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煩古鎮。街上人來人往。
吳秋遇牽著白馬,陪著小靈子信步閒逛。老叫花子在後面遠遠跟著。
走到哪裡,總能見到三五個乞丐成羣結夥。甚爲奇怪的是,他們並不討飯,也不要錢,只是交頭接耳之後便匆匆地走過。
吳秋遇和小靈子都覺著奇怪。小靈子回頭對老叫花子說道:“你不去問問他們在幹什麼?有什麼好事可別落下你。”
老叫花子也正納悶,聽小靈子一說可能有好事,自是不甘落後。他趿拉著一雙破鞋,湊上前去,拉住一個乞丐問道:“我說,你們這都在忙什麼呢?”
那些乞丐見他面生,上下看了他幾眼。其中一個把右手捫在胸前,輕輕拍了三下,開口說道:“你來我走,誰家有狗。”
老叫花子見了,拍手笑道:“好玩好玩。”
那幾個乞丐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想和他多說,轉身就走。
老叫花子叫道:“哎,我說,別急著走啊。”
那些乞丐都不再搭理他,急匆匆去了。
老叫花子愣愣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莫名其妙。見小靈子正在看著他笑,嘟囔道:“這都是什麼人啊,這麼小氣。多說兩句都不願意。你們先來,這就是你們的地盤了?”
吳秋遇問小靈子:“他們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是乞丐,爲什麼卻如此生分?”
小靈子說:“我想那幾個應該是丐幫的人,見他不懂規矩,知道他不是丐幫弟子,自然也就沒什麼話好說。”
吳秋遇驚訝道:“乞丐不都是丐幫的嗎?”
小靈子說:“各門各派都有他們的規矩,都得進門入冊了纔算。這個老叫花子歲數不小,但是未必有人引薦入丐幫。不然也不至於那麼沒骨氣,在朔州替鐵拳門的人作孽。”
吳秋遇點了點頭,仍覺得那些乞丐的行動有點可疑:“這裡的叫花子有些奇怪,總像是偷偷摸摸的,不知成羣結夥的要幹什麼。”
小靈子說:“那是丐幫自己的事,咱們跟丐幫沒瓜葛,也不用去想它。走,再到那邊去看看。”
老叫花子見吳秋遇和小靈子走遠,趕緊又追了上來。
迎面走來幾個青衣漢子,吳秋遇遠遠見了不禁一愣。小靈子問道:“秋遇哥哥,怎麼了?”
吳秋遇說:“那幾個人的裝束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那幾個人擦身而過。吳秋遇仍在盡力回想著。小靈子也留意著多看了幾眼。
老叫花子湊到近前問道:“怎麼了,怎麼了?你們又看見什麼了?”
小靈子說:“我看見一夥叫花子發達了,脫離丐幫自己過日子去了,剛纔那幾個過去的就是。你不追上去問問,他們在那裡發跡的?”
老叫花子知道小靈子在戲耍他,說道:“你又誆我。他們哪像丐幫的叫花子,我看叫青衣幫還差不多。”
老叫花子信口一說,卻提醒了吳秋遇。吳秋遇猛然想起來,自己跟師父下山時,在莫家灣感生祠鄔老二處,有個自稱北冥教青衣堂李袖的人來找過師父,他當時穿的就是這種衣裳。看來這幾個漢子也都是北冥教青衣堂的人。於是又勾起了他心中一連串的疑問: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去找師父爲的是什麼事呢?在感生祠埋伏的人又是什麼來路?爲何要對師父下手,連北冥教青衣堂的李袖也一道射殺了?
小靈子見了,問道:“秋遇哥哥,你想起什麼了?”
吳秋遇說:“那幾個是北冥教青衣堂的人。”
老叫花子說道:“青衣幫,青衣堂,一個意思嘛。我說得沒錯吧?”
