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宛如雷劈,蘇驚墨的腳步止住了,指尖開始變涼。
鳳靜芊在搏了。和淩貴妃相似的容貌,腕上的鐲子,養父母的證詞。她贏的機率很大的。
那麼衿然有什麼。十幾年的父子情分抵不抵檔的住這若隱若現的真相的打擊。
不過淩貴妃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現在動手腳還來得及嗎?
“你,剛纔罵他什麼?”鳳擎霖沉重著腳步從屏風後頭繞出來,幽暗的眼睛中藏著森森的寒光。那是他疼愛了十餘年的兒子,怎麼能忍受她如此辱罵。
鳳靜芊看著鳳擎霖的表情也瑟縮了身子,下意識的不敢再開口說話。分明是她的父親,但是她卻產生不了親近,更多的是畏懼。沒錯,她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她是卑微在塵的小蟲。
“皇上,公主是一時害怕口不擇言想要解釋。臣女下來會安撫公主,皇上還是去看看殿下吧。”蘇驚墨輕咳一聲緩和著衆人繃緊的神經,卻也知道此言只是開端,不會是結束。
“安宸,你不必爲她求情。”鳳擎霖並沒有鬆口的意思,少有的冷凝面色帶著毋容置疑的決絕:“歸雲公主鳳靜芊,謀害皇子貴妃在先,冒犯皇家威嚴在後。”
“年幼無知屢屢犯錯,從今起降爲歸雲縣主,立刻送往柳縣。免你死罪,算是朕對貴妃的追念吧?!?
蘇驚墨抿著脣卻沒有絲毫放鬆,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皇上就定了鳳靜芊的罪名,偏又留她一命還給了名號。
論理論私,都詭異的很啊。
“父皇,請您聽兒臣從頭說來啊。到時哪怕您殺了兒臣,兒臣也心甘情願。母妃死了,若是知道那野種欺瞞聖聽,一定也是死不瞑目。”
鳳靜芊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半是真情半是嚇得。
“皇上已經是法外開恩。公主當真要兩敗俱傷纔是嗎?”蘇驚墨俯下身子半是威脅,捏著她的肩膀眼神清冷:“皇子是假,你置皇室顏面於何地。又有誰容得下你這個公主?”
若是她把事情揭穿,以爲她公主的身份就不會被人所詬病麼。
還是以爲將身份說出來就能推掉自己頭上的嫌疑。
出生被拋棄,迴歸對母親和佔了自己位置的十殿下懷恨在心,完全說的通好麼。
不過鳳靜芊始終是正經的公主,要回自己的身份也無可厚非。是覺得這是最後的一次機會嗎?只是這個機會並不合適。
她隱隱覺得,皇上對鳳靜芊和鳳衿然兩個孩子,都帶著一種維護。
“走開?!兵P靜芊推開蘇驚墨,完全不把這番勸告放在心上。這是她翻身的機會,唯一的機會。
她要高高在上不願受人的指點,也不想看著鳳衿然那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佔了她的名分:“父皇,你若是想處罰兒臣,卻也要兒臣心服口服纔是啊。事關皇室血脈,您聽兒臣說完啊。”
“你推誰呢?!兵P依怡看蘇驚墨踉蹌兩步當下就炸了,若不是一旁的降香拉著她真是要要上手了。
“安宸郡主和三皇姐爲何再三阻攔,是想要混了皇室血統麼?”鳳靜芊也硬氣起來,只是袖下的手一直在顫抖。憑什麼那麼多人都在幫著鳳衿然。
“皇上,皇室血統不容有失,還是仔細些……”寧妃下意識的
說道,看到皇上的眼神又立馬閉了嘴。
“皇上,歸雲公主是糊塗了。您莫要生氣?!避鐙蹇纯催@個又看看那個,想了想還是勸了一句。淩貴妃死了,她是想把鳳衿然養在名下的。
“父皇您看,這是兒臣自小戴著的手鐲,還有宮廷的標記。這手上的藍色印記也是母妃爲兒臣親手塗抹的。”
“您若是不信,儘可查閱當年的記錄。兒臣被抱出宮就落家在了隴平,您可以將兒臣養父母接過來細問啊。兒臣確實是您的親生女兒?!?
鳳靜芊急切的伸出手腕,明晃晃的精緻手鐲刺得人眼睛發痛。母妃已經死了,當年又不是她的錯,父皇再如何也不能牽連她吧。
“皇上,上頭確有宮廷的印記?!兵P擎霖身旁的太監恭敬的查看了一番,小聲的如實稟告。
鳳擎霖負手成拳,冷著脣角不發一言。
“一個鐲子就能騙一個公主不成?那以後人人拿著宮裡的頭的鐲子,都是皇子公主了?”鳳依怡叉腰指著鳳靜芊,暗中不安的觀察著鳳擎霖的表情。衿然你快醒醒啊,皇姐我快要撐不住了。
“皇上,宮裡常有太監宮裡將主子賞賜的東西暗中託人變賣出去,依著鐲子確實不能說明什麼。事情太過久遠,怕是還需要其他的證據。正如公主和娘娘所言,皇家血脈,實在要考慮周全?!?
蘇驚墨所說看似中正,卻也是在偏向在鳳衿然這邊,不過也恰恰中了大多數人的下懷。
“那個野種愛慕安宸郡主別人不知道,本公主是知道的。原來傳言果然不可行,郡主不喜歡太子,而是愛慕那個野種的?!?
