,臨時雇了一輛馬車,這才請二人出門。岳三姑有些意外,高高興興地上了馬車,到了車里小聲對岳淑貞說:“這個后生看著憨厚,倒也知道疼人。”岳淑貞怕她又說出讓自己害羞的話來,趕緊掀起車簾,給車夫和崔柏指路。
到了七里堡附近的岔路。岳三姑叫停馬車,指著東邊的路口說:“從那里往前去,走個七八里就到了?!闭f著便要下車。崔柏忙說:“姑姑等一下?!彼萝嚕嚪蚪Y算了車錢,然后對岳三姑說:“姑姑,車錢我已經給過了。這位大哥會送你們到七里堡。我就先走了?!痹廊妙H為意外,當然心里更是歡喜,連忙說道:“好,好,你真是個有心人。我叫岳三姑,這是我侄女淑貞。你到七里堡一打聽就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來問我們。我們跟秋遇是親戚?!贝薨毓笆指孓o,轉身去了。車夫長鞭一揮,馬車往七里堡駛去。岳三姑笑瞇瞇對岳淑貞說道:“剛才那個后生怎么樣?”岳淑貞含羞一笑,沒說什么。
崔柏獨自去任家莊送信,很快來到任府門口。丫鬟春香聽說外面有個男子來給她送信,不明白怎么回事,趕緊出來觀看。崔柏得知出來的就是春香,趕緊把信遞了過去:“春香姑娘,你的信。”春香疑惑地接過信,見信封上并沒有寫字,于是問道:“這是誰讓你送來的?”崔柏說:“寫信的人叫吳秋遇,姑娘應該認識吧?”“是秋遇公子?”春香不禁愣了一下,趕緊把信掏出來,仔細觀看。
看完信,春香把崔柏上下打量了一番,非常客氣地說道:“原來是秋遇公子的朋友,剛才怠慢了,快請進。我這就去稟報小姐?!贝薨卣f:“信已經送到,我就不進去打擾了?!贝合阏f:“進來坐一會不妨事。說不定,我們還有事要拜托你呢。”崔柏想到她可能是要給吳秋遇回信什么的,便也不再推辭,跟著春香一起進了門。
春香安置了崔柏之后,找到管家,先把那封信給管家看了,然后兩個人一起去找二小姐。任佳怡正在屋中無聊,見春香進來,欣喜道:“春香姐,你來了,我正不知道玩什么呢?!贝合阏f:“二小姐,先別玩了。我們有正經事跟你商量?!比渭砚@才看到管家也隨后進門,馬上沒了興致:“什么正經事,你和管家商量就好了。你們處理的一定沒錯?!贝合阏f:“這次的事可得二小姐做主。”任佳怡看他們一本正經的,也只得問道:“到底是什么事???”
春香說:“秋遇公子知道咱們府上需要人幫忙,所以寫信推薦了一個人來,是他在山西的時候認識的。信上說,那個人忠厚善良,誠實可靠,還有一身好本事。如果咱們府上需要,可以留下他。”任佳怡不假思索地說道:“既然是秋遇公子推薦的,那一定不會有錯。留下他就好了,你們看著安排吧?!?
春香說:“秋遇公子的信上說了,他那個朋友是習武多年的硬漢子,可能不會愿意過寄人籬下的日子。他來洛陽是打算在這里安身立命的,可是剛剛來到這里,人生地疏的,謀個差事也不容易。秋遇公子的意思是,看咱們府上有沒有適合他的營生,交給他去打理,既可以留住他,又不讓他覺得寄人籬下。咱們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一把,這樣他就欠了咱們一個人情,以后咱們府上有事,他自然會出面幫忙?!比渭砚f:“這個事我是同意的。我也不懂得那么多,你和管家商量一下,看著哪里合適,就去安排好了。我覺得可以?!?
春香和管家簡單商量了幾句。管家說:“二小姐,咱們在洛陽東門附近有個賣酒的店面,原來那個掌柜的年老回鄉以后,由于老爺病著,一直沒顧得上再安排人手,已經歇業快兩年了。如果秋遇公子的這個朋友樂意,不妨讓他去那里試試。”任佳怡說:“春香姐,你覺得呢?”春香說:“那個人剛才我見了,看上去挺忠厚的。一會管家再去見見,如果覺得他能干,就讓他去試試。”任佳怡說:“好了,就這么定了吧。你們去安排吧?!?