小靈子看了他一眼,說:“你,一丈開外。”老叫花子還指著他們找飯折呢,不敢得罪她,只好乖乖地走開了。
“北冥教,青衣堂,沒聽說過。你怎麼會認得他們?”小靈子很驚訝,望著吳秋遇。
吳秋遇說:“我跟師父下山時,見過一樣打扮的人。那個人是去找我師父的,後來被人當場害死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去找我師父,也不知道要害他和我師父的都是什麼人。”
小靈子望著吳秋遇,怕他又想起師父傷心,急忙岔開話題:“哎呀,這樓煩鎮還真是熱鬧,倒是可以和一個縣城相比了。”
街上行人異動。行人閃開處,孟蘭英和孟五斤倉皇跑來。
“站住!別跑!”侯三帶著一羣人追了上來。
孟五斤本來就腿腳不便,一聽侯三叫喊,慌亂之間忽然絆倒在地。孟蘭英急忙回身去扶他。孟五斤推開孟蘭英的手,說道:“別管我,你快跑!他們是衝著你來的!你快走啊!”
孟蘭英猶豫了一下,在叔父的一再催促下,只得提著裙子再跑。
那個叫老六的扶著胖少爺落在了後面。侯財旺身子笨重,跑了這麼遠,早已是氣喘吁吁,嘴裡仍不斷念叨著:“小娘子……別,別跑了。”
孟五斤見侯三等人已經追到身前,怕他們真把侄女抓了去,情急之下猛然撲到侯三腳下。
侯三嚇了一跳,險些絆倒。後面的人也趕緊停下。
孟五斤趴在地上,雙手死死抱住侯三的兩腿,哀求道:“大爺,你們行行好,放過我們吧。我們老哥倆就這麼一個孩子啊。”
侯三想把腿拔出來,卻因爲孟五斤抱得太死,掙脫不得,氣得大罵:“老窮鬼,你找死啊!”
老六扶著侯財旺跟了上來。侯財旺見衆人停在那裡,任由孟蘭英仍跑,粗喘著罵道:“你,你們……停下,停下幹什麼?追,追呀!”
侯三掙脫不開,又怕被少爺責罵,於是說道:“少爺,這老傢伙已經被我逮到。那小娘子跑不了。”
侯財旺叫道:“那倒是抓……抓回來呀。”
侯三扯著脖子衝孟蘭英喊道:“小娘子——你別跑。你再跑,我們就打死這老傢伙!”
孟蘭英聽了,腳步果然停了下來。
孟五斤見狀,大聲喊道:“蘭英,別停啊!快跑啊!”侯三罵道:“你再喊,我一刀捅死你!”孟五斤雖然心疼侄女,但也怕死,便住了口。
侯財旺命老六等人趕快去把小娘子抓回來。孟蘭英本來就跑不快,現在心存猶豫,很快就被老六等人抓了回來。
這時候,侯三在別人的幫忙下已經從孟五斤的手臂裡掙脫出來,擡腿在孟五斤的後背上踩了一腳,罵道:“叫你找死!”
孟蘭英哭叫道:“別打我二叔!”
侯財旺嬉皮笑臉地說道:“你要是從了我,我就不打他。”
孟蘭英跪在地上,哀求道:“侯少爺,你就放過我們吧。我求求你了。”
侯財旺輕輕哼了一聲,說:“帶回去!”
老六指派兩個人,架起孟蘭英就走。孟五斤撲上前,呼叫著:“大爺,大爺。”侯三招呼其他人:“給我打!”
眼看著二叔被衆人踢打,孟蘭英拼命掙扎,悽慘哭叫。
吳秋遇老遠看見了,心中一驚:“光天化日的,怎麼還會有人當街行兇作惡?”
