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冰涼的水滴落在臉上,逐漸密集,她也漸漸甦醒過來。
渾身宛如被碾碎,呼出肺部濁氣,細細的雨絲和灰藍的天空映入眼眸。
看來最少他們也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夜。
咳咳。喉間似乎有血跡上涌。
昨夜獨孤堇帶她跳下山崖,本以爲(wèi)是生路渺茫,誰料崖下有一突出的平臺,安安生生的接住了他們,雖然摔得不輕卻也撿了一條小命。
“獨孤!”勉強撐起身子,卻見一旁血跡斑斑灰頭土臉的獨孤堇依舊昏迷,本該覆在臉上的面具也已經(jīng)破碎的摔在老遠。
“獨孤,醒醒。”輕輕拍打他的臉龐,獨孤堇依舊緊閉著雙眼,沒有甦醒的跡象。雙脣微抿,手指試探著他的鼻息。綿長但輕微,看來暫無性命之憂。
咔!驚雷忽起。
剛剛還綿綿的細雨已然粒如豆大,擊打在石上發(fā)出陣陣響聲。
獨孤堇傷勢不知究竟如何,現(xiàn)在恐怕淋不得雨。四下看去,靠著山壁的荊蔓處引起了她的注意。那裡密集之後隱隱漆黑無光卻不似旁處,好像是個洞穴。
獨孤堇本就挺拔,如今昏過去更是沉重。抱她是抱不動了,只能委屈他,一步步慢慢將他拖蹭著靠近山崖。
挑開山蔓,山壁上果然藏著一個黑黝黝的山洞。費力將獨孤堇拖進洞口,小心翼翼的將他側(cè)身放好,藉著撩開後的光線查看他的傷勢。
他們處於背部受敵,獨孤堇也也傷在身後,除去擦傷和較輕的箭傷刀痕,嚴(yán)重的便是他背上和腿上的箭只,後尾已經(jīng)摺斷,只餘箭頭陷在裡頭。
洞穴不算暖和,只堪堪避雨擋風(fēng)。顧不得自己的疼痛,拿著匕首將箭只旁側(cè)血液粘連的衣衫小心分開,或許是牽扯的傷口太痛,獨孤堇發(fā)出一聲淺淺的悶哼。
箭她是不敢輕易亂碰,又怕感染,只能退而求次的用打溼的衣衫將他的血污擦乾淨(jìng),還不敢太接近傷口。
讓她安心的便是帶出門的藥瓶雖然摔得粉碎,可是藥包卻還安安分分的呆在袖袋裡,雖然微溼卻還能用。
費些時間清理好傷口,儘量讓他半靠在自己肩上,避免壓抑他的傷口。
期間她叫了他幾回,除了回她幾句無意義的嚶嚀,並沒有什麼好轉(zhuǎn)。
“小蘇……”
“獨孤?”偏頭看他
,人還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她感覺他的手臂體溫開始上升。
難道發(fā)燒了。
抱著一絲慶幸摸上他的額頭,那滾燙的觸感叫她沉了目光。
她可沒帶退燒藥和火摺子。況且外頭的山蔓潮溼,點燃必是出煙。
思來想去還是將中衣衣裙撕下一塊打溼,謹(jǐn)慎覆在他的額頭上,又用山蔓的葉子捲起形成酒杯狀,接了一些雨水喂他喝下。
今天倒是多謝這場雨了,還有……衣服……
和獨孤堇挪到突出的山石後,一邊更換他頭上的溼布一邊思索。
落星一定會來找她,可是這個地方隱秘,一時半會兒不見得能尋到她的蹤跡。外人如若不能伸出援手,她又怎麼帶著獨孤堇上去那平滑的山崖呢。
愁緒劃過,忽的閃過一絲靈光,轉(zhuǎn)頭望著身後黑漆駭人的洞口。
這個洞口宛若天然,裡頭又有多長呢。
將獨孤堇放好,撐起身子站好,扶著牆壁一點點往裡頭挪動。昏昏的光線叫她只能看個大概,又走了一截,便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不過,這個山洞真的還是很長,而且地上很是平滑,並不像想象中的髒亂崎嶇。
額。頭好像撞在什麼上頭,痛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用手摸了摸,好像摸到什麼油膩的東西。
“怎麼不用火石。”獨孤堇嘶啞著嗓音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的身後,將她嚇的神經(jīng)緊繃。
黑暗中只聽他一聲輕笑,隨即是火石相撞的聲音。隨著他的動作,冰冷黑暗的洞中出現(xiàn)溫暖的暖意火光。
直到他熟練的伸手點燃,她才發(fā)現(xiàn)撞她頭的是鑲嵌在石壁上的火把。
“要不要再歇歇?你發(fā)著高燒又身受重傷,還是不要亂動。”蘇驚墨順勢扶住他,藉著火光看清四周:“我先去前頭探探路。”
這個洞穴十分幽深,每隔一截便有一個火把,明顯是有人造訪過。
而這個造訪的人……不著痕跡的看過氣息不穩(wěn)的獨孤堇。是不是他?