春香和管家從二小姐房里出來,一同去見崔柏。交談了幾句,管家對崔柏的印象也不錯,便問他:“崔相公,你從山西到洛陽,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崔柏道:“我想在洛陽謀個營生,只是初來乍到,暫時還沒有著落?!惫芗艺f:“我們府上在洛陽東門有個酒坊,老掌柜的前年生病回家了,我們正想找個人重新打理。不知道崔相公對這個有沒有興趣?”崔柏眼前一亮,心中驚喜,可是臉上的笑容馬上又散去:“我沒有做過生意,只怕未必就能勝任?!惫芗倚Φ溃骸皼]做過,可以慢慢學嘛。”
崔柏說:“我不過是個外地來的生人,你們怎么就能放心把一個店鋪交給我打理?”管家說:“誰不知道山西人精打細算,個個都是做生意的好手?!贝薨剡€是有些難以置信,扭頭看著春香。春香說:“你是秋遇公子的朋友,我們當然信得過你。只要你樂意,我們二小姐說了,隨時可以鋪下本錢開張?!贝薨匦老驳溃骸拔覙芬猓瑯芬?。”
吳秋遇和小靈子離開洛陽,一路往東。吳秋遇對小靈子說:“任府有崔柏師兄照應,我就放心多了?!毙§`子說:“是啊,崔師兄忠厚善良,也是個難得的好人?!边^了一會,她又忽然說道:“可惜這次咱們趕時間,來不及撮合他跟岳姐姐在一起了。”吳秋遇驚訝地看著小靈子:“你還有著這個心思?”小靈子笑道:“是啊。岳姐姐心地善良,人那么好。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很合適嗎?”吳秋遇憨笑道:“我不懂這個,你說合適就一定合適。”
小靈子看了他一眼,輕聲嘆息道:“是啊,你是不懂這個。”說著搖了搖頭,開始悶頭不語。她這是有感而發,嘆的是吳秋遇竟然傻傻地想著與她和柳如夢開心地共同生活在一起。吳秋遇見小靈子不說話了,有些納悶,趕緊問道:“靈兒,你怎么了?”小靈子沖他笑了一下,說:“我很好啊?!币妳乔镉鲇行┎恍?,故意轉換話題說道:“我在想,崔柏師兄是個好人,可惜錯投了邵青堂那樣的師父?!眳乔镉鲆矝]多想,跟著說道:“是啊,太可惜了。”
說到邵青堂,小靈子馬上想起在五臺山擂臺上發生的事情,對吳秋遇說道:“邵老頭和邵九佳本想在鐵拳王和倪幫主比武之前,到擂臺上出個風頭、混些人氣,沒想到父女兩個先后都被雁門關的楊家槍輕而易舉地打敗了,只能灰頭土臉地擠進人群溜走了。他們大老遠的到了五臺山,卻連正式的比武都沒看到,想起來真是好笑?!毙§`子講完了這一段,忍不住格格的笑了起來。最后說:“我想他們應該是沒有臉再在江湖上立足了。邵家門該關門歇業了。哈哈哈哈。”
邵青堂和邵九佳父女出風頭不成,反倒出了丑,只得灰溜溜的離開五臺山,在外面閑轉了兩天,好歹散了散心,才回到寧武黃花嶺下的邵家莊。
父女二人剛到家門口就覺得有些不對。邵青堂面色鐵青,憤憤道:“這幫弟子太沒規矩!咱們才離開幾天,他們就敢偷懶!大門敞著,門口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邵九佳也很惱火,氣哼哼跟著邵青堂走進門口。
一進門,父女二人就當場愣住。只見兩旁的刀槍架子散倒在地上,院中空無一人。邵青堂頓時心中火起,大聲吼道:“人都到哪兒去了?都給我滾出來!”可是他接連喊叫了幾聲,里面竟無一人回應。父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趕緊快步往里走去。
等到了屋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更加驚愕。只見木桌藤椅七扭八歪,茶杯瓷瓶散碎一地。邵九佳驚叫道:“爹,咱們不在家,家里被人打劫了!”邵青堂抽出鐵筆攥在手上,發瘋似的四下找尋這。邵九佳也手持寶劍跟在后面,大聲叫罵:“哪里來的狗賊!有膽子做就別躲躲藏藏!有本事的就滾出來,跟姑奶奶較量較量!”
父女二人屋里屋外找了半天,也沒發現一個人影。邵青堂氣得渾身發抖,大聲罵道:“這天殺的賊人!竟敢到邵家門來搗亂!等我查出是誰,一定將他千刀萬剮!”可是他們生氣也沒用,既不知道前來打劫的是什么人,也見不到一個留在家中的弟子,只得忍著滿腔怒火,慢慢收拾出落腳的地方,各自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邵九佳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開口說道:“爹,你說會不會……是那些師弟……他們趁咱們不在……私自……”邵青堂愣了一下,扭頭看了女兒一眼,慢慢站起來,在碎瓷片之間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說:“諒他們也沒那個膽量!”