小靈子囑咐道:“先別衝動,看清楚了再說。”
吳秋遇哪還顧得了那麼多,把馬繮繩交給小靈子,凝神提氣,快步衝了過去。
老叫花子見吳秋遇要上前打架,禍福難料,先找個牆角躲了起來。
侯三等人正打得興起,忽然一團人影晃到,什麼都沒看清,一夥人便被打得東倒西歪。
吳秋遇先解了孟五斤之圍,又去將架著孟蘭英的二人拆開了,對侯財旺等人喝道:“光天化日,你們當街作惡,真是罪過。”
孟蘭英見是吳秋遇出手相救,心裡踏實了,一委屈,便要撲進吳秋遇懷裡大哭一場。
小靈子牽著白馬走過來,趕緊擋在吳秋遇身前,她扶住孟蘭英,好言安慰了幾句。孟蘭英稍有尷尬,對小靈子道了謝,便去看孟五斤的傷勢。
老六在渡船上已經吃過虧,此番再見,便遠遠躲了,不敢上前。侯財旺看到手下衆人除了老六以外,全都倒在地上哀嚎,知道面前這個人不好惹。他不敢再鬧,作了個揖,便要帶人離去。
小靈子大聲說道:“欺負了人就這樣算了?你們打傷人家,總得有個說法。”
侯財旺從袖子裡掏出兩張銀票,哆哆嗦嗦地遞給小靈子。
小靈子說:“我可看不上你的臭錢。該給誰你心裡清楚。”
“是,是。”侯財旺拿著銀票,走到孟蘭英的身邊。
孟蘭英懶得看他那張醜惡的臉孔,轉過臉去。
侯財旺只得把銀票輕輕放到孟蘭英的手邊。
小靈子說:“把銀票留下,磕個頭,賠個罪,你們就可以走了。”
侯財旺本以爲出了錢就可了事,沒想到小靈子又提出磕頭賠罪,不禁犯難。
吳秋遇小聲勸道:“磕頭就不用了吧。”
孟五斤也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小靈子想了想,說道:“誰打的你,誰就給你磕頭賠罪。至於這個胖猴少爺嘛,你都說不用了,念在他身子不便,就算了吧。”
侯財旺一聽沒自己的事,趕緊吩咐衆人:“還愣著幹什麼,沒聽見姑娘說啊,都給我跪下,磕頭賠罪。”
侯三等人原本站著的趕緊跪下,沒來得及爬起來的也就近跪了。老六猶豫了一下,也走過來跪下。一夥人各自給孟五斤磕頭,倒叫孟五斤不知如何是好。孟五斤只怕惹下更大的禍上身,又是擺手,又是嘆氣。
小靈子說:“這才乖了,你們可以走了。”
“多謝姑娘。”侯財旺作了個揖,帶著手下灰溜溜走了。
老叫花子躲在牆角,等到胖少爺侯財旺一夥走遠了,才快步走出來,喝彩道:“好小子,你行啊。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小靈子瞪了他一眼。老叫花子急忙住口。
孟蘭英扶著二叔走到吳秋遇面前。孟五斤作揖道:“剛纔多虧恩公出手相救!要不然,小老兒這條命就沒了,蘭英也被他們……唉。小老二給你磕頭……”
吳秋遇急忙把他扶住,口說:“不用,不用。”
孟蘭英也施了一禮,說:“多謝恩公救命!小女蘭英拜謝恩公!”
還沒等吳秋遇反應,小靈子先搶著說道:“你們都不用客氣了。現在壞人都已經走了,暫時沒事了,你們快點趕路吧。要不然,他們一會再追來,你們的麻煩就大了。”
“是,是。”孟五斤連聲稱是,便要帶著侄女離開。
孟蘭英卻站著不動,低聲叫了一句“二叔。”
孟五斤回頭看著侄女,忽然轉身笑道:“哦,我糊塗了。恩公啊,是這樣的。那個渡船呢,也不是隨時都有。這個時辰,估計已經沒有了。我們只要過不得河去,早晚還得被他們追上。所以呢,還得麻煩恩公再保護我們一時。”
吳秋遇點了點頭。小靈子看了看叔侄二人,心中不樂意,卻也沒再說什麼。老叫花子在一旁見了,偷偷地笑。小靈子小聲斥道:“你笑什麼?”老叫花子說:“我沒笑什麼,哈哈,你心裡明白啊。”小靈子想要再說,老叫花子已經躲到一邊去了。
孟蘭英看出小靈子不高興,便對吳秋遇說道:“恩公,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們自去尋出路就是了。不打擾恩公了。二叔,咱們走吧。”
小靈子看了她一眼,眼瞅著他們轉身要走,心中暗喜。
卻聽吳秋遇忽然叫道:“姑娘。”
小靈子一皺眉。
孟蘭英轉回身問道:“恩公,還有何吩咐?”
