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看著一個白癡一樣。
顧世堂心緒復雜莫名的跟在清歡身后，進了屋子里，夏暖泡了一壺茶，顧世堂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紅芍夏暖幾個人都看向清歡，顯然在她們幾個的眼中，顧世堂并不是她們的主子。對于這樣的一幕，清歡還是很樂意看到的。她笑了笑，點頭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看著這一幕，顧世堂又呆了片刻。這樣的御下手段，就連他都有所不及。
“父親有什么話要對女兒說？”
“嗯，眼下這座府邸皇上遲早是要收回的。我考慮了幾天，覺得還是回老家去比較好。”他怎么說也是兩榜進士，還當真這么多年的宰相，就連科考的主考官他也當了兩任，他想著現在手里頭有些銀子，回鄉下也能夠過的很好。
他看向清歡，說道：“我打算回去鄉下，幫族里開一個族學，我就在里面授課。”
當年他中舉之后，整個人便變得心浮氣躁起來，一時間得意忘形，便將當年的那些志向都忘得一干二凈。等到入朝為官之后，更是迷失了自我，整日里想的便是如何爭權奪利，現在想想，他卻是從未為族里做過什么。
如今一朝跌入塵埃，恍惚回想了這些年做的樁樁件件的事情，他已然想不起自己當年究竟是什么模樣。名利場的誘惑就是這般讓人無法抵抗，短短十幾載，便讓他變得面目全非。
對于他的這個決定，清歡還是支持的：“這樣也好。鄉下地處中南地區，那里的郡守是一方大將，而且對皇上十分忠誠，到時候就算有戰事起來，那邊短時間內也不會波及到。”
顧世堂詫異的抬起頭，他原本以為會聽到女兒的奚落，沒想到她卻是對自己說了這些話，這是在擔心自己？
而且說起戰事，他也是最近這幾日靜下心來才琢磨出來的，沒想到這個女兒竟然有這樣的大局觀，不過聽她口中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跟自己一起回鄉下，“你打算留在京城？”
清歡點點頭，喝了口茶，才繼續說道：“是打算留下來。而且，就算我回去了，皇上還是會將我召回京城的，回去與否，倒不是那般重要。而且，我在京城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你是在調查你母親的事情。”
提起裴氏，清歡的臉色便是一冷，抬起雙眸，只冷冷的瞪視著他。
顧世堂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
當年確然是他鬼迷心竅，做錯了！
“是我對不起你們兄妹，對不起你母親。”當年，每次看到裴氏，他都覺得她是那般的驕傲，且有張蘭蘭在自己耳邊不斷的吹枕邊風，說裴氏那是端著世家大族的架子，看不起他，將他當成上門女婿看待。而且那個時候，裴氏的那些陪嫁都是喚裴氏小姐，喚他姑爺，這確然有一種自己是入贅的感覺。
而當時他意氣風發，怎么能忍受這樣的對待？
一日日下去，裴氏已經成為他的心結，他有的時候甚至在想，倘若裴氏死了便好了！
后來，他察覺到張蘭蘭做的那些事，鬼使神差的便沒有阻止。現在想起來，那不過是他的
自卑心在作祟。倘若他足夠自信，又怎么會有那樣的想法？
然而終究還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清歡冷冷的說道：“現在才反省又有什么用？你的這一聲道歉，母親再也聽不到了！”
“是啊，為父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全是我自找的。我也知道，你想要為你的母親討回公道，因此做了不少事情，我落到如今的地步里面未嘗沒有你的手段，不過最主要的還是我自己的問題。在朝為官這么些年，看的卻沒有你清楚。不過，我是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為你娘親討回公道的，也只能將我當年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你。”
清歡收起了漫不經心，看向顧世堂。
當年顧世堂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是既然他已經察覺到了，那么定然是有所了解的。當年的事情，他或許還是知道一些她至今不曾查到的東西。
顧世堂說道：“當年，小張氏拿回來拿包種子，我問過她是從哪兒得來的，不過她卻隱瞞的厲害。后來，我無意中跟蹤了她一回，她那個時候在外面跟一個老嬤嬤碰了面，那個人我后來查了她的身份，是楊氏。而且那個老嬤嬤還跟靖王府的人有來往。我當時沒有深想，現在想來，小張氏她只怕那個時候就跟王牧之間有了來往。”