邵九佳問:“那會是什么人?咱們家里有那么多人留守,還有人敢上門打劫?”邵青堂喪氣道:“人多有什么用?沒有一個成器的!”邵九佳說:“要是崔柏和江寒兩位師兄還在,有他們……”邵青堂馬上喝止道:“不許再提起他們!這兩個逆徒,早已經不是咱們邵家門的人了!”
邵九佳不敢再說,悶頭沉默了良久,才小聲說道:“爹,咱們在擂臺上被姓楊的擠兌,家里又被人打劫,你那些弟子也都散了,這一旦傳揚出去,咱們邵家門還怎么在江湖上立足?”邵青堂也正為這個發愁呢,忍不住搖頭嘆氣。
嘆息了良久,邵青堂抬頭看了看女兒,自我寬慰道:“也許沒那么嚴重。五臺山比武的消息早就傳開了,定是有人算定各派高手都會去五臺山觀戰,這才趁虛而入。想必其他門派也會有同樣的遭遇,到時候大家誰也不要笑話誰!”邵九佳點了點頭:“那樣當然最好??墒?,咱們經過原平的時候,好像那里的武家并沒有……”“好了,不要說了!”邵青堂心里煩亂得很。邵九佳趕緊住口。
沉吟了一會,邵青堂說:“看來單靠咱們父女兩個是不行了,還得仰仗曾家的實力?!鄙劬偶颜f:“咱們先是在滹沱河谷得罪了曾婉兒,后來在迎賓樓又跟曾公子有些不愉快,曾家還會支持咱們嗎?爹,我現在很擔心我和曾公子的親事?!鄙矍嗵每戳丝磁畠?,安慰道:“你不用太擔心,爹自有辦法?!鄙劬偶押鋈幌肫鹕矍嗵迷谖迮_山曾經說過的話,問道:“爹,您說手上有曾家的把柄,那究竟是什么?”邵青堂神秘地一笑,說:“走,爹這就帶你去看。”
邵九佳忽然想起邵青堂在五臺山曾經說過的話,問道:“爹,您說手上有曾家的把柄,那究竟是什么?”邵青堂想了一下,說:“走,爹這就帶你去看?!?
邵九佳暫時忘卻了家中遭劫的煩惱,好奇地跟著邵青堂走到后院。來到馬棚,原來的幾匹馬也都不見了。邵九佳不解地問道:“爹,您帶我到這來干什么?難道那幾匹馬跟曾家有關?可是馬都已經不見了,咱們還能有什么線索?”
邵青堂神秘地一笑,輕輕推開馬槽,按下那里的一塊方磚。只聽“吱呀呀”一陣聲響,馬棚外面的地面上翹起一塊石板來,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邵九佳驚訝不已:“爹,這里怎么會有個洞口?”邵青堂說:“這是爹秘密挖下的逃生通道和密室。長年在江湖上出頭露臉,難免得罪仇家,不多做些準備怎么行?”邵九佳說:“我怎么從來都不知道?”邵青堂笑道:“爹當年修建這個宅子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后來一直平安無事,也就沒告訴你?,F在家里有事了,早些讓你知道也好?!鄙劬偶颜f:“爹考慮的果然長遠。有了這個密道,再強悍的仇家來了,也傷不到咱們分毫?!?
邵青堂掀下石板,慢慢走下洞口。邵九佳這才發現洞口下面有梯子,便也跟著走了下去。地洞不是很深,邵青堂抬手幾乎能摸到洞口。他先點燃一支火把,照亮洞里看了看,然后把火把交給邵九佳,自己往梯子上登了一級,伸手夠到石板,重新蓋住洞口。邵九佳問:“爹,打劫家里的賊人都已經走了,咱們現在躲到這里干什么?”
邵青堂笑道:“你不是要看曾家的把柄嗎?就藏在這里面?!鄙劬偶押闷嫘念D起:“究竟是什么東西呀?藏得這么隱秘,連女兒都不知道?!鄙矍嗵谜f:“你還記得上個月曾家派來的那幾個人嗎?”邵九佳說:“記得。不是都已經……讓爹滅口了嗎?”說到后面,她四下看了看,還壓低了聲音。邵青堂笑道:“你放心,咱們在這里說話,沒人能聽見,不用那么小聲?!鄙劬偶堰@才放松下來:“他們留下什么東西了嗎?”邵青堂說:“東西倒沒有,不過,爹把那四個人留下了。爹說的曾家的把柄,就是他們?!?