吳秋遇說:“既然今日已經沒有渡船了,你們總是不安全。只怕他們還賊心不死,還會找來。不如先找個地方歇了,等明日有船的時候,我送你們去渡口。”
孟蘭英大喜,連聲道:“多謝恩公。”說著,又偷偷看了小靈子一眼。
老叫花子蹲在地上,一手抓著白馬左後腿,想叫它擡起蹄子。小靈子說:“你幹什麼?”老叫花子說:“這畜生,把兩張銀票都踩了。”
一聽到銀票,孟五斤也湊了過去,和老叫花子一起擡馬腿。老叫花子把銀票從馬掌上揭下來,銀票已經被踩磨得破爛不堪。孟五斤一把搶過去,說:“這是給我的。”
老叫花子悻悻說道:“好,給你的。你拿了也使不出銀子來,都爛了,作廢了。”
孟五斤端詳著兩張銀票,慢慢站起來,痛惜道:“我的銀票啊!都沒了!你這潑賤畜生!”說著便要揚手打那白馬。
“住手!”小靈子叫道,“你不怕它踢了你麼?你們都離它遠些。這馬的脾氣可不好。”
老叫花子聽罷,急忙跳開了。孟五斤也只得走開,拿著銀票唉聲嘆氣。
吳秋遇問小靈子:“靈兒,咱們現在怎麼辦?”
小靈子把繮繩塞到他手裡,說:“還能怎麼辦,先找個客棧投宿吧。你帶著‘小娘子’在街上招搖,早晚被人家看見,別再惹出禍來。”她故意用胖少爺的說法稱孟蘭英爲小娘子。
吳秋遇心思單純,並未多想,點頭道:“嗯,你說的對。咱們現在就找客棧去。”
雲來客棧。
夥計把白馬牽去後院餵養。衆人進了門。掌櫃地問:“客官,你們要幾個房間?”
吳秋遇沒經歷過這種場面,望著小靈子。小靈子說:“三間。”
孟蘭英說:“靈兒姑娘……”
“叫我小靈子。”小靈子打斷了孟蘭英的話。她心裡想的是:“只有秋遇哥哥才能叫我靈兒。”
孟蘭英改口道:“哦,小靈子,三間房咱們怎麼住啊?”
小靈子說:“你二叔和老叫花子住一間,我和秋遇哥哥住一間。你是大小姐,就自己住一間好了。”
“這……”孟五斤欲言又止,雖然和老叫花子同住他有些不情願,但是小靈子要和吳秋遇同住更讓他感到詫異。老叫花子悶頭暗笑。
孟蘭英望著吳秋遇,見他沒什麼反應,自己便說道:“小靈子姑娘,我看還是咱們住一起吧。”見旁邊有人看熱鬧,她又湊到小靈子耳邊小聲說道:“你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只怕惹別人閒話。咱們姑娘家可得處處小心些。”
小靈子是個明白人,不管孟蘭英的本意如何,她的話還是對的,於是笑著說道:“我剛纔只是說笑。姐姐你不嫌棄,咱們就同住一間好了。”
旁邊衆人見她是個小丫頭,也只當她是說笑,一笑了之。
掌櫃的安排了房間,吩咐夥計帶他們去各自入住。
孟五斤忽然問道:“咱們這麼住,店錢怎麼算?”
小靈子見他如此小氣,便故意嚇唬他:“你們要是想報恩,就你出錢好了。”老叫花子也在一旁說道:“我看行。”
孟五斤面露尷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孟蘭英輕輕拉了他一下,自己應承道:“蘭英也是這個意思。還望恩公成全。”
吳秋遇還要推辭。小靈子對孟五斤笑道:“你不用害怕。我和秋遇哥哥好人做到底嘍。”
孟五斤這才踏實了,招呼夥計:“走,帶我們看房間去!”老叫花子緊跟在孟五斤身後,叫著:“你等等我。咱們可是要住在一間房裡的。”
※※※
曾可以帶著聶是非、柯老三、白鹿司、蒙昆等人邊走邊聊。後面還跟著七八個隨從。
聶是非問:“公子,朔州鐵拳門的成三路送皮不休一道來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見他?”