靖王府？
清歡微微長大了眼睛，心底有些暗暗吃驚。
楊氏的事情她正在追查，顧世堂又提供了幾個時間，而根據她調查來的結果，當年楊氏就住在承恩侯府陸家。那么皇后的死或許當真是跟夢玲花有關系了。
那么當年的夢玲花種子總共有三包，還剩下一包又是被誰得了去？
當年的時候仿佛就是有心人編織的一個網，將定國公府全全籠罩了進去，而且還清除了障礙，將皇后一脈也算計了進去。清歡心里總有一種感覺，這件事情背后的黑手應該不會是承恩侯府的那位姨太太，現在的母憑女貴的那位二品誥命夫人。
她或許只是那個人設計當中的一環。
清歡心里有些擔心，事情如果再追查下去，只怕到時候當真會讓自己陷入萬分危險的境地。
她的臉色變幻不定，顧世堂也看著她，原本想要問一問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最終也只是動了動唇，并沒有說什么。
“現在已經不早了，父親早早回去休息吧。明日姐姐便要出閣，雖然……但終究還是一輩子的大事兒，還是為她多想一想吧。”
顧世堂點點頭：“你也早些休息。若是……若是當年那件事當真牽扯太廣的話，那就不要再查下去了。裴氏已經去了，你不能再將自己折了進去。”
“有些事情，并不是當做看不到它就不存在的。”
顧世堂面色一僵，終究還是在紅芍的帶領下，出了落霞院。
清歡捏了捏眉心，王嬤嬤將夏暖煮好的羊奶端過來：“小姐，莫要再累著了，趕緊喝了就去休息吧。”
“嗯。”清歡從王嬤嬤手里接過羊奶，一點兒腥味兒也沒有，里面放了杏仁等東西，反倒是一股香味撲鼻：“夏暖的手藝現在越來越好了，往后也不知道誰有這個命，能娶到我們的廚神夏暖。”
王嬤
嬤也跟著打趣兒道：“可不是。”
“唉，一想到這些，我這心里便有些不得勁兒，還真是舍不得呢。”
“小姐！”夏暖從外間走了進來，“您跟嬤嬤又趁著奴婢不在，在這兒打趣兒奴婢了。”
晚上，月光從窗戶透射進來，清歡躺在床上卻有些輾轉反側。
第二天，她早早的便醒來了。不管如何，在外人眼中，她都是顧清蕓的妹妹，不管顧清蕓嫁給誰，又是什么身份，她都不能不出面。
因此早上起床之后，稍微梳妝了一會兒，便去了顧清蕓的院子。
顧清蕓穿了一個粉色的裙子，妝容畫的異常的喜慶濃艷。
看到清歡過來，她眼神微閃，終究還是輕輕的走了過去，“終究還是你贏了，現在就連父親都后悔當年的事情了，呵呵……不過事情還沒有走到最后一步，你我之間輸贏還未定。”
清歡只覺得有些好笑，她從未想要跟她比過，“不管怎么說今日都是你的好日子，你應該高興點兒。或許，我不該來。”
“高興點兒？怎么高興？原本的側妃現在只是一個小妾，還是皇上下旨的小妾，也就是說我這輩子想要往上升一升都不太可能，我怎么高興的起來？”
清歡：“……”
又說了一會兒話，燕王府的轎子便到了門口，清歡看著她上了轎子，顧清蕓的這一輩子便注定要在燕王的后院度過，而她便是連正大光明的從燕王府正門進門的資格都沒有。忽然，她的心底便有些悲涼。
這一輩子算計爭斗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顧清蕓被抬走之后，顧世堂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鄉。
這些倒還算順利，府里的仆役也都遣散的遣散，除卻那些得用的又愿意留下的，顧世堂準備一并將人帶回鄉下去。除卻老太太還在不停的鬧騰，別的倒是收拾的很快。
三五天的功夫，一些細軟什么的便都收拾好了。
只是，臨走的時候，老太太又在府門前大鬧了一番。
原本老太太以為清歡和清澈也會跟著一同回去的，誰知道回鄉的只有顧世堂和她，這下子知道真相的老太太便不干了，在府門口撒潑打滾的死都不肯走！
“我的孫子孫女都不走，為什么我要走？我不要回去鄉下，我就要留在京城，留在京城！”
當年，她的兒子有了出息，她可是將族里的人都得罪了個遍，之后又擺著譜兒做了不少別的事情，現在兒子官也沒有了，一想到就這樣灰溜溜的會鄉下去，她的心里便止不住的心虛。
顧世堂當真想要將老太太打暈了帶走算了，畢竟這種事情原本就夠丟臉了，可是現在老太太還在鬧騰的不停，這讓他恨不得現在就找個地洞鉆進去算了。
“娘，清歡和清澈住在定國公府，不用我們操心。而且清澈還要在國子監讀書，這讓人跟著回鄉算怎么回事兒？這不是要阻礙了他的前途嗎？”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回鄉！”
清歡扶額，這些天忙著別的事情，卻是將那日吩咐下去調查的老太太的事情給拋諸腦后了，不曾想這會兒還是鬧騰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