獨孤堇身體虛弱也不逞強,任她撐著自己,只是聽她要去探路卻攔住了她。低聲說道:“這裡我知道一二,順著這洞穴走我們便能離開。我們一同去,省的你踩了機關(guān),我白救你一回。”
“那好。我們走慢些,你不要強撐。如果累了我們就停下
來。”蘇驚墨也不再勸他,放慢了腳步,遷就著他的步伐來走。
二人皆是血跡塵灰的狼狽,與其說走不如說蹭,何況獨孤堇這個挑大樑的還傷到了腿。
開始很是順利,歇了兩回就已然走了很遠,雨聲也漸漸聽不大清晰。
獨孤堇冷汗陣陣溼透了衣衫,蘇驚墨更是累的腰痠背痛,汗水浸著傷口十分痛楚難忍。
“我還以爲(wèi)你會讓我自生自滅,沒想到你還照顧我。”獨孤堇虛弱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罩上暖光的臉龐。
“你救我一命,我自然要知恩圖報。”蘇驚墨一愣,說的自然而然。
“知恩圖報?你不怨我給你帶來無妄之災(zāi)?若不是我叫你來郊外別院,恐怕你現(xiàn)在還舒舒服服的在相府裡。”聽得此詞獨孤堇低聲發(fā)出一串淺笑,牽動了傷口一聲悶哼,緩回來又問。
“恐怕這無妄之災(zāi)是我?guī)Ыo你的。還要多謝獨孤捨命相幫。毀了你的藥浴別院,是我虧欠了你的。”蘇驚墨回想當(dāng)時情景:“不過……”
“何事?”
“沒事。你少說些話,省著力氣吧。”蘇驚墨想問的話還是嚥了回去。
“我沒那麼容易死。你身子弱,又曾被我喂下蠱藥,那藥浴助你恢復(fù)再好不過。”獨孤堇擡手摸摸她的下巴,忽的柔和下嗓音:“你可怨過我?”
“此言何解?”
“我不若南宮且對你溫柔體貼,每次出現(xiàn)好似都在難爲(wèi)你。堂堂千金被我刁難呵斥,想必也是極爲(wèi)委屈吧。”獨孤堇自嘲一般。
“獨孤公子與南宮大哥各有性格,許著獨孤公子便是面冷心好吧。說到底獨孤公子還是未有害我之意,終究是恩情大於難爲(wèi),蘇驚墨會銘記在心。”這個讓她捉摸不透的人,不知下一秒又要說什麼。
“好好,但願你會一直這麼說。”獨孤堇明顯是愣在了,目光也越加深邃難明:“你還有什麼話,想問我嗎?”
“出去再說吧。現(xiàn)在好像不是聊天的時機。”她不想讓他花費太多的力氣在聊天上。
出去?他倒是想要永遠不要出去。出去了,她的身邊便不再有他。獨孤堇啊,這個時候了,何必想這些不著邊際的。
“再往前走便與剛纔不同了。”獨孤堇的胳膊離開蘇驚墨的肩膀,扶著牆走在她的前頭:“所幸還有光亮。”
(本章完)