鳳靜芊抖著手腕終於把矛頭對向了蘇驚墨。這裡這麼多人,她知道父皇是最信蘇驚墨的話的,那生來就被捧在手心的人,憑什麼要阻礙她的幸福。
“公主此言差矣。民間黑市中宮中之物確實不少,單憑一個鐲子確實不能證明什麼?!?
“至於印記,淩貴妃早已死無對證。公主強人所難了。再說你的養父母更是心繫與你,作證又能相信幾分?公主,你也說了,這事關皇室血脈?!?
蘇驚墨不急著爲自己辯解,反而條理分明的解釋起自己依據爲何。
“至於近日的被我連累的兩位殿下,臣女實在抱歉。不過解釋太多次,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一番苦笑,確實不想再一次解釋。
“當年母妃生下我之後將我送出了宮撫養,偷龍轉鳳的換成了鳳衿然。這鐲子真是母妃留給兒臣的信物?!?
“聽風捕影,亂嚼舌根。哪怕你真是朕的女兒,也實在令朕失望?!兵P擎霖無力的揮了揮手:“拉下去吧,朕不想見到她?!?
“皇上,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處置了,怕是來人會被人所詬病?!睂庡m然心中怯弱,卻也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
“如此醜聞,朕想知道在座的各位,誰會傳出去?!兵P擎霖這就是明擺的威脅了,含著怒氣的眼神掃到誰都讓誰神經繃緊。
“父皇,我纔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兵P靜芊死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不甘心的又爬了兩步拉著鳳擎霖的龍袍衣襬:“父皇,我的樣子不像是母妃嗎?您可以去問我養父母啊,我,我,我真的是……您也可以去問二皇子妃,她知道我是哪兒的?!?
皇上爲何如此篤定。
是太過自信還是因
爲別的。
蘇驚墨跪在地上默默看著鳳靜芊百般哀求,內疚而堅定。
“怎麼辦?。俊兵P依怡也跪在蘇驚墨身邊,悄悄湊了過去:“父皇會不會心軟啊?”
“不知道。”蘇驚墨搖了搖頭,心裡還是有些打鼓。
“我知道鳳衿然陪在您身邊十幾年,您寵他愛他,所以不允許我來奪走他的一切??墒悄绬?,那一切本該是屬於我的。是他奪走了我的一切,我想要回來有什麼錯?!?
鳳靜芊滿面淚痕,覺得十分的無助:“爲什麼你們都偏向他?只是因爲他是個男子嗎?”
“父皇,發生什麼事了?”鳳衿然已經在屏風後頭聽了許久,翻覆的情緒平靜一些才扶著宮人慢慢走了出來。虛弱的身子搖晃著,迷茫著眼神環視著衆人,最後定格在跪在地上的三人:“怎麼安宸姐姐和三皇姐,靜芊妹妹都跪著?”
“吵醒你了?!兵P擎霖緩了緩臉色,扯了扯嘴角擡手探著鳳衿然的額頭:“燒還沒有退下去?;厝バ菹ⅰ?
“父皇,你對一個外人都如此關懷,爲何不能正視我這個親生女兒呢。哪怕我是假的,您查證一番也好讓兒臣死得心服口服啊。”
鳳靜芊看著二人的互動心下更是嫉妒,若不是最後的理智和那最後的畏懼,真的要站起來出氣了。
“假的?”鳳衿然固執的搖了搖頭,同樣迷茫的眼神又落在了鳳靜芊身上。
“不要裝了,你根本不是母妃和父皇的兒子,我纔是真正的公主?!兵P靜芊冷眼看著鳳衿然虛弱的模樣,指甲都要扣進了手心。
“你,你說什麼?”鳳衿然宛若雷擊,沙啞著嗓子險些跌在地上。
“皇上,不妨順著鳳靜芊的意思,查證一番,也好讓她死了心。否則她騙著自己玩,也不是個頭?!避鐙宀辶艘痪湓?,說完發現鳳擎霖並沒有發怒才悄悄抹去額邊冷汗。
“她的意思是,兒臣不是母妃的孩子?鳳靜芊,你真是好樣的。母妃剛死,你就急著給她扣上這樣的帽子。真不虧母妃真心待你。”
鳳衿然掀動脣瓣,目光也徒然露出寒心。
“十皇子所言有理啊?!?
“哎,還真是。要真是親母,能如此不顧母親顏面名聲麼。淩貴妃纔是剛亡啊。”
“父皇,求您明察。”鳳靜芊算是豁出去了,一直不停的磕著頭請求。
“好了!”鳳擎霖輕喝一聲,輕而易舉的壓下衆人的竊竊私語。轉頭雙目盯著依舊叩頭的鳳靜芊:“查?!?
“你們既然都說查那就查。朕不想十殿下受人非議。馬上派人將二皇子妃和她養父母接來。再派人尋找當日爲淩貴妃接生的婆子來。此事定要水落石出?!?
“一來一往動手腳也很是容易。若是有種方法證明殿下是皇上的兒子,一切便迎刃而解?!背聊嗽S久的林太醫捋著鬍子,愁眉苦臉的似乎在想著什麼。
阿墨,這古籍有載…
蘇驚墨眼睛一亮,耳邊悠悠又想起了某天鳳夕白與她聊天時說過的一段話。
溯溯是不是早就打定了這個主意呢。
“林太醫所言極是。既然公主懷疑自己和十殿下的身份,不妨就滴血認親。當場就能看個明白?!碧K驚墨揚起臉龐,鎮靜的眼眸深處帶著一絲複雜。
成敗在此一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