邵九佳一愣:“您不是說,曾伯讓他們帶來的密信上寫著,要把他們設法除掉嗎?您怎么……怎么把他們留下了?”曾梓圖笑道:“曾梓圖想借刀殺人,你爹可沒那么傻。我看了信就覺得有蹊蹺,仔細一想,定是他們幫曾梓圖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曾梓圖要把他們殺人滅口?!鄙劬偶巡唤猓骸耙媸悄菢樱约簹⒌羲麄兙秃昧?,一樣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又何必打發他們老遠跑到這里?萬一敗露了,豈不是更要壞事?”
邵青堂搖頭說道:“事情沒那么簡單。曾梓圖老謀深算。信上寫得明白,讓他們來這里協助我聯絡山西的武林各派,哼,說得好聽,其實他是派人來監督咱們,提防咱們邵家門借機壯大,不受他節制?!鄙劬偶迅苛耍骸叭绻且O督咱們,派來的就應該是他的親信之人。爹為什么會覺得,曾伯想讓你殺他們滅口?”邵青堂解釋道:“這就是曾梓圖的高明之處。信上明言,讓他們來是為了協助聯絡武林門派,其實是先給我一個警告,讓我不要有私心。又怕我心生不滿,所以又特別囑咐,萬一他們不聽使喚,讓我完全不必顧忌他的面子,可以便宜行事。他這樣說,既可以安撫我,讓咱們覺得他對邵家門極為尊重,又做出暗示,告訴我可以隨時除掉他們?!?
邵九佳問:“這么說,曾伯并沒有明確告訴爹爹除掉他們四個?會不會是爹爹有所誤解?”邵青堂說:“他讓那四個人自己把信帶來,怎么會寫明對他們不利的字句?他料想我必會對這四個前來監督的‘欽差’心生不滿,一定會借著‘便宜行事’的機會,找借口除掉他們。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借刀殺人,他又不必背上殺人滅口的惡名,繼續做一個仁慈寬厚的主人?!鄙劬偶堰€是覺得難以置信,但是又覺得爹爹的分析有道理。邵青堂見女兒尚未完全相信,便笑道:“你經歷的事情少,不能理解也正常。爹這就帶你去見識見識?!闭f著,便轉身往一間密室走去。
到了密室門口,邵青堂讓女兒在外面聽著,自己打開石門走了進去。里面的人一見到邵青堂便破口大罵:“姓邵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待我們,早晚叫你抄家滅門!不得好死!”邵青堂也不生氣,走到鐵柵欄前面,開口說道:“四位且莫生氣,好好聽我說幾句話。聽完了,你們就知道我不是要害你們,而是要救你們。”里面的人罵道:“呸!你把老子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還說不是害我們?你到底是腦袋壞了還是嘴壞了?”
“其實,真正要害你們的,是曾梓圖。是他讓我殺你們滅口?!鄙矍嗵谜f完,緊盯著那四個人,看他們的反應。里面的人全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覷,接著便有人大聲罵道:“老子不聽你胡說八道!識相的,趕緊放老子出去!要不然,曾公始終得不到我們的消息,定然知道我們遇害,早晚找上門來,把你們邵家門夷為平地!殺得一個不留!”邵青堂搖頭嘆道:“唉,你們四個,都快要被人家害死了,還在這里做白日夢。可憐哪,可憐。”
邵青堂說著,從懷里取出那封信,掏出信紙,輕輕展在柵欄前面:“這是你們帶來的那封信?曾公的筆跡你們應該認得吧?你們自己看看?!闭f著把手里的火把也舉到了柵欄旁邊。剛才叫罵最歡的那個人叫孫良,叫過另外一個人,對他說道:“王海,你識字多,給大家念念。”另外兩個人也湊了過來。王海借著火光認真看了看,跳過臺頭,從正文大聲念道:“兄臺幫忙聯絡山西各路門派,多有辛勞,曾某心中不忍,特派四名心腹攜此信前往協助,供兄臺驅遣?!睂O良大聲說道:“姓邵的,你聽到了吧。我們都是曾公的心腹,他怎么會害我們?你明明是信口胡說!曾公的親筆信在此,你還敢繼續挑撥離間?”邵青堂微微一笑:“繼續往下看?!?