蒙昆在後面聽了,驚喜地叫道:“天山惡鬼好了?這回咱們又多了一個幫手。”
柯老三一把將他拉了回去:“公子和聶先生說話,你別打岔。”
曾可以想了一下,說道:“成三路我暫時先不見了。你傳話給天山惡鬼皮不休,叫他做好準備,這幾天就要用他。”
“嗯,我去安排。”聶是非點頭應了,又回頭對蒙昆小聲說道:“你這麼想著那個天山惡鬼?看來你們的關係不一般啊。”
蒙昆罵道:“就你花花腸子多。我只是盼著咱們多個幫手。剛纔公子都說了,這兩天要用他。”
曾可以擡頭看見“雲來客棧”的招牌,對聶是非說:“你去問問還有沒有空房。如果有,咱們就在這裡住下。”
聶是非進去問了,一會出來說道:“客房只剩兩間了,咱們住不下。”
曾可以回頭看了看衆人,點了一下頭,說:“咱們走。”
※※※
小靈子和孟蘭英住在吳秋遇的對門。老叫花子和孟五斤住在吳秋遇的隔壁。
老叫花子哪住過這麼好的房間,一進門就興奮地這裡摸一摸,那裡看一看。
孟五斤提醒道:“你小心點!別給人家打破了。咱們賠不起。”
老叫花子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急什麼,又不是你出錢。我徒弟救了你們,還花錢讓你住店,你也得念我的好處。”
孟五斤上下看著他,不屑地說道:“你,就你,他能是你的徒弟?我纔不信。”
老叫花子說:“要不要把他叫過來問問?如果他真是我徒弟,這五個人的店錢都得你出!”見孟五斤已經半信半疑,老叫花子轉身假裝要出去,說:“我現在就去叫他。”
孟五斤急忙拉住他,賠笑道:“不用。我信,我信還不行麼?”
老叫花子得意地看了孟五斤一眼,大啦啦走到牀邊,坐在牀沿兩手按了幾下,然後便一頭躺了下去。
孟五斤看了看自己剛纔摸過老叫花子的手,直咧嘴,心中暗罵:“這得多少天沒換洗過了,我摸了一下都覺得手癢有味兒。好端端一牀好被褥,就被他給糟蹋了。”
小靈子和孟蘭英進了門倒沒那麼多話說,各自佔了一張牀,把東西放了。
孟蘭英一遍收拾牀鋪,一邊往對門看。
小靈子見了,起身去把門關了,嘴裡說道:“趕了一天路,真是有點累了。咱們歇一會再去吃飯。”
孟蘭英微笑著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小靈子在牀上躺了一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下了地,走出門去。
孟蘭英本來也躺在牀上想事情,發覺小靈子起來,也欠起身看了看,沒聽到對面有敲門聲,就又躺了下去。
夥計拎著壺來送茶水。
小靈子攔住夥計,把他叫到僻靜之處,問道:“汾河上明天最早什麼時候有渡船?”
夥計說:“那可早了,天剛亮就有賣菜的小販要過河來,渡船嘛,卯時就有了。姑娘爲什麼要趕這麼早的船過河?”
小靈子說:“我們急著過河去,不是今天的渡船已經沒有了嘛,只能等明天最早的。”
夥計笑道:“姑娘這是聽誰說的?渡船到晚上酉時二刻三刻還有呢。吃過晚飯再去過河也來得及。”
小靈子一愣,嘀咕道:“果然有鬼。”
“姑娘,這是我多嘴了。你們要退房,可別說是我說的。叫掌櫃的聽見,該罵我了。”夥計見小靈子臉色變化,自知失言。
小靈子笑道:“誰說我們要退房了?我還得多謝你。沒事了,你去吧。”
“多謝姑娘。我去送水了。”夥計急忙拎著壺走了。
小靈子一邊想著事,一邊往回走。
看見送水的夥計空著手回來了,小靈子剛要問話,那夥計胡亂說了一聲“水已經送去了”,便慌忙走了,似乎是怕被人看見他跟小靈子說話。
小靈子正在納悶,忽見自己的房門開了,孟蘭英端著茶盤走出來。她急忙躲到柱子後面,暗中觀瞧。
孟蘭英敲開吳秋遇的房門。吳秋遇只叫了一聲“孟姑娘”,還沒來得及問她什麼事。孟蘭英搶先說道:“我來給你送茶水。”然後也不等吳秋遇回答,就邁步往裡走。
吳秋遇只得後退,讓她進去,嘴裡說道:“有勞姑娘了。”
小靈子一皺眉,擔心秋遇哥哥吃虧上當,急忙快步走了過去。
孟蘭英把茶盤放到桌上,把茶杯端起來,遞給吳秋遇,說:“我剛剛泡好的,你嚐嚐。”吳秋遇伸手接了,道聲:“多謝。”
孟蘭英又去把門掩了,回身問道:“這茶好喝麼?”