王海繼續念道:“此四人精明能干,在兄臺身邊必有助益。然恐他們久在曾某身邊,侍寵放縱,因此特囑兄臺,若有人張狂過甚、不聽驅遣,兄臺可代我做任意處置,不必顧忌我之顏面。”第一頁到此就念完了。孫良再次叫道:“那不過是曾公的謙虛之詞,你還真拿著雞毛當令箭!即便真是曾公看得起你,讓你管束我們,可我們來了以后,只吃了一頓飯,就被你下藥麻翻,關在這里。我們何時張狂了?你便要這樣對付我們?”邵青堂仍然只是讓他們繼續往下看。
王海翻過下面一頁紙繼續念道:“此四人先前參與機密之事,事關重大,恐知情者眾多走漏消息,用完之后,勿使四人走失。若認為有緊急處理之必要,兄臺可當機立斷,無須商談。事后發回四顆人頭便好?!蓖鹾D畹竭@里,不禁稍稍一皺眉。四個人聽罷,不禁面面相覷。王海說:“怎么知道這是曾公的原信,不是被你調換了?”邵青堂把信封和第一頁信紙并排展開,火把就近照亮了,說道:“你們看看,這是不是一個人的筆跡?”王海仔細看了看,回頭對另外三人說道:“信封的確是原來的信封,還有我弄臟的一處痕跡,信里面的字和信封上的字,也像是同一個人的筆跡?!薄艾F在知道我沒有騙你們了吧?!鄙矍嗵玫靡獾卣f著,手里的火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竟然把信紙點燃了一角。邵青堂大驚,趕緊將信紙抖落地上,用腳踩踏,可惜只保住了第一頁。
孫良說:“我們對曾家一向是忠心耿耿。我還是不能相信曾公會害我們?!鄙矍嗵谜f:“曾梓圖當然不會懷疑你們的忠心,他顧忌的是你們會走漏消息。為了成就大事,不得已才要殺你們滅口?!蓖鹾:土硗鈨蓚€人愣愣地看看邵青堂,又看看他手里的信,仍有點半信半疑。
邵青堂說:“我知道你們一時還難以接受。江湖上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互相利用而已,曾梓圖為了成就他的野心,哪會在乎你們這樣幾個小人物的性命?”孫良說:“他要真想害我們,直接動手就好了,何必大老遠把我們打發到這里來?非得讓你下手?”邵青堂說:“他要殺你們易如反掌。可是他不想壞了自己的名聲,他還要繼續做他的忠厚長者,惡人當然是找別人來做了?!?
王海看著邵青堂:“那你把我們關在這里,到底打算怎樣?”邵青堂說:“我知道你們是無辜的,也覺得你們這樣死了太窩囊。放心,我先前沒有下手殺你們,以后也不會。”孫良不屑地問:“你會有那種好心?”邵青堂笑道:“我當然不會平白無故地救你們。我留下你們,是對曾梓圖不放心,想留下你們將來做個見證。萬一你們的家人朋友發現你們無故失蹤,吵鬧起來,驚動官府,曾梓圖一時推脫不過,就會把屎盆子扣在老夫頭上,老夫可不能背那個黑鍋。”邵青堂說到這里,看了看那四個人,見他們面面相覷、唉聲嘆氣,多少有幾分信了,便趁熱打鐵說道:“如果你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把你們先前參與的機密之事告訴老夫,我看能否幫你們想個由頭遮掩過去,好讓你們重見天日?!?
到此時,王海等人已經基本相信了邵青堂的話,便把那晚在盧夫人的住處幫曾梓圖擒拿黑衣人的事詳細說了一遍。當然,他們并不知道黑衣人就是司馬相。不過邵青堂聽了之后仍然非常興奮,料想那必是曾梓圖的不可告人之事,這下手上有了曾家的把柄。
邵青堂好言安撫了王海、孫良等人幾句,便退了出來,關好密室。邵九佳一直在外面聽著,還是沒想明白那個所謂的把柄到底是什么。邵青堂笑道:“曾梓圖在他老婆的住處設埋伏,深更半夜抓了一個黑衣人。呵呵。你想想,這里面可能有什么事?”邵九佳想了一下,驚叫道:“爹,你是說……盧夫人跟那個黑衣人有染?”邵青堂點頭笑道:“你想,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曾梓圖還有何面目見人?這個把柄夠不夠大?”邵九佳說:“太不可思議了。”
邵青堂仍在得意之中:“有了這個把柄,不怕曾梓圖不乖乖答應你和曾可以的親事。從此,咱們邵家就吃定他了?!鄙劬偶褑枺骸暗蛩阍趺崔k?”邵青堂說:“我現在就給他寫信,暗示他咱們已經知道了黑衣人的事。并且在信里跟他約定日子,讓他派人到咱們邵家正式求親。”邵九佳聽了,當然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