吳秋遇左手端著茶杯,右手揭起杯蓋,剛要喝,聽她一問,隨便點頭道:“嗯,好。”
孟蘭英掩口笑道:“你都還沒喝,就說好,分明是敷衍我嘛。”
吳秋遇尷尬地笑了笑,端起來喝了一口。
孟蘭英盯著他,問:“怎麼樣?”
吳秋遇重新點頭道:“嗯,不燙,現在喝正好。”說著,把一杯茶揚脖全喝光了。他對茶的評價也止於燙或不燙,全當是解渴的水而已,至於味道卻沒什麼講究。
孟蘭英本來意思也不在茶上,話題也不再糾纏於此,輕聲問道:“小靈子姑娘和你是兄妹?我看不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吳秋遇說:“我們在朔州認識的。那時候我一個人正不知道該去哪,後來遇到了她。她很聰明,主意多。沒有她,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呢。”
孟蘭英又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吳秋遇大致算了一下,說:“有幾十天了。”
孟蘭英得知小靈子和吳秋遇也不過才幾十天的交情,不由得心中暗喜,那心情也帶到臉上來。
吳秋遇把茶杯放回茶盤,說:“孟姑娘,多謝你送茶來。你找我還有別的什麼事情嗎?”
孟蘭英走到近前,幾乎貼著吳秋遇,擡頭望著,輕聲說道:“秋遇公子,今日多虧你出手相救,我和二叔才得以保全。要不然,我們都被那歹人給禍害了。叫我們如何報答你呀?”
吳秋遇嫌距離太近不好說話,往後退了一小步,擺手道:“姑娘不用客氣。遇見這種事,我和小靈子總歸是要管的。”
聽吳秋遇又提到小靈子,孟蘭英稍稍愣了一下,才說道:“我看小靈子姑娘是個好妹妹,你也是個好哥哥。秋遇公子,你有沒有……”話說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不好意思問得太直白。
吳秋遇不解地看著她,問:“什麼?”
“秋遇哥哥。”小靈子在外面叫了一聲,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孟蘭英嚇了一跳,趕緊向後退了兩步,離開吳秋遇。
小靈子假裝剛看見孟蘭英,隨口說道:“孟姐姐也在啊。我剛去外面轉了一圈,口渴了,來這屋裡找點水喝。”
吳秋遇說:“正好,這有孟姑娘剛送來的茶水。”說著,給小靈子倒了一杯。
小靈子走過去,端起來喝了一口,失口讚道:“好茶呀!孟姐姐,你好手藝!秋遇哥哥,你好福氣!”
孟蘭英臉上一紅,低著頭小聲說了一句“你們聊,我先回房去了”,便匆匆走出門去。
小靈子坐下來,示意吳秋遇去把門關了。等吳秋遇也在桌邊坐了,小靈子低聲說道:“秋遇哥哥,我看他們不像好人,咱們得提防些。”
吳秋遇不解地看著她,說:“不會吧。我看孟姑娘和孟二叔不像是壞人。”
小靈子說:“我剛纔去找客棧的夥計問過了,渡船一直到晚上酉時三刻還有呢。他們爲什麼說今天過不了河,非要跟咱們留在一起?”
吳秋遇一愣:“夥計是這麼說的?那倒有些奇怪。別是他們信息不靈吧。”
小靈子說:“不論如何,咱們小心些,別叫別人算計就是了。你可不能再輕信別人了。”
吳秋遇點了點頭:“嗯,放心吧。反正明天一早送他們過了渡口,大家也沒什麼相干了。”
小靈子說:“好,你歇著吧。我回屋去,看她還有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